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剛剛嚴總所跟她說的每一句話,都像一顆小石子,狠狠摔在她心頭,讓她腦海裡一片混沌,現在連反抗的力氣都沒有。
他說,陸凌宏是有老婆的,他老婆是“肖小姐”。
一聽到“肖”這個姓氏,她的第一反應,便是那個國際巨星肖善美燔。
她還會記得,在他跟她從她老家回到a市的路上,僅一張肖善美的海報便能毀了他當時放鬆而又快樂的心情。
當時他的那種百感交集的眼神,雖然她看不懂,卻深深印在她的腦海中。
當得知偉亞集團竟贊助了肖善美的新劇《玻璃心》時,他的反應竟會那麼大,還放下老總的身段去跟製片人談……
而且今天早上,她分明在書房的垃圾桶裡看到一張被揉皺了的,肖善美的照片。照片上的肖善美十分青澀,應該是她出道以前拍的。這張照片從未出現在任何新聞媒體上,是陸凌宏獨有的。
那麼,陸凌宏跟肖善美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
那她夾在他們中間,又算什麼窠?
一想到這些,她的心莫名其妙疼得揪心虐肺。
等她反應過來,已經被嚴總拉上了車子。
車子徑直朝b市的一片別墅羣駛去。
“你快放我下車!我真的是陸凌宏的女朋友,如果你對我做出什麼事情,陸凌宏不會放過你的!”她大聲叫着,並且用力拍打着車窗,想引起外面人的注意。
“得了吧。”嚴總一邊開車,一邊笑着語出諷刺,“雖然我被他擠得幾乎沒有利潤,但這個項目他要是不跟我籤,他自己也會損失很多。爲了你這個隨便玩玩的女人而得罪我,他是不可能這麼做的。如果說是爲了他老婆肖小姐,我還會相信……”
雖然嚴總的話真如一把把尖刀扎着蘇童的心,但她也清楚,現在不是細究這些話的時候,而是該想辦法趕緊逃開。
於是她不顧一切地撲向方向盤,想要迫使車子停下來。
車子開始在大馬路上七拐八拐,嚴總沒想到這個女人竟會這麼囂張,就用力將她推開,順便在她後腦狠狠敲了一下,她便無聲無息地暈倒在副駕駛座上了。
酒店那裡,陸凌宏等了一會,蘇童還是沒回來。
他發現嚴總同樣也沒回來,心裡升騰上一種不祥的預感。
草率地跟席上的人一一告辭後,他便離開。
他到處也找不到她,調看酒店監控後才發現,她果真是被嚴總拽走了。
他知道嚴總的住址。
下一秒,他便火速下樓,驅車追趕。
大馬路上,陸凌宏的車速已經提升到120碼,在街道上簡直就像個定時炸彈,人人躲避。
但他還是沒看到嚴總的車子。
一顆顆豆大的汗珠從他額頭滾落,像雨點打落在他心口般疼痛,他的心裡早已淚痕斑斑。
第一次發現,若是離了她,他的世界即將支離破碎。
到家門口,嚴總把車停好,扶着昏迷的蘇童下了車。
藉着酒勁,他大膽地把她扶進房間,報復性地將她狠狠摔在牀上,撲上去就開始撕她的衣服。
身上驀地被壓上了重量,蘇童清醒了過來。
一睜眼,她就看到嚴總正伏在她身上,用力撕扯着她的衣服!
“你放開我,滾開,不要碰我!”她心裡滿溢的都是驚恐和屈辱,扭動着,大力掙扎起來。
剛剛扶她進來,嚴總已經費了很大的力氣,現在體力不支,很輕鬆就被她推開了。但他並不甘心,掙扎着坐起來想要再撲上去。
看着他兇狠的樣子,她心中的恐懼瞬間爆棚,回頭看到豎在牀頭的落地燈,便本能地握住燈柱,猛地朝他身上砸過去!
