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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葬禮

第九章 葬禮

艾米一下子被驚醒了。

被水淹沒的感覺是那樣的真實,以至於艾米好像真的才被水中撈起來一樣咳喘了好久。

“哦哦,你居然醒了呀,小姑娘。”

眼睛終於聚焦了一點,眼前的光並不明亮,甚至是有些暗淡,但這種毫無過度的從暗到亮還是讓艾米不適應的眯了下眼。

這裡的空氣中彌散着濃郁的血腥味。

“伊德!”艾米打了個激靈,伊德就趴在她面前不遠處的鐵牀上,一動不動,不知生死,他上身赤、裸,身上沒有什麼明顯的傷口,臉色卻蒼白的可怕。

“伊德!醒醒!”艾米大聲叫着,拼命的掙扎,可她的手腳都被被鐵鏈牢牢的縛在她身下的椅子上無法動彈。

“別叫了,死使小姐,一會就輪到你了。”畫皮鬼把玩着手中的短刀,欣賞着從刀鋒中倒映出的自己的臉,發出一陣得意的笑聲。

“你知道我們。”艾米恨恨的看向它。

“沒什麼奇怪的吧,幾乎所有智慧足夠的同類都知道你們。”畫皮鬼“咯咯咯”的笑起來,它雙手伸到自己的腦後,輕輕一拔,原本生動的五官立刻扭曲了一下,隨即,艾米就這麼眼睜睜看着一張完整的人皮攤在自己面前。

裡面的東西,終於露出了真容。

它的身形與人類相似,身高接近兩米,全身上下一片焦黑色,臉上沒有鼻子和耳朵,銅鈴一樣大的眼睛下面,是一張完全能將整張臉一分爲二的血盆大口。

畫皮鬼露出它鋸齒一樣的牙齒,帶着一個猙獰的笑容,湊到艾米臉前深深吸了一口氣,“啊,真是讓人慾罷不能的甜美。”畫皮鬼一臉陶醉的感嘆着,儘管它那張面目全非的臉根本分辨不出什麼所謂的表情。“死使的心肝纔是無上的美味,而我居然能拿到兩個,能拿到兩個!我真是全天下最幸福的鬼了桀桀桀桀桀桀……”

它脫了人皮,聲音也隨之變得極其沙啞難聽,笑聲更是尖銳刺耳。畫皮鬼瘋狂的圍着二人又笑又跳,好半天之後,才停在鐵牀旁。

“你知道怎樣才能完整的剝下一張完整的人皮嗎,小姑娘?”畫皮鬼輕輕的撫摸起伊德的背,“從頭頂一刀劃下直至尾骨。”畫皮鬼伸出手指做了個劃的動作。

“然後,把手從肩胛骨的位置插進去,輕輕一掀,臉就被完整的剝下來啦。”畫皮鬼沒有真的做,而是閉上眼睛,一臉陶醉的在半空中比劃了一下。

“伊德,你快醒醒,醒過來啊!”艾米垂下頭,喃喃的說着,可伊德卻一點清醒的跡象也沒有,臉上甚至還掛着幸福的笑容。

“放心吧,小姑娘。”畫皮鬼笑着,“即使整張皮都被剝下來,他一時半會也死不了的,我不會讓他死,因爲人一死心肝就不好吃啦……對了我們剝完了臉,接下來就到了我最喜歡的部分,桀桀桀……人還沒死之前,人皮總是保持着那種充滿活力和彈性的狀態,這時候從肩胛骨把皮輕輕一撐,它就輕鬆的繞過肩膀,之後的過程就像摘手套一樣輕鬆容易,那感覺真是美妙到極點……唉,我這麼和你說你也體會不到,還是讓我來給你演示吧。”畫皮鬼說着,刀鋒已經緩緩沒入了伊德的頭頂。

“嘩啦”“乒”“乒”畫皮鬼擡起頭,艾米已經擺託束縛站在那裡,臉被藏在陰影裡,看不清表情,只聽到不知是什麼液體“滴答滴答”一滴一滴滴在地上。

“小姑娘你真是太讓我驚訝了。”畫皮鬼驚奇的看着艾米,手卻連抖都沒抖一下,“你能從自己心底最期望的夢境中回到現實已經夠讓我驚訝了,麻痹光線的作用那麼強現在你居然還能站起來,不過也僅僅如此吧,你救不了他的,不過你倒是成功的讓我無法立刻殺了你,起碼要等到那個被你藉以逃脫而砍掉的大拇指長出來。”

“是嗎?”光球從艾米完好無缺的右手中冒出,凝出的卻不是她常用的苗刀,而是一把寒光爍爍的巨大鐮刀!腳步雖然有些踉蹌,但依然穩定無比,艾米緩步走出陰影,她高昂着頭就像在俯視世間的一切,臉上的表情冷漠淡然的好像她的左手不是仍不斷在流着血。

畫皮鬼臉上的笑容凝固了,它慢慢將手從伊德身上抽出,它驚疑不定的看着面前的死使。鬼怪的眼睛對能量很敏感,然而在畫皮鬼的眼中,竟然無法從艾米身上看到一絲一毫的能量,好像面前只是個普通人!但直覺卻告訴它,應該捨棄這屋子裡的一切立刻逃走,事實上它也的確這麼做了。

畫皮鬼四肢並用,以極快的速度朝門口衝去,而就在它衝到門口,只差一步就能衝出去,它卻很突兀的一下子停下來。它艱難的回過頭,看見艾米正站在它身後,而她手中的鐮刀已經將它整個貫穿。

“你……怎麼可能!!”畫皮鬼還掙扎着想說什麼,卻隨即消散了,只剩一架骷髏隨着艾米手中鐮刀的消散轟然倒地摔成一地碎片,然後這些碎片也全部化爲煙塵消散。

艾米癱倒在地,“啊……”她死死握住自己左手的傷口,痛苦的甚至都無法大聲叫出聲,即使基礎同調率已經降到百分之九十五,但艾米仍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能承受的了貿然治療的後果,何況治療的時候還要帶來額外的疼痛。艾米從衣服上撕下一塊布條,咬牙將自己的傷口緊緊的紮起來,又在地上躺了一會,才掙扎着站起來,踉踉蹌蹌朝伊德走去。

伊德一直睡了整整三天三夜,連他身上的傷都快好了,直到第四天清晨才終於醒過來。

“呃……”伊德**着一點點睜開眼睛,“我記得……嗯?我家?艾米?”

