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故事總是會有那麼一段很久很久以前的歷史。
很久很久以前, 丹家還不是專門給皇室服務的家族。
他們也和江湖中人一樣,瀟灑恣意,快意恩仇。
學武練劍不是爲了殺戮, 而是爲了將劍意傳承下去。
丹家劍是這世間最快的劍, 每一代都會有天資奇高的傳人出現, 將劍意傳承下去。
這些傳人在江湖中快意恩仇, 同時也漸漸傳揚了丹家劍的名聲。
如果事情就這樣下去丹家劍應該能一直不染纖塵的將劍意傳播, 然而每一個故事也總會有轉折點。
故事的轉折就要從那年夏天說起。
不知那一年的夏天,遇上了百年難得一遇的大旱。太陽曬乾了土地,曬枯了河流。
沒有水沒有糧又是高溫的天氣, 很快有餓死的人出現,而這些人死後屍體腐爛的很快, 滋生了細菌和病毒, 並很快發展成可怕的瘟疫。
瘟疫又快又迅猛, 那一陣子死亡人數逐漸增加,而這些人的屍體又成爲新的瘟疫傳播源, 尋不得解法,恐慌漸漸在人心中蔓延開。
那時江湖人不受束縛,仰慕丹家劍的人又多,人羣密度極高,僅‘丹’這一姓便有半城人那麼多。
不單丹家傳人死傷無數, 無辜百姓也慘死衆多。
無計可施之計, 有個外鄉人帶了醫生和良藥, 抑制住病情也解決了疫症, 丹家家主爲抱此大恩, 承諾給對方一個條件,而那外鄉人提的條件便是, 丹家每代都要出一個子孫,作爲皇家護衛。
後來丹家人才知道,那個外鄉人是皇室的人,而這場瘟疫是皇室的人爲了能將丹家收爲己用所設的一場局。
丹家家主憤怒不已,可丹家是重誠信守諾言的家族,祖宗的名聲不能毀在他手裡,所以入皇室哪怕在不願意也必須行之。
然而慘死的百姓傳人的面孔一張張在眼前劃過,咽不下這口氣的丹家家主一個人進皇宮要求單挑。
單打獨鬥誰是丹家劍的對手?幾百名皇宮侍衛都險些沒能攔住大發神威得丹家家主,最後還是一名精通毒|藥的禁衛下了黑手,才堪堪讓他停了手,自此,丹家劍一夜揚名,然而那之後,丹家人也成了皇室的走狗。
海東青若有所思,然後問道“那爲何要閹割?皇室和丹家已經是這種局面了,這樣做沒有好處也沒有必要吧,丹家人要真心不想忠誠,當時就可以不做而且還有名正言順的理由,這樣做不是激化矛盾麼?”
皇室以毒逼迫丹家誠服,暗算丹家家主,事情若抖落出去,憑丹家當時的威信和能力,皇室就算想掩藏真相也一定十分麻煩。
梅韻之讚許的一點頭。
皇家當年不動丹家就是因爲他們的‘誠’和‘義’,只是隨着皇位的變換,上位者的心思發生了變化,而丹家也出了個奇葩。
這個奇葩是丹青的祖父。
那個時候丹青還沒有出世,而且就連他祖父也是個熱血的中二青年。
這個中二青年武功好,腦子也比一般人活絡,在他知道丹家這段歷史後,就對丹家收到的不公平待遇感到十分不滿。
不滿歸不滿,他沒有向任何人表露出來,甚至每天都認真練習武藝,最後被看中,成了新一代的護衛。
那時候現在的皇帝他爹還只是一個皇子,當時的皇上有意傳位於他,卻不想他收到政治迫害,於是就把那個中二青年派到他身邊保護他的安全,表面上做出一副冷淡的樣子,對他不聞不問。
該皇子那年也只是一個文藝青年,傷春悲秋的覺得自己親爹不愛自己,每天一副明媚的憂傷的樣子。
中二青年看不得他那德行,又加上一開始對皇室的印象不好,保護他也不怎麼上心,甚至把他保護他的真相說出來。
中二青年畢竟是皇上選給文藝青年的護衛,文藝青年不知道的事,他當然知道,在確定這個護衛沒有說謊之後,文藝青年就自己嘚瑟出事了。
一直得不到父親關愛的他被告知自己其實是最被關愛的那一個,整個人都有些飄飄然,當年還很單純的皇子四處向別人炫耀自己的幸福,結果被自己的兄弟下了黑手。
單純的皇子終於在自己的孩子也被人設計流掉之後黑化了。
雖然黑化之後的皇子明顯更符合一個帝王的標準,然而皇帝卻十分不滿中二青年的所作所爲,當即下令,以後凡是入宮做侍衛的丹家人,都必須滅了禍根,否則殺無赦。
丹家人雖然憤怒卻沒辦法,畢竟是他們違規在先,於是只能乖乖聽話。
海東青就奇怪了“既然這樣,丹青哪來的?”
