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老五這一生替人看了一輩子的紅白喜事,從沒昧着良心收過一分錢,那個年代,能喝口燒刀子就心滿意足。雖然這家裡人都反對金老五做着烏七八糟的事,但金老五不管不顧且樂在其中。讓逝者安息,讓後生有好運勢,也算是行善積德了。但偏偏這不知從哪淘來一本泛黃的殘本書,明顯是有些年頭了,有些字都模糊看不清了,唯一沒有殘缺頁的便是這書上一個極其兇險逆天理的“拘鬼役神之法”。也就是這“拘鬼役神之法”偏偏要了五爺的命!
書中是這樣記載的:每年的陰曆五月份,選中九毒日這幾天,也就是五月的初五、初六、初七、十五、十六、十七、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PS:農曆五月時節乃天地交泰、陰陽相爭死生分判之時,是爲毒月,其中更有九天是傷身損氣耗精元的日子,被古人稱爲‘九毒日’而端午正是九毒日之首。)在這幾天中抓一隻燕子,這燕子還必須是要有小崽兒要喂要養的燕子。抓住之後勒住脖子倒掛於房樑之上,一直待到大年三十這天晚上,發完紙後,在這篝火之上烤這隻燕子,這時烤出的燕子“香味”。便能引出鬼神來吸食,這時把擺好的陣法一拘,便能拘住這鬼神爲己所用。接着每日祝禱,役使之時或催官催財,或人丁昌盛,求什麼便應什麼。看起來這“拘鬼神之法”好像是簡單明瞭,但實際上這術中的兇惡陰損聽我慢慢道來。
子曰:弋不射宿。就是講這出去打獵的時候不能打這談戀愛的動物,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把人家拆散了自己也得不到些許好處,有虧陰德。談戀愛期的動物尚且如此,何況哺乳期的。而抓此時的燕子,因爲燕子一直心念巢中幼鳥而心生怨恨。倒掛於房樑爲的就是讓這燕子怨恨倒行於全身。
再者就是在大年三十這天燒燕子,要知道大年三十這天天地相交於子時三刻,這期間空間法則混亂,忌出門。在年三十這天還忌諱睡覺,因爲夢裡易見鬼神。最逗的是如果夢見豬,預示着這一年你都會生氣,因爲豬是黑傻神,專職惹人生氣。如果大年夜這天晚上看見除了自己家以外的毛驢,就證明是地獄的小鬼,更不吉利了。所以過年的時候最好在家眯着,哪也別去,這幾天家裡的貓狗都不願意出屋。舉頭三尺有神明,燒燕子便能吸引鬼神,實際上都是缺少供奉的凶神惡鬼居多!就這害人匪淺的招數不知已經害了多少人!
五爺得了這書跟寶貝似的,天天研究着要試一試。終於盼星星盼月亮熬到了陰曆五月份,一切也準備就緒,把家門外房檐上的燕子抓住倒吊在房樑上,五奶奶看見了直呼這是作孽!
就這樣,時間久了,每天一擡頭便能看見已風乾了的燕子。終於到了年三十這天,五爺摩拳擦掌的躍躍欲試。到了馬上發紙的時候,五爺從房樑下取下燕子,布好這書中交代的陣法,便開始燒燕子。只見這燕子散發出一陣陣腥臭味撲鼻而來,五爺噁心的直捂鼻子。突然一陣陰風吹來,周圍陣法上的鈴鐺不停作響,五爺瞧這架勢,這是引來了東西。便把燕子扔進火裡讓到一旁把提前備好的銅罐子拿在手裡,只見這發紙的火苗越來越小馬上要消失的時候。五爺一下子吧銅罐扣在火苗上,小心翼翼的蓋上蓋子,拿先前備好的符,麻溜的貼了上去。嘿,成了!五爺爺手拎着銅罐放進了小屋,便樂樂呵呵的去吃餃子喝酒了。
可能因爲職業關係,多年以來兩位老人一直沒有兒女,年輕之時沒覺得怎樣,但人上了年紀以後便倍覺孤單。看見別的人家其樂融融的好生熱鬧,這二老心裡那滋味卻是麻繩提豆腐——別提了。
所以能有個一兒半女的是五爺爺多年的夙願。當然這期間他曾試過無數的法子,但終究都徒勞無功。眼見着歲數一天大過一天,他覺得距離實現他這個願望的距離越來越遠。但當他得到這本殘書的時候,彷彿溺水之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別人催官求財我不管,我只想求個一兒半女的也好老有所依。我半輩子也算做了不少善事,這也是我應得的。”五爺爺一邊喝着酒一邊在心裡勸着自己,因爲他不是不知道這術法的陰毒之處。隨着幾杯燒刀子下肚,慢慢的,他忘記了自己內心的糾結,或者更應該叫做顧忌,沉沉的睡了過去。
他夢到一位年輕的男子,這男子對五爺說“還請您行行好,放我出去,我這一家老小還等我回去呢,你若要什麼金銀財寶我給你便是,只求你放我走。”
五爺一聽這話莫名其妙,心想,要走你便走就是。你求我幹什麼?我纔不要什麼金銀財寶。
“你是哪一個?爲何要我放你走?”
