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擁有那樣的兵力，居然還先派遣傳教士？看起來他想要的大概不是單純的奴隸，而是增加領民人口？”
坐在樹梢的陰影之中，佩洛狄安娜觀察着山谷中，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看上去，只是一個頑皮的少女爬到了樹上而已，但有一點卻毫無疑問地展現出了她的異常。
她的右眼泛上了一層紅霧，而她與那山谷中的人的距離，大約有一公里以上，卻能看得分明。
山谷之中。
“我等的君上，仁慈、睿智、強大而又公正的洛明閣下，如今來到這山中，就是爲了傳播福音，讓文明的光芒普照四方，拯救萬民於水火之中。
具體來說，君上所到之處，我們就可以吃飽，大地可以長出更多的食物，疾病和災害都會減少。”
身穿白袍的青年熱情地宣講着：“而且，君上的強大足以令一切敵人恐懼！除非昏了頭，否則沒有敵人敢來招惹他的憤怒。
他的魔法可以將一顆鐵球扔出一千米遠，砸碎敵人的腦袋，當他想帶着他的追隨者行路的時候，攔路的山岩就朝他鞠躬，然後自己倒下，光是搬開碎石就讓上千人勞動了一個下午。
曾經有一個大劍師和一個惡魔都倒在他的劍下，潔淨女神也傾心於這位大英雄，並派遣自己的後裔雅麗安娜小姐來幫助他。
現在，犬神和猿神都承認了偉大的君上纔是真正的王者，向他表達順服！”
這個水平，還不一定有現代農村裡那些連邪教都算不上的神棍的等級。
犬神和猿神不過是兩隻強大的魔獸，現在它們在洛明面前都已經乖乖捨棄了神明的僭號，這傢伙卻還在說這種話，並且聽上去，感覺二者就和潔淨女神並列似的。
也幸虧潔淨女神就是阿雅，在洛明相關的事上比較心寬，否則這個出言不遜，把女神和魔獸混爲一談的傢伙就該嚐到什麼叫神級的心地狹窄了。
無論是地球各種宗教典籍的記載中，還是這個世界的歷史上，因爲一件小事得罪了神，就變得多災多難，甚至一不小心就丟掉性命的英雄豪傑，何止成千上萬。
別以爲強者就一定多麼大度——大度基本上是對自己親近的人才會大度，對外人偶爾大度一次也是表演的成分居多，真信了就是被忽悠到了。
否則，太大度的話，別人就很難起敬畏之心，甚至有膽量去試探強者的底線，煩都煩死人了。
言歸正傳，雖然白袍青年水平一般，但拿來忽悠淳樸——或者說沒什麼見識的山民，已經是綽綽有餘了。
說實話，地球上某幾本古代的聖書，那個水平也實在一般，別說什麼千古名篇了，恐怕隨便哪個落魄文人都能寫的比這還好。
但那種聖書，偏偏就能讓當時的農夫五體投地，相信牧師老爺具有某種神力，揮揮手便可以讓糧食豐收，或者是讓疾病消除、死者復生。
說白了，就是切實說中了他們的所思所想。
除非到了生產力極大發展的地球現代社會，否則，任何時代的人民，優先考慮的都仍然是吃飽穿暖，接下來就是關乎切身利益的健康和安全問題。
而在白袍青年的描述中的洛明，正好能夠爲他們提供這一切。
如今，洛明這個“天降偉人”、“偉大救星”的名號，至少在這卡洛山中，算是含金量十足的。
聽了這些充滿誘惑的話語，當即就有不少人圍了上去，半是好奇，半是憧憬的問東問西了起來。
“你那邊真的每天都能吃飽嗎？”
“能帶我見一見洛明大人的尊容麼？”
遠遠地看着這一幕，頭人雖然不舒服，但也無可奈何。
這個人可不是獨自前來，他的身邊有兩個全副武裝的士兵護送。
雖說若是號召幾十人一起殺上去肯定能贏，但善後就很困難了。兩個全副武裝的士兵不可能隨便出動，多半是那位“偉大的洛明”直接派遣的，可不要妄想他會不知道。
如果這三人出了什麼事的話，那位“偉大的洛明”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山民心目中對英雄的印象裡，可絕對沒有寬宏大量這一條，睚眥必報還差不多。
再說了，既然猿神都降服了，自己這邊作爲信奉猿神，並且供養它的子嗣的分支部落，難道還能負隅頑抗不成？
