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了嗎？三皇子畏罪自盡了……
什麼？死了？還畏罪？畏什麼罪？
不知道了吧……九皇子, 就是前一陣失足掉下懸崖的哪一個，他壓根就不是什麼失足……是叫三皇子給害死了……
啊？那怎麼說是失足？皇上都不給自己兒子討公道的麼？誒，不過說到皇上, 他最近好像都沒怎麼上朝啊。
上朝？你還不知道？皇上他病了……這幾天都是七皇子監國, 上的什麼朝……
……
竊竊私語一直都是海東青很討厭的事情。
學生時代一個宿舍的室友轉過頭和別人低低的說話, 可能是她心眼太小, 一瞬間就有一種被世界拋棄的感覺。
那個時候她就特別討厭竊竊私語。
可這是聽着轎子外面沒完沒了的竊竊私語她卻什麼反應都沒有。
轎子晃晃悠悠停在府門口, 她咳了咳，轎子簾立刻被撩起來，露出丹青公公一臉的擔憂來。
她什麼也沒說, 伸手讓他把她拉下來，入手的感覺冰冰涼, 他眉頭就不自覺皺了一下, 但終究什麼也沒說。
進了府, 繞過三進的門，纔看見八皇子。
他正窩在椅子裡, 手上捧着火爐，聽見聲響，擡起頭看了一下，見是他們，興致缺缺的低下頭, 可她卻大大咧咧的坐在他旁邊。
八皇子只能嘆氣, 擡起頭, 無奈於這姑娘的大膽。
海東青比他還冷淡, 兩個病號對視一眼, 誰也不想搭理誰。
但是八皇子還有問題要問“你真的要這麼做？”
海東青知道他在想什麼“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看他不樂意的樣子，好心眼的補充一句“最重要的是, 我知道他想做什麼。”
這個‘他’指的是九皇子，於是八皇子一下子沒什麼話好說了。
海東青知道他糾結，只是火葬是21世紀的傳統，古人講究土葬，講究死之後的安寧，怎麼也希望能留個全屍不能理解也正常。
其實海東青也不是非要火葬了保持傳統，只是，她覺得，九皇子一定不希望自己死了還留了個老爺們的肉身，索性化了他，也好一點。
“你呢？你的事情弄好了沒有？”
八皇子點點頭“當然是弄好了的。就等事情完事趕緊走。”
“……那就好。”
丹青像個隱形人一樣，但是海東青要回去的時候他立刻過去，伺候的殷勤程度比他當年伺候八皇子還盡心盡力。
八皇子看着他的背影瞪眼：怎麼感覺自己的奴才叛變了？
直到回去海東青也一句話都不說。
三天後，大雪，八皇子府。
年邁的太醫捋着自己的鬍子，看了眼低頭斂目得小太監，渾濁的老眼中精光一閃而過。
“八皇子這病來的蹊蹺。”
丹青一點也不着急“若是不蹊蹺，也就不會尋太醫大人前來了……”
太醫突然低聲道“這幾日皇上的病情也不大妙啊……”
丹青的聲音就意味深長“七皇子監國做的卻着實能爲今上分憂。”
四下一時沉寂。
不知過了多久，老太醫才忽然一臉惶恐樣子“不瞞公公說，八皇子這病實在難纏……老臣不才，不能爲力啊……”
丹青比他還一驚一乍“什麼？太醫您可一定不要敷衍我啊……八皇子身份尊貴，無論如何太醫也要在多努力一些……一定會有辦法的，怎麼會醫不了呢？”
……
兩個人一驚一乍的演完戲，任府上的探子飛快的把消息傳出去。
沒激起什麼水花。
什麼？爲什麼一點也不驚訝？
有什麼可驚訝的！
八皇子那破身板子，能活到現在他們都驚訝很久了！
於是在那幫盼八皇子死的人真的收到八皇子歿了的消息時，全都傻了。
九皇子的棺槨還沒下葬，這八皇子怎麼就……
可是棺材裡那個面色蒼白的沒了呼吸和心跳的有分明是八皇子不假……
皇家最近是怎麼了？
八皇子三皇子九皇子，最近流行死皇子麼？
消息進了宮裡，這幾日不知爲何大病不止的皇上病更重了些，這回直接休克了。
好一頓救治過後，睜眼看見的就是跪在牀前盡孝的七皇子。
“咳咳、老、老七……你八弟怎麼了？”
監國監的十分厲害的七皇子忍住心裡那點苦澀，九弟去了的時候父皇爲了皇家顏面沒處置三哥，他當他有苦衷，三哥畏罪自殺的時候他只是站在門前嘆了一聲。
可他卻能因爲八弟去了憂急攻心成這樣，甚至一醒來就急着問八弟的事情。
突然就能理解三哥那麼不甘心是因爲什麼，如果怎麼努力也趕不上他心裡的中意的八弟，無論是誰，都會爲他對八弟的偏愛寒心吧……
可他一瞬間收起不該有的情緒，他是未來要登上皇位的人不至於會沉浸在不該有的氣場中。