“先生您是貴人多忘事,我便是先前您用陣法拘住的,還請您高擡貴手放過我吧!”
這男子不說這話還好,一說這話,五爺爺心中一緊。他半輩子見過的鬼神、物件不可謂不多,但似這般被封住還能託夢的鬼物當真前所未見。
此時他心裡發虛,也想着馬上放掉消災免禍。哪知這鬼物下一句話讓他徹底狠下了心腸。
“求先生看在我膝下還有子女的份上,網開一面,讓我去吧。”
“子女…”五爺爺唸叨着緩緩的搖搖頭,說道:“放你走可以,但是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先生何事?莫說一件,就是百件,千件我也答應。”
“我和我老婆子老無所依,想要個孩子好頤養天年。”
五爺爺滿以爲這鬼物一定會滿口答應,滿心期待的等着迴應。哪知鬼物聽完,沉思一會直接拒絕道:“先生,這件事我不能答應。您多年以來做陰事,實在已經把身體弄的陰氣多陽氣少,何況您命中沒有子女,我也無能爲力。”
這話說完,五爺爺直似從九霄之天直墮地上。所有希望瞬間化爲泡影。這種感覺真比殺了他還難受。
“無能爲力?那你就給我在這裡呆着吧,直到你有能爲力爲止。”其實五爺爺平素爲人沒有如此乖戾,但龍有逆鱗,一旦觸及,整個人都變了個樣子。
他這裡因爲希望破滅而情緒失控,聽聞自己終究不能得出囹圄的鬼物又何嘗不是?只見他瞬間就跟脫皮一樣變的身材魁梧面部猙獰,眼睛狠狠的盯着五爺。
“你用那燕子將我引到這來,我好說好商量你卻不放我。他日我要出去必要你好看!”
說到這,五爺爺突然驚醒了。這夢做的這麼真實,不由得他不尋思。他看了看放在桌子上的銅罐。心裡知道自己惹了禍事,但想起那鬼物兇惡的模樣,當真是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放了,怕這鬼物立即反噬,若不放,留着又是禍害。真真兒的騎虎難下。
這時他無意中看到了小屋的櫃子頂上,把心一橫,把銅罐放了上去。心想算球去,與其放你出來惹事生非,還不如關你在這能相安無事。等你哪天出來咱們再研究你出來以後的事就了。
如此,這個惡鬼被困了多年,怨氣也就越來越大,道行也越來越深,一心想着出來怎麼報仇。而五爺除了告誡老伴不可亂動這銅罐以外,就連書也被擱置起來,從來沒把這事跟人說。這些年還像往常一樣沒出什麼大事,也就漸漸的把這事給忘了。可是偏偏有一天,終究是將這事給翻出來了。
這天五爺爺有事出門,家裡五奶奶也不知道抽的那股邪風,嫌棄家裡太過陳舊,找了幾個工人想給家裡刮一刮大白。她自己當然知道這銅罐的來歷,可找來的工人哪裡瞭解?刮大白就要挪傢俱,結果這一挪不要緊,不知道那個倒黴的手欠,還真就把這銅罐給捎帶下了地。結果放出了惡鬼。一陣陰風吹過,站在一旁五奶奶瞬間倒地不起。周圍的工人忙不迭的送她去了醫院。
等不知情的五爺爺回來,剛走到家門口,就覺得一陣腥風撲面而來,還有一句話傳進了五爺的耳朵裡“你關我這麼多年,我是時刻銘記於心啊,且看我如何報答於你!”五爺聽完這話,心裡一驚,慌張進屋只見銅罐翻了,蓋也掉了。向周圍鄰居一打聽才知道自己老伴已經被送到了醫院。當他見到大夫後,得到的一句話是:
“準備後事吧!”
看到五奶奶之後,五爺爺知道了,老伴的魂被攝走了。畢竟是結髮夫妻。五爺爺悔的是直打自己的嘴巴,造孽造孽啊!直打到自己累了,心緒稍寧,五爺爺覺得這麼坐以待斃絕對不行,得找到解決的辦法。於是暫時交了錢,把五奶奶暫時放在醫院照看,便出門四處找昔日的同行來幫忙。可五爺惹的哪是一般的惡鬼,這羣人一聽說這還被困了多年,更是聲都不敢吱聲。嘆氣搖頭擺手都說“沒招沒招。”五爺被這同行拒絕了一圈,心裡暗恨:早知今日,何必當初。要是沒有發現那本書,也就沒有這檔子事兒了!
