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終於如期降臨。
潔白的月色下,迎接香巴拉的客人的是極熱鬧的篝火晚會。
廣場上,一堆堆火焰騰空而起。
軍官們穿着筆挺的軍裝、政客們身着得體的禮服,端着酒杯,三五成羣,或高談闊論,或含笑閒聊。
偌大的廣場,雖不擁擠,可舉目望去,也是站滿了人。
舞者們隨着音樂圍着火堆翩然輕動,宛若飛天。
侍女們穿梭在人羣之中,將極少見的當場烹飪的菜餚、烤肉遞送給每一位客人。
一段悠揚的音樂響起,所有人安靜了下來。
費麗婭陪同着五位來自香巴拉的賓客緩步走進廣場。
也許是被白哈兒的目光搞怕了,費麗婭穿了一身高領的晚禮服,裙襬也是長長的,儘量把自己包裹了個嚴實。
“這是我們今天最高貴的客人……”費麗婭高聲介紹着:“來自雪山香巴拉的客人。”
四周一片如雷的掌聲。
“曾經我們的祖先奉他們爲神靈,以得見他們一面爲榮……”
嘖嘖的讚歎聲響成一片。
“今天他們來到我們這裡,帶來和平美好的願望。我們祈願共同繁榮共同安康,祈願沒有紛爭沒有煩惱……”
費麗婭將酒杯高高舉過頭頂。
“此刻,沒有神凡,沒有等級,沒有尊卑,沒有軍政,願所有人只享歡愉……”
所有人將酒杯舉起,叫好聲轟然而起。
白哈兒面有不愉。
曾經的神?老子在這裡他媽就是神,生生世世永遠都是神。共同?共同你媽的共同。當年都是匍匐在老子腳下的奴隸,現在暴發了?長進了?居然有臉和我說共同?
一個舞蹈的女孩兒跳動着輕盈的步伐來到白哈兒的面前,伸出纖細的玉手遞到白哈兒面前。
前一刻還憤憤不平的白哈兒頓時忘記了惱怒,涎着臉握住女孩兒的手,邁動笨拙的步伐,跟隨着女孩兒跳進了舞者們的海洋之中。
頭髮斑白的政客們,穿着昂貴復古的燕尾服,慢慢踱步過來,恭敬地給威嚴點上一支粗粗的雪茄,談笑風生地簇擁着威嚴。
一個年歲不大又極英俊的高階軍官笑眯眯地走過來,優雅地彎腰行禮。
衆色羞澀地笑了笑,把手遞了過去。
幾個軍官跑過來,嬉笑起鬨。
衆色羞答答的,終於被帶進舞池。
勝利的軍官開玩笑似的背對着同僚舉起了中指。
軍官們噓聲一片,大聲鼓譟着勝者的種種不堪,卻趁機攬住紫瑪的肩膀,大口大口和紫瑪拼起酒來。
心慧的眼睛眯了起來,有意無意的,每個人都被分開了。這是要各個擊破嗎?
“心慧師父怎麼一個人?不去湊湊熱鬧嗎?”一個聲音滑膩膩的在心慧身後響起。
果然,要擊破我的人也來了。心慧轉身,確是費麗婭端着酒杯笑吟吟地站在他的面前。
“我素來不愛喧囂,喜歡靜雅,就不去和他們熱鬧了。”心慧笑了笑。
“如此看來,心慧師父倒還真象一個出家人。”費麗婭咯咯打趣着:“既然這樣,我就陪心慧師父站一會兒吧。”
“費麗婭小姐年紀還輕,怎麼不去和他們多玩玩呢?”心慧彬彬有禮地笑問道。
“可能是和那些政客們打交道慣了吧。”費麗婭淡淡笑了笑:“我家世代從政,從小我接觸的便多是年長我許多的政客,雖然都是彬彬有禮,可也大多暮氣沉沉。所以如今我年歲雖是不大,可打小養成的習慣,讓我還是不太喜歡熱鬧。”
心慧哈哈笑着,半開着玩笑道:“看來費麗婭小姐願意站在我身邊,我卻是沾了暮氣沉沉這四個字的光了。”
“心慧師父卻是說笑了,我看心慧師父辦事說話皆是極沉穩的,可感覺心慧師父的年紀應該並不是很大呢。”費麗婭笑着,眼神卻流露出些惋惜之意:“心慧師父應該也是前程遠大,怎麼捨得跑來這裡,與我們陪葬呢?”
心慧故作不解:“月色在上,美食在前,如此佳景,陪葬二字又從何說起?”
“是啊,眼前的生活是多麼美好,我是多麼想伴着這些美好永遠下去啊。”費麗婭嘆了口氣道:“可是心慧師父已經好幾次和我說起,你們的總部一直想着對我們動手,這叫我如何心安啊。”
“小姐剛纔講得很好,共同繁榮、共同安康,沒有紛爭、沒有煩惱。”心慧悠悠地看着夜空中那碩大的銀盤:“我們從沒想過與你們爲敵,也期盼着和你們永遠和平,可這需要坦誠和保證。足夠的坦誠,讓我們看得明白,我們纔不會亂想。明確的保證,讓我們相信不會受到你們的傷害,我們便更不會傷害你們。”
“坦誠和保證?”費麗婭輕蔑地一笑:“你們做到了嗎?這個基地的存在便是你們的坦誠嗎?你們又如何向我們保證,你們不會傷害我們呢?”