“別看了,是我把你弄回來的。”艾米雙手環胸涼涼的說到:“某人可是害我曠課整整三天,怎麼賠償我?爲了泡妹子連命都不要了嗎?”

伊德清醒了很多,他剛要開口說話,忽然面露古怪,繼而又露出了往常那個嬉皮笑臉的樣子,“反正你也看了我裸、體,我們兩清了。”

“鬼才看了你裸、體!”艾米真恨不得上去扇他丫的,不過考慮到這貨現在還是傷員,生生忍住了。“你的外套加隨手扯到的牀單。”艾米沒好氣的說。

“那你的手怎麼了?”伊德忽然輕輕的問道。

聽到這句話,艾米也不知道心裡究竟是個什麼滋味,只覺得眼淚差點掉下來,醞釀了三天的話也一句都說不出來,她慌亂的把已經重新經過包紮的左手藏到背後,偏過頭故作賭氣的樣子說道:“我沒事,不用你管。”然後不等伊德說什麼,艾米又說道:“我決定了,放棄副人格了。”

“這還真是我這段時間以來聽到最好的消息。”伊德輕笑道:“你怎麼就想通了呢?”

“因爲我發現,你說的都是對的。”艾米怔怔的看向窗外,“我不能再騙自己了。”然後她故意微笑着對伊德說:“話說你怎麼不問問你到底怎麼了?”

“不用,因爲我都記得,一隻可以用人皮來屏蔽靈盤偵測和鬼怪出行規則的畫皮鬼嘛……”伊德好像也想表現的輕鬆一點,可到最後連個勉強的笑容也維持不住,他轉過頭去不再看着艾米。兩人又開始陷入一場長久的沉默。

“我都想起來了,艾米,我都想起來了,我成爲死使的原因……原來不是沒有,而是被我忘記了。”伊德靜靜的說着。

“我三歲的時候父母就離婚了,把我丟給爺爺奶奶撫養,等到我十二歲的時候,爺爺奶奶也都陸續的去世了,而我爸媽也組了各自的家庭,他們剛開始把我寄養在親戚家裡,說的多麼好聽,其實就是誰也不願意真承擔我這個責任,幸好爺爺奶奶去世的時候把他們的房子留給我,否則我都不知道還有什麼地方可去……可笑他們雖然不願意撫養我,但還理所當然的自認爲是我的親人。親人?我哪還有什麼親人!那時我就想啊要趕快長大,然後我就能徹底擺脫那兩個人,拋掉所有這些令我厭惡的過去。”

“可能是因爲這樣吧,那時候我總是很孤僻,表面上看起來我也和其他男孩一樣有一堆每天勾肩搭背的狐朋狗友每天計劃着怎麼調皮搗蛋,可我的心離所有人都很遠,我從來沒真正對別人敞開過心扉。因爲……”

“因爲沒有心,就不用傷心。”

“後來,我喜歡上一個女孩,她叫安娜,可我不敢去表白……然後直到發生了意外,臨死的一刻我才突然意識到我這一生竟然什麼值得回憶的東西也沒留下,我死後連個真心爲我哭的人可能都沒有,我從沒真正體驗過什麼是愛什麼是恨。於是我就許願,如果我能活下來,怎麼樣都可以。”

“於是我活下來,成爲了死使。”

“我一出院,就去安娜表白,原來向別人敞開心扉根本沒那麼難,我成功了!但是那時候我才二十六歲。”

艾米一直聽得很認真,但聽到這裡是時候她忍不住插嘴道:“二十六歲?伊德你不是說你剛成爲死使就停止了自己的時間……你不是二十八歲嗎?”

“是啊”伊德苦笑着繼續說:“二十八歲,我和安娜開始談婚論嫁了,就在那年的萬聖節,有朋友提出我們去鬼屋探險……而他口中所謂的鬼屋,其實就是當時我住的城市周圍山上的一幢被廢棄的房子。我本來以爲自己已經是死使了,還有什麼鬼怪能傷害我,況且大家定的時間是十一點,我想只要能在十二點之前結束,那就沒事,可沒想到……”

伊德深呼吸了好幾次 ,才繼續說下去:“我們上山的時候碰到一個揹包的大叔,他說他是個靈異愛好者,既然大家碰上正好一起去,我當時見識遠不如現在,沒在他身上看不出什麼不對,於是也沒有反對,於是……於是最後,我一個人也沒救到,除了我自己的所有人都變成了被掏心挖肝,血肉模糊的屍體……而我……只能抱着那具屬於安娜的屍體,目送着死神帶走他們,安娜還向我揮手告別!”

“之後我暈倒了,等我醒過來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哪裡,我丟掉了關於她的所有記憶……我是一個永遠只有二十八歲的……”

“死使!”

伊德的身體在顫抖,艾米也不想戳穿他,她低聲問道:“所以,那張皮就是安娜的,是嗎?”

這個問題不需要答案,因爲兩人的心裡都很清楚。

“艾米。”伊德轉過頭來低聲說道:“請你……請你……一定不要離開我,求你了。”他眼中充滿希冀。

艾米默然。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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