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夜幕降臨時, 那門纔打開,兩個小丫鬟累的虛了脫,可海東青的脈相已經恢復正常了。這時正沉沉的睡着, 身上的斑點也退了去, 體溫也不在熱得燙手。
丹青趴在她牀邊苦笑, 這一切都是用她今後所有的孩子換回來的……不知她會不會恨他, 恨他也不要緊, 總之他不後悔。
沒想到後半夜海東青又發起高燒,丹青紅着眼差點沒殺到八皇子妃面前把那兩個小丫鬟揪出來。
小丫鬟真的到了重新把了脈,卻擰起眉。
此時小公主卻在人護衛着進了三皇子府, 諾大的皇子府寂靜無聲,護衛消失的無影無蹤。
小公主身上披着一襲斗篷, 臉也給遮起來, 但冷冷的看着凳子上五花大綁的三皇子的目光卻實實在在的劈在他身上。
他也不驚, 明明一副衣衫不整的樣子,明明是這麼狼狽的一副樣子, 他居然還能笑出聲。
小公主一鞭子就抽在他身上。
下手特別狠,卻小心翼翼的避開他的臉,來之前找她相公練了無數回,手腕痠疼但是看見三皇子皮開肉綻的樣子也值得。
三皇子還是笑,這一回居然笑的更加明朗起來“皇妹這是私下裡來, 還是得了旨意?”結果不等她回答又自言自語道“不過看着皇妹這藏頭藏腦的樣子, 也算給哥哥答案了。”
他哈哈大笑, 映着小公主面無表情的臉, 亭子裡的氣氛越加冰冷“你這是心虛了?”
他停下笑, 詫異道“我何必心虛?”
這回換小公主笑了,她長得精緻, 穿着宮裝的樣子像個芭比娃娃,現在斗篷遮着她半張臉,這笑容就無比詭異起來。
“你當然要心虛。”她道“你的目的本來是我八哥,可你不但沒得手,還害得九哥喪了命,你不但心虛,你還害怕。”
“我心虛?我害怕?”他表情猙獰奇怪“我是今上的第三子,我有至高無上的地位有無數人忠心耿耿的追崇,我承認我的目的是老八,也承認我錯殺了老九,可我何須心虛?我甚至敢在父皇面前承認事實我又何談害怕?簡直可笑至極!”
“喊得再大聲也掩不住你心虛的事實。”相比他的怒聲小公主明顯從容多了,沒了白日裡的心浮氣躁舉手投足的從容讓她看起來不容侵犯“你心虛的不就是這?”
她忽然低頭,聲音像毒蛇一樣遊走在他的耳廓“你不就心虛自己這第三子名不正言不順,不就害怕有一天你那個侍衛老爹被人揪出來你一無所有?呵呵……”這笑聲更似淬了毒一般“你不就因爲發現九哥掌握了你這個秘密,所以迫不及待殺人滅口,你跟我皇帝叔叔承認事實時說了什麼?你敢承認你的血統有異?”
“不……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你胡說!”
小公主不理會他的癲狂一伸手掐住他的腮幫子,力度大的要命居然一下子固定住他狂亂搖頭,迫着他看着自己。
“你是不心虛所以你的手下悄無聲息放我們進來你也可以不理,你是不害怕所以你弄瘋你母妃只是心疼她得不到帝王垂青……”小公主的臉這才被洶涌的恨佔據“所以我的好三哥,你就等着吧,等着你終其一生也入不了皇陵,等着你毒害親父逼瘋親母的美名便播天下!等着你往日裡瞧不起的兄弟一步步榮登大寶!你就等着看吧!”
“你就是死了也會被人唾罵!”
“你就是入了地府也不得安生!”
“你的家□□女都將受你一人連累!入賤籍進奴籍永世不得翻身!”
“我的好三哥,你就等着看吧!”
少女眼裡無淚恨卻濃的似毒,恨不得用這樣的目光將他融化分解。
就爲了他的嫉妒!
就爲了他的不忿!
就爲了他可笑的一個不甘心!
小公主身形一轉斗篷揚起無數落葉,想要將那個骯髒的人和他身上的污穢統統掃盡。
我的宿敵啊……你在天之靈好好看着!
能害你害到另一個世界的只有她!其餘的人敢碰你一根指頭都該死!
她會帶着他的死訊到你墳前!
她會帶着他的心頭血給你做酒祭奠!
她眸色幽冷,動手的不止她這一方,海東青病好後,丹青那邊下手纔會是最狠的,你看……就算在異世,你也並不寂寞。
丹青險些砸了燭臺,“什麼叫情況不對?你之前不是保證過只是喪失孕育能力?現在是什麼意思?”
小丫鬟磕頭像是發電機,腦袋前磕破了也沒反應“起先是這樣的,奴婢敢保證,只是……這毒詭異的很,竟發生了異變……”
丹青不想跟她扯淡“我只想知道還有沒有救要怎麼救需要些什麼,告罪那些事情再說好不好!”
