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朗行走在一條寬敞而悠長的長廊中。
長廊裡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一根火炬別在牆上,火炬上跳動着明亮的火焰,但當你仔細觀察的時候就會發現一個有趣的現象:這些所謂的火炬並不是別在牆上的死木,而是真正生長在牆壁上的活木,有些火炬上甚至還生着一兩片翠綠的葉子,而跳躍在其上的火苗也只在火炬的尖端部分燃燒而不會蔓延到整個火把,是因爲火炬頂端的託完全是由水做成的,沒錯,就是尚未凝固的液態水。火焰周圍又有微風盤旋着助其燃燒。
就這樣,木紮根於石制的地面下,生長供給火,水又阻止了火對木的過度燃燒,風給予了火燃燒的動力,司空見慣的自然常識在這裡得到了夢幻般的體現。
弗郎就像散步一樣悠閒的行走在長廊中,但每當他走過,位於長廊兩側牆壁上原本火焰有些暗淡的火炬就像突然得到某種助燃物一般爆出明亮的火光,火焰的體積也比之前大了一倍都不止。
就在這火焰的夾道歡迎中,弗郎走到了長廊的盡頭--一道高約五米,嵌滿了繁複金屬花紋的石門。石門緩緩的打開,弗郎走進去,隨着弗郎身影的消失,長廊兩側的火焰又恢復成原來那種暗淡的樣子。
石門內側的場景與外側完全不同,那是一個無比寬敞燈火通明的大廳,大廳的中央擺着一張一頭爲圓形一頭爲方形形狀有些奇怪的木製長桌,長桌的周圍擺放着許許多多的椅子,而這些椅子上現在全部都坐滿了各種各樣的人。
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高矮胖瘦各不相同,身上的服裝也是五花八門,有一些人正聚在一起竊竊私語,一些人在戒備的對視,但大部分人只是沉默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或者在閉目養神。隨着弗郎的進入,許多人都把目光轉移到他的身上,大廳裡頓時就安靜了不少,但弗郎恍如未覺,繼續如同散步一般悠閒的向前走,直到走到長桌圓頭的那部分,坐到了一張雕有“NO.3”字樣的空椅子上。
“喲,三哥,你來晚囉。”坐在弗郎左側旁邊的旁邊的嘴裡叼着棒棒糖衣着時尚卻打扮的像不良少女的女孩一邊專心致志的用手裡的掌上游戲機打着遊戲,一邊漫不經心說了一句,隨後她就把掌上游戲機惡狠狠的摔在長桌上,氣呼呼的朝椅背上一靠,“靠!掛了!”
弗郎無奈的笑了笑,然後指着自己斜對面的那張雕有“NO.9”字樣的空椅子衝爲首的那個身着白色長袍冰色長髮的青年問道:“小九又沒來嗎?”
萊奧揉了揉眉心:“她大概又在……”
“你管她做什麼,人家可是那一位跟前的大紅人呢。”坐在弗郎和萊奧中間,原本懶洋洋趴在木桌上的綠髮青年突然打斷了萊奧的話,雖然他的語氣充滿着慵懶的味道,甚至連表情都沒什麼變化,但任誰都能聽出那話裡話外都充斥着**裸的譏諷。
萊奧的眉頭皺的更緊了:“艾博,你這樣說有點過分了吧。”
艾博正費力的用一隻手將腦袋從桌面上拖起來,聞言輕笑一聲,繼續說到:“我說的有什麼不對嗎,我們把她當成同胞,可她正眼看過我們嗎?”,他一邊說着,另一隻手的食指有意無意的一下一下敲着桌面,而隨着他的動作,原本已是死木的桌面在他所敲的位置竟然生出一段嫩綠的葉芽,上面的兩片嫩葉猶如有生命般同艾博的手指追逐玩耍。
“不過我還真羨慕小九啊,我們開這個會好像還真就沒什麼意義吧。”艾博逗弄着那兩個葉片,擡眼掃了一下整個會場,哈欠一個接着一個,不一會腦袋又貼到桌面上去了。
