從初春開始,分配到楊路他們手裡的新兵就開始了艱苦的訓練,隨着日子的流去,留在隊裡繼續訓練的士兵越來越少,而當秦治國接到從代理大隊長正式任命的那一天,他站在臨時辦公室的窗口向外望去,看着在泥濘水塘摸爬滾打的那眼見得稀少的人羣,這臉色,可真是說不上來的難看。
一身泥水濺的髒稀稀的楊路,此時正站在這人工泥塘的一側,打量着自己身上的泥水,回過頭與另一教官,也從前線下來的陳子說着話:
“和,這羣小子現在也會使壞了啊,你看他們這濺我一身,你說,我要不要給他們來次深刻的教訓啊!”
陳子低聲笑着,“楊路,這不是你故意的麼!”
如果你想躲,哪有可能躲不開這些小子們故意往你身上濺泥水的舉動呢!
楊路眯眼,“不給點希望,想忍下去可真是不容易啊!”
聽聽、聽聽,他這什麼口氣!
陳子的脣角翹了起來,“這訓練大綱,我怎麼越看越奇怪,喂,你是不要把那個啥來着,”陳子搔頭,“這好象是那個啥,就是我們見過的什麼訓練計劃,你給直接用上了?”
楊路斜掃他一眼,“我好歹還是改了一下吧!”
陳子翻了個白眼,“你小子,我說這玩意咋這麼眼熟的,我們從那邊抄出來的訓練計劃,人家沒用上,到是讓你給用上了。”
楊路笑。
前線部隊打的有些順手,太深入敵人大後方,這不把敵方的老窩幾乎都給抄了,部隊進進出出的數次每次都順手抄回來點東西,這不一順手,就把人家軍部裡面看到的某些勢力給他們的對手的私密訓練計劃也給摸回來了,嘿,上級見到這玩意,也就給他們發了一份,說是參考一下也好!
當時拿到那東西,楊路那個兩眼放光,把在場的幾位同仁給嚇了一跳,這小子怎麼就象是狼一樣的眼放綠光的,這比見着美女還熱情。
在這隻新隊伍中,楊路的年紀不大、軍齡不長、官銜不高,可秦隊長卻不知看中了這小子什麼,把全隊的訓練任務都捶在他的肩上,從訂計劃到安排訓練,到監督訓練,全權扔給了楊路負責。
而楊路,也不負秦大隊長的重託,這可是全身心的都投入到訓練之中去了。
這不,開春收到的二百人,到現在進入初夏,留在手上的,只有六十來號子人了。
能從楊路這種幾乎到了冷血殘酷的訓練中留存下來的,都已經成了個頂個的強者,可看楊路這樣子,似乎是不太滿意,這使個勁的磨啊,磨啊,看得隊裡的人,都有些不忍心了——
你小子要是磨過頭了,把人都給磨沒了,咱們以後還玩什麼啊!
得,能說出這種話,也不是什麼好鳥……
“對了,楊路,你聽說了麼?”
陳子叨着一支菸,又順手遞給楊路一支,鬆跨的身子靠在牆邊,繼續和楊路說着話。
“什麼事?”
“我軍恢復軍銜制,這個消息你不知道?”
陳子懷疑的眼神讓楊路笑起來,“聽說了,怎麼了?”
“你說,那玩意啊,對了,你能得個啥?”
“不知道,管他的,這又輪不到你我操心!”
楊路的眼神有些漠然。
提到這個,他就不由的想起了那個悽愴的日子,他爬藏在山坡,與那幾個老兵哥哥們開個玩笑,他說‘那軍銜挺好看的’,老兵哥哥們笑他,笑他的孩子氣——
那幾個老兵哥哥,最後,都沒了!
一想到那個,楊路的臉色有些冷,他記得就快要到李林的祭日了,那個對他關懷備至的一連長,最後留給他們的,只有那一截枯骨,其他的,什麼都沒有留下。
“楊路,路子,你怎麼了?”
有些慌亂的聲音讓楊路回過神,陳子不安的神態讓楊路一怔,他看着陳子握住自己胳膊肘兒的手掌,這才感覺到了掌心的灼痛,低頭,剛纔點燃的菸頭被自己壓在了掌心。
“沒什麼事!”
楊路看着自己被燒痛的掌心,漠然的扔掉菸頭,把掌心在牆上用力的磨了幾下。
“路子?”
陳子小心的看着他的眼眸,楊路的眸子裡剛纔還有的溫暖突然間消失的無影無蹤,他大踏步的走到那羣在泥塘裡對毆的戰士們,一聲低吼:
“用力,這裡是戰場,不是讓你過家家玩泥巴,給我用力打!”
泥濘中的戰士們擡頭怒目而視,在看了楊路一眼後又都回過頭繼續着他們的苦鬥。
楊路冷然的臉色和身上隱隱傳來的氣息,讓他們不由的躲避開他的眼神。
那是生物的本能,對危險臨近的本能感知,此時,沒有人感於面對這種危險,就連同樣經過生死戰場的陳子,身上也不由的打了個冷顫。
最後一次訓練,楊路他們把隊伍拉上了還在戰鬥的前線,雖然戰鬥現在的規模已經很小,但畢竟戰爭還沒有結束,不經歷一次生死,又怎麼能看到他們真實的品行。
這是真正的生死考驗,因爲,大隊的第一批新人中,有數人,就永遠留在了那個炎熱潮溼的南國,再也沒有回來。
這是一次殘酷的淘汰,比起大隊在後來做出的模似戰場,在這個真實的戰場上,生命顯得那麼的珍貴、也無比的脆弱。
當這一批戰士訓練結束後,最終留在大隊的,也不過四十人而已。
這是特種大隊的第一批人員,也是唯一一批上過真實的戰場、經歷了死戰、戰死而留下來的戰士,在未來,再也沒有這樣的機會讓訓練人員走上真正的戰場,而他們,也不希望再有這樣的機會,他們存在的意義,就在於此!
這一年年底,他們這支特種大隊,被授予了軍旗,從此,正式跨入了我軍編制序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