小丫鬟神情奇妙“這種異變詭異就詭異在,它只是讓人虛弱,像是血虧,若是說人體有大損害卻也沒有,只是小病會連綿不絕,有點像……”那個一直病卻死不了的八皇子“總之治不好,也治不壞,以後卻要小心養着。”
丹青一愣。
他是陪伴八皇子時間最長的人,八皇子身體什麼情況他最清楚。
小風一吹就咳嗽,小水一撩就傷風,時常崴個腳斷個胳膊,真不是什麼要人命的病,但就是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海東青這時候卻幽幽轉醒,人醒着,精神卻不知道沉睡在哪個角落裡。
丹青一驚,急急去扶,讓她一把甩開。
海東青踉踉蹌蹌幾步走到窗子前往外看,廊前景色依舊,手藝高超的雕刻仍然孤芳自賞的呆在它的位置上等待別人的發現,可是身邊的人已經不見了。
海東青伸手接住初冬的第一片雪花,看它在掌中融化,忽然張嘴說了什麼,丹青愣了愣,老實的回答了,她忽然一笑。
“入冬了……你說下雪是不是就是爲了掩藏人世間的污穢呢?”
這話沒人回答,她卻笑的更深。
那竟然是一種愉悅的笑意。
三皇子最近家宅不寧。
據說他家最近女鬼出沒,啊,偶爾還有男鬼。
據說造型一個比一個淒厲,有眼珠子掉出來的,有舌頭吐得老長的,還有一身嫁衣面容卻花了的。
聽說半夜還有咿咿呀呀的唱戲聲,那個聲音呀,老~悽慘了。
然而只是鬧鬼也就算了,三皇子大可以把耳朵一塞眼睛一閉睡他的大覺,反正他心態好。
可他最近貌似惹到了不該惹的人……
每天早晨晨市開場,就能看見三皇子被人五花大綁在鬧市街頭,臉上塗了些五顏六色的油彩,緊接着會有一批面容冷肅的侍衛很有禮貌的‘請’他回去。
而且不管他們的態度如何,三皇子的名號都一定會報的清清楚楚,如此幾天循環往復。
就算這樣也沒什麼關係畢竟人家這樣子也想是被人害了,而且此等鳳子龍孫被人暗算卻沒一人出頭也能看出事情不同尋常,然而到了中午,這傢伙的叫聲就會從宅子裡傳出來。
一開始是那種特別痛苦的,聽着就讓人頭皮發炸的聲音,聽的人忍不住寒毛冷豎,可以方面一般人沒膽量進去看是什麼狀況,另一方面敢進去的全讓門口冷冰冰的門神給攔住了。
最詭異的是,那種痛苦的尖叫到後來會變出別的意味,具體什麼情況,百姓們也不知道,也不敢問,然後緊隨其後就是三皇子的怒罵,不罵人,偏罵鳥。
衆人聽他嗓門精氣十足,而且還有閒心罵鳥,一致覺得,三皇子絕逼是瘋了。
三皇子比這些人要鬱悶的多。
他九弟搞了個宮女做小妾他是知道的,他還□□過她自然也查了她的底。
可是這妹子不應該是一個軟弱可欺沒出息的小娘皮麼?最近是怎麼了?死了老公轉性了?
半夜裡他睡得正香,忽然被什麼溼淋淋的東西弄醒,伸手摸過去一臉的血,再仔細一看,枕頭旁邊躺着一顆鮮血淋漓的腦袋。
這大半夜誰受得了這個?她是從哪做的這麼逼真的道具?
如果只是腦袋他遲早會習慣的,然而她還能不重樣的翻出鬼樣來嚇他,神經衰弱什麼的正衝他招手。
好不容易半夜這一波過去了,能睡個好覺,結果凌晨被人打暈擡到鬧市去。
半夜消耗了他太多精神力,睡覺的時候難免睡得沉一些,可第一天過後他有了防備,卻被迷煙給薰暈了……
緊接着到了中午,他好不容易纔從精神衰弱的漩渦中掙脫,卻又迎來了暗刑,就是那種外表絕看不出任何不對的私刑,但實際上血脈裡暗針遊走,痛不欲生。
緊接着就是她的拿手好戲——撓!腳!心!
痛是可以忍受的,縱然痛綿綿不絕,但也總能保持面上不動聲色,但是笑卻沒有辦法忍耐。
他身體中本就存在暗針,這麼一笑,更是加快血液裡暗針的遊走頻率。
那種感覺何等殘忍?
更不要提這之後慘無人道的折磨,你上輩子是折翼的天使麼?
天不怕地不怕的三皇子,屈服了。
海東青把準備給他的‘好東西’收起來,平日裡帶笑的眉眼卻沒有什麼報仇的快感,只是一臉的麻木。
“我本來應該讓你體會生不得死不能是什麼感受的。”
她說。
“但是我現在不想那麼做了。”
“不是因爲我善良,只是想讓你下去給我捎個話給他。”
“有他在的日子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