坐在弗郎左手邊有着紅褐色短髮的青年掃了艾博一眼,淡淡的對萊奧說道:“老大,看來小九不會來了,開始吧。”
“好吧。”萊奧嘆了口氣,然後高聲說道:“好了,大家靜一靜。”
大廳裡立刻就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萊奧和坐在他身邊的八個人身上。艾博懶洋洋的從桌子上爬起來,佩茲一臉不情願的放下手中的遊戲機,其餘幾人也盡力讓自己坐的稍微端正了些,努力維持着並不存在的儀態。
“我們聚集在這裡的目的,想必大家已經都知道了吧,那麼就不需要我再次重複了。”萊奧嚴肅的說道:“下面由NO.11來跟大傢俱體說明一下這次‘換血’的情況。”
隨着萊奧的話音落下,坐在佩茲左手邊的人站了起來,那是一個高壯的光頭大漢,他嚴肅的掃視着全場,正要開口說話時,卻突然不知從哪爬出來一隻天竺鼠,極其敏捷的順着大漢的手臂向上攀爬,幾乎是瞬間便爬到了他的肩膀上,接着縱身一躍,穩穩當當的趴在了大漢的光頭上。
這一套動作一氣呵成,大漢似乎也沒想到會發生這種情況,也是呆了一下,隨後立刻伸手想要將天竺鼠抓下來,卻連根毛都摸不到,只好任由天竺鼠如願以償的趴在自己的光頭上。偏偏大漢還一臉的嚴肅,結果這反而讓他看起來像個逗逼。
“這一百年來。”卡斯尼沉聲道:“我們的母樹一共長了一百二十二個花苞。”
“什麼?”“天哪!”卡斯尼剛一說完,整個大廳裡立刻就像炸鍋了一樣,除了仍舊淡定坐在那裡的前十一位之外,所有人都開始議論紛紛。
“等一下,我有個疑問。”忽然,一個清朗的聲音脫穎而出,隨後一個青年從人羣中站起來,青年有一頭利落的黑色短髮,一雙如同深潭般的黑眼,還穿着一身黑衣,臉上掛着的笑分外謙和有禮,他高聲說道:“尊敬的元老會的各位,我有個疑問,我們明明都是從母樹誕生出的兄弟姐妹, 我們爲什麼非要自相殘殺不可呢?”
人羣立刻就安靜下來,前十一位的臉上都掛起嘲諷的笑容,而其他所有人都呆呆的望着剛纔發言的青年,突然間,只聽“砰”的一聲響,另一個矮胖的男子拍案而起,然後大聲說道:“對啊,各位,我們明明都是兄弟姐妹,爲什麼要自相殘殺!什麼創世神的旨意,什麼維護世界平衡的要求!我們這麼強,只要我們團結起來,難道不能推翻創世神由我們自己來建立規則嗎?”。
“對啊,爲什麼。”應和的聲音不斷響起,人羣幾乎立刻就炸開了,大廳裡吵得簡直沸反盈天,甚至開始有不少人將敵視的目光投向元老會的衆人。“這些人根本就不懂我們面對‘換血’有多麼恐懼吧。”“就是就是,元老會的成員從來不參加‘換血’,憑什麼!就因爲他們比我們出生早嗎?”諸如此類的話簡直層出不窮。
就在場面即將失控的時候,弗郎笑眯眯慢悠悠的站了起來,他的眼神掃過全場,明明看起來一副好脾氣的樣子,可偏偏與他對視的人都不自覺的感到心虛,大廳裡漸漸開始安靜下來。
“這位呃……坐在那個位置,應該是NO.37,對吧。”弗郎笑眯眯的衝那個黑髮的青年說道。
“是的,我爲NO.37 黑羽。 ”青年臉上仍帶着謙和有禮的笑。
“好吧,親愛的NO. 37 黑羽。”弗郎笑眯眯的說道:“你的運氣真的很好呢。”
黑羽一怔,“您何出此言呢?”
“哦,原來你沒發現嗎?今天我可愛的小九妹不在這裡。”弗郎仍然笑眯眯的,“NO. 9,如果讓她聽到你剛纔說的那些話,你絕對死定了,要知道我們向來任性的九妹可是從來沒聽過我們這些哥哥姐姐們的話。”
黑羽臉色一變,剛開口好像想要說什麼,卻只聽又是“砰”的一聲,還是剛纔那個站起來附和他的矮胖男子,只見那人一臉不忿的剛想要說什麼,出口的卻變成了一聲慘叫!