“你們是我們創造的,我們創造你們不是爲了毀滅你們。長久以來,在我們的科技遠遠超越你們的那些歲月裡,我們有無數的機會可以毀了你們,可是我們一直沒有做出任何傷害你們的事情。”心慧的眼睛無比的清澈:“這便是我們不會傷害你們的保證。”
費麗婭沉默了良久,終於悠悠問道:“我只想知道,你真的想陪着我一起被毀滅嗎?”
心慧也默然了,許久纔開口道:“那裡有我們的親人,有我們的朋友,有無數的和我們一樣的人。他們也有煩惱,也想安康,他們也有權利幸福地永遠生活下去。我想活着,但是如果有一天有危險會降臨到他們身上,我會犧牲自己去保護他們。”
費麗婭低着頭,搖晃着酒杯,不再說話,只安靜地站着,陪着心慧站了很久……
“我們也不想傷害你們。”直到晚會結束,要分別的時候,費麗婭纔開口,說了最後一句話。
月亮漸漸西沉,整個軍營被籠罩在無盡的黑暗之中,喧囂過後疲憊的人們紛紛睡去,讓這個世界更顯得格外安靜。
轟,一聲巨響,無數人在睡夢中驚醒。
“敵襲。”有人大聲嘶喊着。
警報聲劃破了夜空。
門被撞開,還在懵懂中的心慧,被好幾支冰冷的槍口頂住了腦袋。
指揮廳裡,一個碩大的虛擬軍營影像。
無數人影在影像裡穿梭着,火舌瘋狂吞吐,蘑菇雲此起彼伏,本來伸手不見五指的夜空被照映得格外明亮。
“我抗議,我們是特使,我們是來談判的,憑什麼抓我們?”威嚴努力掙扎着,可手上的電磁鐐銬讓他的掙扎毫無意義。
柔丹王?是柔丹王嗎?心慧的心裡有些亂。
費麗婭坐在高高的指揮台上,冷冷看了眼被押解進來的五個所謂的特使,並不搭理,只對着一旁的司馬雲飛怒聲道:“第一道防線完全形同虛設,三公里啊,三公里的縱深就這麼被悄無聲息地穿過了。你們安排的那些哨兵呢?你們平日裡對着我吹噓的那些明哨、暗哨、流動哨、連環哨呢?你們號稱的立體哨位體系呢?”
細小的汗珠慢慢從司馬雲飛的額頭上沁了出來,如今他只能咬着牙,努力辯解着:“副議長,這三公里是我們設立的緩衝帶,沒有大規模的部隊,只有一些前沿的哨兵,防衛力量自然稍弱了些。來犯的敵人訓練有素,太過狡猾。根據我們掌握的情況,他們屏蔽了機器人和生化人的感知,利用夜幕人類士兵的視線不好,三人一組,排摸了我們的哨兵。每當我們的哨兵倒下的瞬間,他們立刻有人模擬出我們哨兵的信息,補充在我們的哨位上。所以我們的監控設備並沒有發現異常。在緩衝帶後面,我們設置了雷區,他們不知道這一點,而且爲了屏蔽我們的監測,他們也不敢使用探測設備,於是……”
“我們有多大的損失?”費麗婭強壓着怒火地打斷了他。
“機器人和生化人全都犧牲了……”看着費麗婭的臉色越來越差,幾乎就要爆發出來,司馬雲飛努力控制着哆嗦着的雙腿,顫顫巍巍地急忙解釋道:“不過那些人類……那些人類士兵應該都沒事……”
“哦?”這個回答似乎有些出乎費麗婭的意料,臉色緩和了一些。
“那些人類士兵的戰鬥力很弱,並不構成太大的威脅,輕易便能打昏。”司馬雲飛輕輕籲一口氣,也不敢抹去額頭的汗滴,趕緊繼續補充道:“敵方需要那些人類士兵的信號繼續出現在我們的監測儀器上,又似乎不願意浪費人力去模擬這些人類士兵,便讓這些昏迷的人類士兵繼續留在哨位上。而且我們檢查了監測儀器,所有人類士兵的生命體徵都還正常。”
費麗婭的臉色終於恢復了些許平靜,略思考了下,又問道:“我們的防線如何?能守住嗎?”
一旁,穿着將軍制服,頗上了些年歲的老人笑着道:“副議長放心,那自然不會有任何問題。”
心慧看了眼老將軍,卻是有些熟悉的。正是這位將軍,讓自己栽了個大跟頭。
“敵人的時機選的很好,就在他們派出這些所謂的特使當天,讓我們的戒備心降到了最低。”老將軍咧嘴笑了笑:“他們還特意選在凌晨三、四點發動偷襲,這個時間是人類哨兵們最困的時候。不過他們沒料到我們設立了雷區……”
心慧翻了個白眼,他見過老將軍的這個笑容,帶着些許陰險,也有幾分得意。
“警報乍響,我們的士兵確實有些混亂。但畢竟大部分都是機器人和生化人組成的軍隊,軍事素養很高,很快便利用敵人被雷區阻攔的短短時間重新佈置好了防線。”老將軍的語氣很輕鬆,很容易便讓指揮大廳裡緊張的氣氛消失了一大半:“只要佈置好了防線,以我們前期的部署,絕不可能讓敵人突破軍營。更何況……”
老將軍故意頓了頓,斜眼瞥了瞥被押解在一旁的心慧他們,笑得更得意了:“我已經下令,將所有的壁爐都開啓了。之前安排好的援兵正源源不斷地趕來,我們以一個星球的力量如果還擋不住他們的進攻,那我這幾十年的兵就白當了。”
費麗婭頓時也輕鬆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