一想到書,對啊,五爺爺幡然醒悟,這書中有“拘”法,沒準會有“解”法啊!二話不說直接回家翻箱倒櫃的找那本泛黃殘破的書,不一會,就在箱子底下找到了堆滿灰塵的書。五爺小心翼翼的拿出來,用手拂了拂上面的灰。往後一翻,果不其然,這後面記載着如遇惡鬼纏身如何破解之法,大概意思就是,這“拘鬼役神之法”到底拘鬼還是役神,全看自己的運氣,稍有疏忽即遭反噬,輕則損陽壽三年,重則家破人亡。但真的點背遇到惡鬼纏身,那就找來五匹顏色不同馬,只取這馬頸上的鬃毛結成“拘魂馬”降服惡鬼。但這辦法不完整,因爲只交代了兩種馬的顏色後面便沒有了,至於如何做“拘魂馬”更是沒有,然後書便斷了片了。這把五爺爺恨的呀!最後實在沒辦法,五爺爺把心一橫,孃的,跟這鬼物拼了。
不知這五種顏色是哪五種,那就把全村的馬都借來了,趕着就上了山。五爺爺想了一下,人死之後一般都是長子,拿着扁擔衝着西南喊娘或者爹向西南。所以便認定西南就是鬼門的方向,到了鬼門準能見到這鬼物,於是急忙趕着這十來匹各種顏色的馬直奔西南。。。。。。
講到這五奶奶便停了下來,眼裡泛淚。金海一看,說道
“五奶奶…”
五奶奶搖搖手打斷他,哽咽的說,“都是因爲我啊!”
這五奶奶的魂魄被惡鬼鎖在了身旁,五爺爺來到了鬼門邊上便和惡鬼鬥在一處,但最後還是輸了。最後爲了救五奶奶,一命換一命。五奶奶醒來時已是第二天中午,醒後也不說話,就靜靜的望着窗外,誰也不理。五爺爺是在山上被村民發現的,被羣馬踏破了肚皮。。。。。。
從此以後五奶奶便一個人住在山上與世隔絕,這件事也成了家裡的禁忌。金海望着五奶奶一時說不出什麼,人這一輩子總是被慾望所驅使,若五爺爺沒有所求?或者他不做這陰陽先生?會不會結局就不是這樣。人各有命,該來的總會來,該躲的也躲不掉,都是註定的了!
五奶奶對金海說“若是你五爺爺在世,那兩隻惡鬼對他來說是有辦法的解決的。只可惜。。。哎。。。這樣,和你五爺爺在一起這一輩子也聽他講了不少,我來教你個法子,興許你能用得上。”
金海認真聽完,安慰了一會五奶奶,想着那“大白狗”估摸着也快回來了。便起身離開樂五奶奶家,又回到了三姨夫家,進門和三姨夫打了聲招呼,便朝着供奉狐仙的屋裡去。一進門便看見那狐仙趴在地上,好像是在小憩。見金海回來了,這狐仙便蹲坐在地上,又開始和金海進行心與心的溝通了。這狐仙“說”道:
“我查完了這三世因果錄,想不到你上輩子的來頭還很大呢”
金海也顧不得坐了,蹲在它面前問“說說,什麼來頭?”
“你上輩子是個陰官,因爲判錯了案,被流放在人間。而那兩個惡鬼正和你判錯的案子有關。”
金海一聽心想:這哪跟哪啊,是不是這仙族給誰看都要麼是陰官,要麼就神兒的啊,敢情我這是渡劫來了?
“哎。。。你腦子裡別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你莫要不信,你這陰陽眼可不是誰都能帶的,還有你身上有一股強大的仙兒,你以爲那是什麼,是你原本陰官的元神!”
“奧!誒?不對,你怎麼知道我想什麼?”
“年輕人,有點常識好不好,我們是在用神識溝通,你想什麼我當然知道!”
“。。。。。。”
“事情原委你也明白了,抓緊回去解決吧。”明顯,這狐仙開始下逐客令了。
“那我該怎麼對付那兩隻惡鬼啊?要不你幫幫我的忙,直接收了那兩個貨得了。”
“自己解決了,又不是我惹的麻煩。”狐仙站起來伸了個懶腰。
“別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啊,我們不是一家人嗎!”
“我只管於大夫一家。”
“哎,我上輩子不是陰官嗎,這麼不給面子!”
只見這隻狐仙擺了擺尾巴,好似再說“滾蛋”,便沒再理金海頭也不回的一下子就閃了。
“。。。。。。我記住你了,大白狗!”
之後這金海心裡開始打鼓,要說這信,那是真真的覺得扯。但要不信,這陰陽眼怎麼解釋?不管那麼多了,抓緊回去看看老婆怎麼樣了,畢竟還有五爺爺的招,大不了學五爺爺,和他們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