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之中，洞窟之內。
從黑色的水晶之中，傳過來了稍顯模糊的男性聲音。
年輕，自信，甚至有一種淡淡的狂傲……但不得不承認，這份狂傲的確和他如今的實力相配。
“美泉子爵洛明，是包含數位男爵的武裝自保聯盟的盟主，最大可以動員一千多的兵力進行遠征，敢於野戰結長矛陣前進，並且很善於挖工事防守？除此之外還有某種新式弩炮，可以發射鐵球，射程數百米……”
鶴髮童顏的老者在一旁看着一個少女將這些信息抄寫了下來，少女雖然對此表現的很認真，但老者的臉上還是充滿了不屑。
如果洛明在此，首先會爲這聲音驚訝不已，接下來就會因爲這些情報而露出凝重的神色吧。
雖然沒有說到具體的技術參數這個水平，比如說火炮的射速和精確度問題……但也不容小覷了。
做到這個份上，肯定是刻意收集過洛明的情報，而且重點都集中在他的軍事能力上，收集情報的人十有八九居心不良。
雖說四風組織纔剛搭起個架子來，基本上還沒有工作能力，但能把收集情報做到這個份上已經相當不容易了。
光靠收集捕風捉影的傳聞是不可能做到這麼齊全的——雖然有模糊和不全之處，卻沒有一處與事實相牴觸，也就是說沒有假情報在其中。
但，聽到了這些情報的兩人，卻露出了不屑的表情。
“凡俗的士兵？笑話，拜託你說一點正經的事啊。”
老人用很不耐煩的語氣說着：“他有幾個騎士？有牧師和法師麼？他自身的實力又如何？信仰是什麼？”
在黑色水晶對面的那人似乎是爲他的口氣驚訝了，愣了一會兒之後，才繼續開口道：“既然你這麼想的話，那我自然知無不言……”
接着，他便將這方面的情報也一一道出。
“……那麼，就到這裡吧。願你的手套始終鮮豔。”
雖然這最後的聲音聽起來有種欲言又止的感覺，但老者並沒有在意。
“哼，在圍攻中斬殺了那個主教？這種話居然留在最後纔給我說，這小毒蛇看來是想坑我一下呢。”他用一種半是無畏，半是忌憚的語氣說着。
忌憚是對之前說話的那位“小毒蛇”，而對洛明的態度卻顯得無所畏懼。
“該怎麼辦呢？”少女擡起頭來問道。
“沒關係，如果只是一個人的話，要對付他的辦法有很多的。陷阱、計謀……我們在暗處的優勢可是很巨大的”臉上的陰霾一掃而光，老人慈祥地笑着，就要去撫摸一下少女的頭。
“嗚……別這麼幹啊。”少女連忙扭頭躲開，嘟着嘴說道，“爺爺你的手套今天又沒除臭吧，雖然我不討厭紅色，但可不想在結束實驗之後還頂着滿頭的臭味了啊。”
說着，她還下意識地咬了一下自己的手套——和老人的手套一樣同樣是鮮紅色，就好像浸滿了鮮血，但這雙手套卻散發着一股不正常的清香，就像是刻意用了過量的洗衣液洗滌過似的，雖說這世界現在還沒出現這麼高級的貨色就是。
“哈哈，爺爺下次一定注意。”老人笑了起來。
看上去，就完全是一對祖孫女的溫馨對話而已——除了老人的手套散發出一股臭味之外。
任何上過戰場、救治過傷患或者做屠宰行業的人，都絕對不會誤認這股氣味。
血液與脂肪，還有別的一些千奇百怪的身體組織和液體混合之後放置一段時間，所發出的腐臭氣息。
任何正常人的理智在接觸到這種氣息都應該顫抖纔對，就算是常做解剖的醫學者，也只有把解剖完全搞砸還忘了處理廢棄物的時候，纔會罕見地聞到這種氣息吧。
但老人對這臭味完全沒有感覺，就算少女，在聞到它的時候也只是稍微皺了皺眉頭而已。
二人又討論了一段時間的對策，最後，似乎是達成了共識。
“那我就配合一下爺爺的計劃吧……啊啊，真是好啊，爺爺你就動動嘴皮就行，小佩卻得辛苦勞動。”
自稱“小佩”的少女趴在桌子上，發出了慵懶的感嘆聲：“既然這樣的話，多出來的肉豬就由我接收三分之二，沒有意見吧？”
老人點了點頭道：“沒問題。但你可別玩得太過，就算是大導師殿下，也絕對不會喜歡血肉模糊，連臟腑都分不清的祭品的。”
“這一點彼此彼此，大導師教導我們要正視事實，判斷局勢時不要添加太多主觀感情……”少女毫不猶豫地還擊了一句。
“願大導師指點迷津，讓我們的手套永遠鮮豔閃耀。”
說着，二人同時莊嚴地念道。
在那聲音之中蘊含着熱情的憧憬以及敬佩，聽上去幾乎就像是充滿了正能量一般，以常識來說和那些被鮮血染紅的手套分外不協調，卻又有一種莫名的協調的感覺。
與此同時——
手中的黑色水晶力量耗盡，逐漸變得灰白，青年向那看似纖細的手臂上稍微施加了力氣，於是水晶便徹底灰飛煙滅，輕而易舉，就好像在捏一塊奶酪似的。
活動了兩下手指，青年嘆了口氣，舉起了紅茶，一飲而盡。
“真是頭疼，我的話……那老鬼不會完全沒聽進去吧？主教那個倒黴鬼已經栽了，你如果把自己也搭進去的話，我這邊可就爲難了。”
明明那紅茶剛剛纔沏好，濃烈地翻騰着霧氣，潑在人臉上直接就可以讓對方去療傷……但他卻毫無異常地一口飲盡。
感受着一股熱流從胸口開始擴散，他眯起了雙眼。
“洛明……雖然就我的目的而言，不可能希望那個老頭兒失敗，但個人來說的話，又渴望看到你再次創造奇蹟呢，這樣也算是印證我的一個猜想吧。”
用稍顯困擾的語氣說着，青年握緊了拳頭。
“但如果一直不能爲我所用的話，終究會有一天兵刃相見吧……祝你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