只見他在桌子上的雙手被兩根突兀從木桌裡冒出的粗大木刺完全刺穿,鮮血四濺,而那兩根木刺似乎還在繼續緩慢的生長,伴着矮胖男子淒厲的慘叫聲,讓在場的所有人都不寒而慄。
很快慘叫聲就停止了,因爲一根金屬刺穿透了他的脖子,這個男人一臉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然後就在衆目睽睽之下化爲一地灰燼。
“太難聽了。”佩茲一臉嫌棄的嘟囔着。
“一個名額。”艾博默默收回不知何時放在桌子上的手,打了個哈欠。
坐在萊奧右手邊,一頭半長不短的黑髮亂的像雞窩一樣,身上的衣服也皺皺巴巴,黑眼圈濃重的差點把左眼下的淚痣都蓋住的青年獰笑着站起來。
“看來有必要再次讓你們回憶一下了,問我們爲什麼不用參加‘換血’?真是個好問題,因爲那可是爲了保護你們啊,白癡們!”威爾特危險的眯起眼睛,“說真的,老子最近相當不爽,所以非常歡迎能多來幾個白癡讓我殺一下調節心情,反正這次人很多。”
大廳裡靜悄悄的,黑羽臉色發白,尷尬的坐了回去,人羣徹底安靜了下來。於是萊奧說道:“看來沒有人再對這次的‘換血’有什麼異議了吧,那麼散會。”
……等其餘人都陸陸續續走光了之後,NO.11 卡斯尼也站起來衝其餘九人說道:“既然沒我什麼事,那我也走了,各位。”
“一直以來看守母樹的任務辛苦你了,卡斯尼。”萊奧衝他笑了笑。
“一點也不辛苦。”卡斯尼把天竺鼠從自己的光頭上抓下來拎在手裡,衝萊奧狡猾的笑了笑:“畢竟在那裡我可是最安全的。”
卡斯尼轉身向外走去,衆人還能聽見他邊走邊對天竺鼠說:“波波,你又給我搗亂,我不是跟你說……”
外人一走,大家立刻原形畢露,現在算是他們幾個難得的聚會時間,大家愉快的該吃吃該癱癱,儀態什麼的又很自然的被扔去喂狗了。
“……所以真的沒人見過小九是嗎?”萊奧嘆了口氣。
沒有一個人能給出肯定的答案。
但這是什麼重要的事嗎?
就這樣大家聚在一起鬧來鬧去,然後也都陸陸續續的走了,最後空蕩蕩的大廳裡只剩下萊奧。啊,還有一個人,是一個約莫十四五歲的小女孩,長及腰部的黑色捲髮像綢緞一樣閃閃發亮,皮膚像最上等的瓷器一樣細膩白皙,睫毛又長又卷,小嘴紅豔可愛,纖細的脖子上戴着鑲嵌着由黑珍珠和繁複蕾絲製成的項圈,身着哥特式的黑色連衣裙,腳上也穿着同樣華美的黑色長靴,手裡抱着一個快和她一樣高的棕色玩偶熊。
這樣一個精緻美麗的孩子,偏偏那雙美麗的黑色眼睛裡沒有一絲一毫的生氣,而這個孩子從最開始,一直到現在,不管周圍的人說過什麼,做過什麼,她都沒說過一個字,動過一下,真讓人懷疑她其實是不是真的只是個精緻的人偶。
萊奧看着這個少女,輕輕的嘆了口氣。“露易絲,我也要走了。”他輕輕的說道。
少女好像對萊奧的話起了些許反應,她的眼神聚焦了一點,微微偏頭看向萊奧,然後,從椅子上跳了下來。
“出了什麼事?”萊奧皺起眉頭,露易絲很少說話,但是每次她說話,那通常代表着不得不重視的大問題。
少女走到萊奧面前,沉默了一會,才說道:“小心那個黑羽。”不得不說她的聲音其實很好聽,但卻非常的空泛飄渺。
萊奧有些意外的挑了下眉,卻聽到少女又繼續說道:“在我們之中……”
少女臉上竟然流露出淡淡的憂慮。
“在我們之中……有人說了謊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