“回父皇的話，八弟他已經……去了……”
說罷就痛哭流涕，彷彿他真的很難過的樣子。
“咳咳咳……咳咳咳……”
因爲加了料的藥物受了損傷的身體一下子更顯蒼老，他老邁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帳上的龍紋，像是突然間回想起那年他的婉兒在桃花樹下嬌俏的樣子。
二十一二的年紀，懷孕已經很晚了，可他卻爲了那個孩子的到來由衷的高興。
只是他的婉兒卻在生育的時候大出血就那樣去了……
他記得小時候也不怎麼喜歡老八的，因爲婉兒是爲了他纔沒了性命，看見他就會回想起他過世的孃親還不如不看。
可是，那是她的孩子啊……先天不足又因爲他的忽視吃盡了苦頭，而且……
不知什麼時候起，他竟然長得那麼像他的孃親了……
他怎麼能不疼愛婉兒的臉怎麼能不疼愛玩兒的孩子呢？
明明是要將儲君之位留給他的可他怎麼也離開他了呢？
婉兒的孩子也要離開他麼？
“父皇，該喝藥了。”
殿下，該喝藥了。
隱約間竟像是聽見老八身邊那個小太監這樣和老八說，那是丹家的孩子吧……
是他的罪孽麼？
他害別人家的孩子再也不能有孩子，所以自己的孩子也不能留在自己身邊？
卻乖乖張口將藥喝下。
七皇子看着空了的藥碗目光悲涼，皇家無情！他也要靠着害自己的父親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小公主來悼唁時已經很晚了，但是也沒人怪她，她那肚子也有三個月了。
結果一進屋就看見小廝正麻溜的收拾着桌子上的一片狼藉。
她裝出一副哀痛的樣子，進了裡屋。
陪着她來的小將軍還沒靠近嘴角就抽了抽。
“怎麼了？”她問。
小將軍沒什麼好氣“你進去就明白了……聽力好的人簡直太毀三觀了。”
毀三觀這詞是跟他娘子大人學的，被同化的厲害。
結果進去了小公主才發現，這屋子哪像剛死了人，哦，剛死的那個怎麼一臉便秘的喝茶水嗑瓜子啊？
這一屋子人看見他們夫妻還特別熱情的招呼“進來啊！傻站着幹什麼？”
小公主“……”
小將軍“……”
小將軍好像一下子明白自己的尊貴的妻子大人是怎麼和一個丫鬟做朋友並且如此投緣的了。
小公主氣的都要樂了“你們這是怎麼一回事？裝不能裝得像一點？萬一奸細什麼的知道了可怎麼辦？”
丹青特別淡定“公主不必擔心，這四周都是我丹家的人，要不是特意吩咐過，別說公主了，蚊子也進不來。”
小公主“……”
這太監怎麼回事？之前不是很有禮貌的麼？
她看八皇子：你管管你手下啊！
八皇子苦笑：我要是能管得了他，就不至於一個人蹲角落喝冷茶了。
她想想也是，就沒什麼話好說了。
不過……
她不情不願的挪進了一點，再進一點。
海東青直接道“你自己招呼自己啊，我病着呢懶得動。”
小公主今天不知是第幾次被噎住了，她十分不可置信的看她一眼。
之前……她不是很窩囊很好欺負的麼？這是……黑化了？
海東青又道“收起你的腦內妄想，我只是……就快掙脫這裡想放肆一下而已。”
兩個人一下子找回現代那種想說什麼隨便說的感覺，只是她不提她也不問，九皇子這個話題被巧妙地避過去，卻深深埋在他們倆心裡面。
“聽說你孩子有三個月了，恭喜啊，可惜我見不着他了。”
“真要走？不打算留下來陪我？將軍府供你一碗飯還是有的。”
“老孃有冤大頭可以欺壓，幹嘛留下來打擾小夫妻恩恩愛愛？八皇子的東西可齊全了，我覺着以後養老沒什麼問題。”
談到八皇子她就想笑“你說他怎麼想的？我覺得皇上有那個意思……你懂得，他就這麼捨棄富貴榮華跑到鄉下？還假死！你都不知道我收到消息的時候差點動了胎氣。”
“有什麼關係，反正選擇是他自己做的，我又沒拿着刀架着他脖子。”
想了想又加上一句“再說了，他媳婦都不要，誰知道是不是那個……”gay。
小公主呵呵笑“到時候屍體不見也可以說是跟着九皇子一起火化掉……”突然住嘴，兩人一起沉默。
小公主沉默好半天，最後還是海東青先開口“說不定她還能感激我們。”
小公主沉默一會兒，和海東青對着看了半天，兩人忽然都笑了，莫名其妙，一個笑着笑着忽然流出眼淚結果肚子笑疼了搞得小將軍緊張兮兮的去看，一個笑着笑着閉上眼睛，卻一滴眼淚也流不出來。
你會感激我們麼？
她在心裡默默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