換來梅韻之一個蔑視“‘入宮’前那人已有孩子,之後也是生了孩子才入宮,雖然不合規矩,但黃家人也怕狗急跳牆,就默許了。”
海東青點點頭,忽然又到“人家的家史你怎麼這麼清楚?難道......你果然是暗戀丹青,纔打聽的這麼細緻對不對!”
梅韻之很想甩給她一個厭惡的眼神,但是害怕她胡亂腦補,就算了。
“這是另一個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你且聽我慢慢道來。”
很久很久以前,和丹家相鄰的另一戶武學世家,他們打傳承一來就一直和丹家較勁,只可惜一直都被打壓的很厲害。
到了丹家中二青年那個時代,梅家也出現了一個驚才絕豔的傳人,這個傳人仗着自己是梅家最出色的年輕人。十分不滿被丹家壓制的情況,於是一日趁人不備,獨自溜出家門,要和中二青年單挑。
可誰知那中二青年雖然中二,實力卻不一般,比試途中,收手不及,重傷了他。
雖然事後賠了不少禮品過去,然而梅家除了武功,更是商業世家,何況那個傳人一身修爲已經廢掉了。
從天堂墮落到地獄是什麼感覺?
信仰被打破的滋味實在不好過,他痛定思痛,借期望於自己的子孫能打敗丹家人,爲自己報仇,可惜他的兒子先天不足,不能練武,在絕望中他迎來了自己的孫子。
孫子出生那天,他親自守在門旁,第一個抱了他,卻是爲了檢驗那孩子的根骨。
不過好在,皇天不負有心人,那孩子根骨奇佳,是個練武的好苗子,他仰天大笑三聲,爲孩子取了名。
這個孩子就是梅韻之。
被寄予厚望的梅韻之從小便被要求的很嚴格。爺爺親自監督他練武,如果做的不好便會被狠狠責罰。
梅韻之從小就不能和別人親近,每天天不亮就起牀,照着師傅佈置得功課努力鍛鍊着,如果有一點做得不好的地方,他祖父都會戀情藤條狠狠地打他,直到皮開肉綻爲止。
爲了少挨罰,梅韻之聯繫一直都是最努力最認真的那一個,哪怕練到五根手指都獻血淋漓,只要沒人喊停,他就會自覺地堅持下去。
並且他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爲丹家人。
丹家那時候的護衛是丹青的爹,丹青一出生他就入宮去做了護衛,梅韻之知道自己的對手就是丹家那個長得白白淨淨的小少爺,因此看他各種不順眼,不論什麼都想和他爭個高低。
丹青人安安靜靜的,像是從來也不在意他的挑釁,因爲他有實力讓他臣服在腳下,這讓梅韻之更加憤怒。
不論是誰,再發現自己再怎麼努力和對方也有一條不可跨越的鴻溝都會怒不可遏的。
於是梅韻之向丹青遞了一張挑戰帖。
那是他第一次鼓起勇氣向丹青挑戰,也後悔挑戰他直到今天。
那是一個很好的天氣,丹青和他相約城外,兩人以劍相爭,然而很快他就發現,不論他怎麼打,丹青的劍永遠快他半分,最後他拼盡全力使出當時他能做到的威力最大的一招,然而卻被同樣的招數攔下了。
丹青竟然使出了同樣的招數,而那分明是梅家絕學。
劍被挑落的他苦笑一聲,神思不寧的往城裡走,卻在半路被神色焦急的族人攔住,聽了那人的話她不顧一切的往家衝。
然而晚了。
他那無論何時都像個玻璃娃娃似的爹已經嚥了氣,面色青白,雙手伸出像是要抓住什麼東西,而那雙眼,到最後一刻也沒閉上。
很多年以後梅韻之回想這一幕都在向,那個時候父親伸出的手是要抓什麼呢?可這個答案直到他死也沒想出來。
“父親死後有很長一段時間我都吃不下東西,祖父想盡一切辦法灌我吃東西,固體的流體的,只要是吃的我都能在下一秒把它們吐得一乾二淨。我一直都在想,那是懲罰吧……懲罰我被所謂的名聲迷了眼睛,連自己最親近的人都不曾關心一下。只是,既然是懲罰,又爲什麼要有救贖?爲什麼要在救贖我之後又殘忍的奪走她?”
梅韻之臉上是深深的疑惑和不解,還有失望後的絕望,絕望下的瘋狂。
這些情緒混合在一起讓他的臉看起來格外猙獰,然而海東青瑟縮了一會兒竟然又無比的認真的去傾聽。
她想,她離開的時候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