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遮天,無月無星,本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此刻卻毫無黑暗之感覺。那是因爲整個誠市都被人爲的燈光所覆蓋。城市所有的高樓大廈,所有的街道,所有的車輛,乃至在街上行走的人,都被這人爲的燈光照射得輝煌燦爛。
這就是自稱是天南星最文明,最富裕,連抽水馬桶都是用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純黃金做的毋機國的首都萬里市。
這個城市雖然不大,人也不多,但高樓大廈林立,設施齊全,街道整潔寬敞,商店門庭若市。雖然是晚上,但在人造太陽的照射下,整個城市顯得光鮮奪目,十分繁華!
但是人爲的燈光畢竟不是太陽的光輝,它有限的生命力怎麼也比不過永恆的太陽和月亮。當這人爲的燦爛因某種原因減弱或消失以後,黑夜仍然伸手不見五指。
萬里市就是在一剎那,不知甚麼原因,全城所有的燈光一齊熄滅,整個城市忽然由燦爛變成黑暗,由喧囂陷入沉默。遠處看去,像黑濛濛灰沉沉的一塊黑幕,只有汽車的燈光像螢火蟲似的在黑幕上無序的飛躍和碰撞。
一輛轎車的燈光撕破了沉靜的黑夜,從市郊向城市的大街疾馳。楊麗躺在車上已經人事不省。
楊麗是在晚飯後不久感到肚子不舒服,然後開始劇烈的疼痛。一開始她是忍,心想忍一下就過去了,用不着大驚小怪。誰知,卻怎麼忍也忍不住,最後竟痛得來昏迷過去。這時才急壞了照顧她的兔頭女人。
兔頭女人一個電話打到凸塔那裡,凸塔纔派車來急送楊麗去醫院。
由於楊麗的住處在郊區秘密居所,要把她送往市區醫院起馬也要一個來小時。楊麗處在極度昏迷之中,能否在路上挺得過去還很難說。
自從楊麗懷孕以來,特別是通過和兔頭女人交談過後,她己經作好了兩種可能,甚至三種可能的思想準備。
這個孩子是夏天成的。這是最好最完美最理想的結果。不論夏天成如何沒有良心的離她而去,無論他怎麼漠不關心,這孩子畢竟是他的骨肉。爲一個天才的科學家留個後,是楊麗不滅的心願。
這個孩子是別人的,並非夏天成的基因所至。即使如此,她也要把他(她)生下來。她要以孩子爲根據找出那個使她莫名懷孕的男人。
這個孩子是生命快速發展基因的產物,這是最恐怖,最可怕,最無人道的結果。這個結果她最不敢想,也不敢讓它變爲現實。就因這點,她一直不敢去醫院撿查。那怕今晚她肚子疼得快要窒息,她也不要求說要去醫院撿查。
汽車進了城,在城市的快車道上疾馳。兔頭女人在汽車燈光下看見楊麗那張慘白的臉和那凸起的圓圓的肚子感到萬分焦急。她輕輕地呼喊着楊麗的名字,不斷地催促司機能否快點,再快點!
就在汽車輪子跨過一道減速板時,車身的顛簸把楊麗從昏迷中簸醒過來。
楊麗睜開雙眼,見四周黑沉沉的,身子在不停的搖晃。從灰暗的車燈和暗淡的夜色中她見自己坐在一輛轎車上,身邊守護着她的是兔頭女人。
“哎,阿姨,這是去哪裡喲?”她有氣無力的問。
“啊,孩子,你終於醒了?”兔頭女人說,“你知道嗎?你痛昏過去了,差點把我嚇死!”
“這是要去哪裡呀?”楊麗又問。
“送你去醫院。”兔頭女人說。
“我不去醫院!”楊麗說,“阿姨,叫司機開回去吧,我沒事了。”
“都快到了,還是去醫院請醫生看看吧,免得過會兒又疼。”兔頭女人說。
楊麗大聲說:“我說了,不去醫院!你們聽見沒有?司機師傅,快把車開回去吧!我不去醫院!”司機像聾子似的,頭也不回,仍開他的車。
“聽見沒有?停車,停車!”楊麗幾乎在大吼。
“他聽不懂你的話。”兔頭女人說。
“你再不停車我可就跳了!”說着,她就欲打開車的後門。
在兔頭女人的叫喊下,車終於停了。楊麗用最快的速度跳下車去,閃身消失在黑暗中。
待兔頭女人和司機下車找時,已不見楊麗的身影。這可急壞了司機和兔頭女人。他們兩個像熱鍋上的螞蟻,在灰濛濛的街道上來回急走着,呼喊着。
“楊麗,孩子呀!你去了哪裡?快回來!”兔頭女人的聲音幾乎變了一個調,變得悽慘外加可憐。
“哇牙丫哩.......(回來吧!不去醫院就不去!)”司機說。
楊麗沒走遠,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她不可能走遠。她就躲在黑暗的街坊一角,眼睜睜的看着司機和兔頭女人在夜幕下着急的來回呼喊和尋找。
她的初衷的確是想逃跑,這是她期待以久的機會。她想趁此機會逃出魔穴,遠走高飛。但就在她伸手不見五指那一刻,她猶豫了。這要是在地球,在b國,她一定能這麼做。可這是在天南星,在監控比人還多的毋機國萬里市,無論你走到那裡,一查監控便讓你無縫可鑽,無處可藏。
再說這裡的人與地球人大不相同,無論長相和言行都能一眼認出你楊麗不是天南星人,更不是毋機國萬里市人。再加語言不通,身無分文,而且雙身之體你往哪裡逃,哪裡也會使你無法生存。
到那時,不說肚裡的孩子保不住,連自已的生命也會蕩然無存。要是這樣,你楊麗的宏遠構想怎能實現?還有那遙在地球b國的父母如果在夢中看到你楊麗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懷孕,又這麼不明不白的死去,怎能忍受得了如此恥辱?
再看那心急如焚的兔頭女人,這個讓她從生死線上掙扎回來,又對她倍感呵護,恰似母親的阿姨,她怎能忍心將她推進毀滅的火坑。她還寄望着照顧好她,期盼着她的男人從凸塔死亡的監牢裡放回來與她團聚啊!如果你楊麗逃了,或死了,她的男人和她自己必死無疑!想到這些,她毅然從黑暗裡走了出來。
“阿姨,我在這兒呀!”楊麗對兔頭女人喊道。
兔頭女人回過身來,驚喜若狂地跑上來,緊緊將楊麗抱住,飽含着淚水說:“孩子,我的孩子,可把你阿姨嚇壞了!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讓阿姨怎麼活哦?你去了哪裡呀孩子?”
“我去撒了泡尿!對不起呀阿姨,讓你受驚了!”楊麗在黑暗中撫摸着兔頭女人的頭說。
就在這時,全城的燈光突然又亮了,那光芒像熊熊的火焰從城市的軀體慢慢向上燃燒着,不一會兒,整個城市又輪角分明起來。
這時,站在一旁的司機看見,面前這對恰似母女情深的女人擁抱在一起,他的眼睛也不禁溼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