狠狠捱了一砸,嚴總吃痛地叫喚一聲,倒在牀上。
蘇童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暈了,怕他會突然醒過來,再次侵犯她。她真的不想再讓人侵佔她的身體,這是作爲一個女人本能的極致恐懼。
於是,她再次舉起落地燈,朝他砸了過去。
一下接着一下,她一邊流着眼淚,一邊用力砸他。
直到殷紅的血從他頭部流出,她才突然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大叫了一聲,扔下了落地燈,雙手緊緊抓住頭髮,不敢看嚴總的臉。
怎麼辦,怎麼辦,嚴總是不是死了,她是不是殺人了……
她殺人了,她親手結束了一個生命。她是個狠毒的女人,她會被抓去坐牢,會被槍斃的……
越想越可怕,她的心已經跌入恐懼的深淵,快要崩潰。
陸凌宏到了嚴總的家,以談工作爲名,保安很快開門放他進去。
他火速直奔二樓。
這一層樓梯,他幾乎是幾步就垮了上去。彷彿每慢一秒,蘇童受到傷害的可能性就會大一分……而
他的心,就會接受一次炙烤的痛苦。
他跑到臥房門口,直接推開了門。
跑進房間,他看到衣衫不整的蘇童正坐在牀上發抖,雙手緊緊抱着雙腿,蜷縮成一團。
她驚恐的雙眸裡飽含淚水,死死盯着身旁躺着的嚴總。
而嚴總則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裡,滿臉鮮血,了無氣息。
蘇童聽到腳步聲,擡頭就看見了陸凌宏。
在這一秒,他就像個衝破黑暗的戰神般,她看到他,真如看到了希望和解脫,心裡的恐懼在慢慢消退,看着他,喃喃地說:“怎麼辦,我殺人了,殺人了……”
嚴總現在是死是活,陸凌宏並不知道。
但是蘇童現在的這個樣子,真的讓他的心很痛很痛,這種痛感甚至在撕扯着他的呼吸。
只是,現在這種危急的情況下,他根本沒辦法去安慰她。
他快速跑到她身邊,大掌驀地抓住她肩膀,輕搖了幾下,厲聲命令道:“蘇童,別哭了!你現在看着我,你聽我說……”
他嚴厲的語氣把她嚇了一跳,她更加臨近崩潰:“你……你要跟我說什麼?我什麼都不想聽,我殺人了,我完了……”
“不想聽也必須聽!”他用更高的聲音直接怔住了她,抓着她肩膀的手力道也加大了,讓她感受到了劇痛,“你記住,你沒有打嚴總,是我一進來看到他正在侵犯你,我氣不過,是我打的。記住了嗎?”
他的這句話,直接讓她紛亂的思緒瞬間被理清。
但意識漸漸迴歸的她卻驚愕不已——爲什麼,他的第一反應竟會是想幫她頂罪!
她只是個再平凡不過的女人,她要是去坐牢,她的朋友頂多只會感到惋惜,連她的家人都不會去傷心,更不會給這個社會帶來任何影響。
而他,偉亞集團大總裁被捕入獄,這還得了?
他會身敗名裂,整個偉亞集團會因此而垮掉,萬千員工將失去工作,a市一代的金融圈也會發生大地震,他真的想好了嗎?
即使他想好了,她又怎麼忍心讓他這樣做?
“不,我記不住。”她直接拒絕了他,“人是我打的,都是我一個人做的。”
他緊盯着她的雙眸,看懂了裡面的倔強和突如其來的堅強,還看出了一些其他東西,比如,她也許真的喜歡上他了。
明媚如春風,讓他更加無所畏懼。
他放開她,走過去拿起落地燈,從西裝口袋裡抽出手帕,把燈柄上她留有的指紋擦得一乾二淨,然後大掌緊緊握住燈柄。
她回頭,看到他在做假證,馬上衝上去搶奪落地燈:“陸凌宏,你不能這樣,你不能出事,不要這樣……”
可她一個女人,如何是他這樣體格壯碩的男人的對手?他身子一閃就躲開了她,朝她命令:“快打120去。”
她這才反應過來,現在的首要任務是先救人。如果嚴總沒有死呢,這樣他們都會沒事。
從地上撿起手機,她飛快地摁下了那三個按鈕。
在手術室外的等待,是漫長而揪心的。
陸凌宏一直平靜地坐在座位上,低着頭,面色風雲不驚,雙手交疊,等待着結果。而蘇童則在過道里來來回回地走着,心裡焦躁到了極點。
雖然人命關天,但她內心的某個角落,此刻卻被滿滿的安全感所填充。那個男人,陸凌宏,他對她也許是真心的。之前,她有理由把他對她所有的接近都當成是一場遊戲,但他卻絕對不可能爲了一場遊戲而甘願身陷囹圄。
他如不離,她絕不棄——她已經想好,如果嚴總死了,她絕對不會按照他說的去做,她會第一時間告訴所有人,人是她殺的,她會心甘情願去坐牢。
手術室門口的紅燈終於滅了,門被打開,手術車被推了出來。
蘇童馬上跑過去看。
還好,現在嚴總鼻子上正插着氧氣管,而不是臉上蓋着白布。
“這失血真的太多了,好險啊。”醫生最後一個出來,喃喃自語,“縫了二十多針,差一點就沒救了。”
心裡的石頭終於被穩穩放下,她像只即將被宰殺的羊突然獲得了自由般,馬上跑到陸凌宏面前,不顧一切興奮地叫了起來:“沒事了!他沒死,他還活着!我們誰都不用去坐牢了!”