——這個部落供奉的猿神之子之前和它的父親在食物上起了點爭執，結果被劈頭蓋臉地揍了一頓，估計幾年之內都根本不會有反抗的膽量了。
既然最強戰力都不敢反抗，頭人們也只能聽天由命。
說不定就算投降洛明也挺好的？甚至有的頭人已經在考慮投降之後能得到多好的待遇，和現在能否相比等問題。
洛明也早就猜到了這一點，將這些都教給了手下，白袍青年便找到頭人們進行了一番封官許願，說的他們是喜笑顏開。
然而，有人可不允許他們就這麼簡單的投降。
白袍青年宣講了一段時間，漸漸的面露疲色，找了塊乾淨的地方，將長袍捧起，小心翼翼地坐了下來。
有人向他獻上水和肉食，他笑了笑，卻沒有接受。
“不經允許，我們決不許拿別人哪怕一針一線。”
接着，他便從旁邊士兵的手中接過一個布包，裡面露出了水囊和乾糧。
遠遠看着這一幕，雖然處在敵對的立場上，但佩洛狄安娜還是忍不住讚歎了一句：“連一個部下都這麼小心謹慎，看來這洛明還真是個了不得的人物……”
原本她還想着，如果對方要接受這個部落的供奉的話，她就能找到機會下毒，現在這計劃就泡了湯。
做到這個份上，倒不是青年多麼自律，而是洛明執法嚴格的緣故——如果允許士兵和其他部下隨便從老百姓那裡拿東西，損失民心是一個方面，另一個方面就是他們的紀律會渙散。
世上有鋼鐵一般的軍隊，卻從未出現過能夠真正令行禁止的土匪強盜。一旦有了明目張膽摟錢的機會，那就一發不可收拾了，比起聽從命令歸隊，他們肯定更喜歡多搶一會兒。
哪怕是戰利品或者掠奪敵方的領地時，洛明也是讓他們全部上繳再統一分配，稍微私藏一丁點也就罷了，私藏得多了，被查出來的話，輕則關禁閉挨鞭子，重則貶爲奴隸，失去一切財產。
這次青年和兩個士兵一起出行，就有着互相監督的義務，如果誰拿了東西而旁人不檢舉的話，就要一起受罰。
倉促之間，他們三人很難達成一同欺騙上級的共識，哪怕有人有這個心思也只能憋在肚子裡不說出來。
不過，這也歪打正着，減少了被下毒或者吃壞肚子的可能性。
但這一次，就算免除了中毒的可能，但青年也依舊沒能逃過一劫。
將手套浸入小溪，血液、腦髓和骨片便隨着一些泡沫，被流水逐漸衝散。
反覆清洗幾次之後，佩洛狄安娜將手套擰乾，聞了一下，發現完全沒有異味，便笑了起來：“‘潔淨寶石’，真是個不錯的發明，如果他能交出這配方的話，倒是可以考慮解剖的時候給他用點麻醉藥。
呼呼，我可真仁慈呢……”
洗淨手套之後，佩洛狄安娜轉過身來。
在她的背後，有兩個山民青年一直呆立不動，他們目光呆滯，顯現出一股奇怪的舒緩表情，完全無視了在旁邊還有三具屍體倒在那裡，頭顱被開了大口，血液和腦漿從那裡流了出來。
就像是課堂上老師對快睡着的學生點名讓他回答問題般，少女突然開口問道：“還記得咯德酋長的命令是什麼嗎？”
“咯德酋長叫我們殺了這三個外來者。”二人異口同聲地說着。
“不錯，很聽話嘛……”她得意地吹了個口哨，“去吧，去執行酋長的命令吧，酋長肯定會賞賜你們的！”
二人似乎反應稍微有點遲鈍，慢了半拍才點了點頭，口中唸叨着“賞賜”二字，然後轉身就走。
當這二人遠去之後，佩洛狄安娜長長地伸了個懶腰，長出一個哈欠，然後用手臂揉了揉眼睛。
“真是累人……幹完這一票，感覺視力都要下降了。
不過，若是叫手都開始發抖的老爺子來做的話，估計要浪費十幾個人才能成功一次吧。嬌貴的大腦可經不起他的擺弄。”
說起大腦來，她就想起了前不久老人想摸她頭的動作，然後狠狠啐了一聲，把這恐怖的聯想趕出大腦。
“哼，那不做人的老鬼若是再敢碰本姑娘的完美之軀，下次一定給他來一針爆心素。”
就在少女暗自詛咒自己的臨時隊友的時候，在部落那邊便響起了腔調奇怪卻十分響亮的大吼聲。
“咯德酋長的命令！”
“殺了這三個外來者！”
慘叫、怒吼和悲鳴一同響起，有的山民不知所措，但也有一部分山民還遵照着長久以來的服從性，聽到“酋長的命令”就下意識地動了起來。
猝不及防的三人，一下就出現了死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