陸凌宏驀地擡頭,看到她那晶亮的眸子裡噙着劫後餘生的慶幸,粉嘟嘟的嘴角揚着誇張的弧度,從頭到腳都閃爍着興奮的因子。
他卻一臉陰霾,站起,不由分說一把將她擁入懷中,緊緊抱住。
他抱得很緊,兩條手臂緊緊纏住她,讓她老老實實待在他懷裡不得動彈,待在離他心臟最近的地方。
她任由他這麼抱着,卻感受到他在發抖。原來像他這樣強大的人,也是會害怕的。
她的手,主動滑上了他的背,安慰性地輕輕拍了拍。
過了會,嚴總醒了過來。
“嚴總,這次您受了這麼重的傷,我們要不要起訴那個蘇童故意傷害?”不明情況的助理站在牀旁,問他。
“算了,不用了……”嚴總理虧,自知鬧大了對他沒好處,馬上擺擺手,“不過,你去告訴陸總,只要他能跟我道歉,我們的合作還是可以繼續的。”
嚴總現在有些懊惱——都怪自己剛剛喝了太多酒,有些控制不住情緒,還把陸凌宏最忌憚的事情抖了出來。
不過即使事情已經鬧成這個局面,他還是自信滿滿——他不可能去相信,像陸凌宏這種大老闆,會爲了區區一個女人而損失這麼多利益。
而且,那個蘇童也的確是把他打成這個樣子,真的很過分。
可話音剛落,門“砰”地一聲被推開,陸凌宏卷着濃重的戾氣進來,他似乎根本沒把嚴總的嚴重傷勢放在眼裡,直接拒絕:“不用了。”
此刻,他面色如冰,眸裡像有兩把蓄勢待發的尖刀,直勾勾看了嚴總一眼,然後轉向嚴總助理:“我現在正式宣佈,偉亞集團與貴公司的所有合作一律終止。”
一刻也不想在這裡多留,他轉身就要走,被嚴總及時叫住:“陸總,等一下……”
嚴總着實沒想到那個相貌平平的蘇童,在陸凌宏心裡竟有這麼重要,竟會讓他這麼在乎。
不過現在造成這種局面不是他的本意,他必須要挽回這個互贏的生意,卻又不想低頭:“我知道陸總您很生氣,但您最好考慮清楚,拒絕這個項目,對偉亞集團也會造成很大損失。而且您女朋友把我打成這樣,我也會保留去起訴她的權力。”
陸凌宏眸色更加鋒利,顯然是憤怒到了極點。他大掌緊緊握成拳頭,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語氣充滿隱忍:“儘管去起訴,我給你出訴訟費。”
說完,他轉身就走,匆忙拉着蘇童離開醫院。
第二天,合約失敗的事就傳得滿城風雨。
面對多方面的質疑和壓力,面對着記者的圍追堵截,面對着外面四起的謠言,陸凌宏卻能將這一切都過濾掉,穩若泰山般繼續留在b市辦公。
而嚴總則沒有這麼好的心態了,他連夜狼狽地去了a市,暫避風頭。
在a市,李佳佳家。
蘇心已經在這裡住下了。
雖然這裡的環境沒有陸家的好,但蘇心也不拘束,一大早端着早餐在客廳看電視。
翻到財經頻道,她看到了偉亞集團和嚴氏企業在b市的合作案破裂的新聞。
她猛然端正了坐姿,臉上劃過一絲絲狡黠的情緒。
這幾天她都在絞盡腦汁,該如何讓陸凌宏原諒她,並且給她接近他的機會。
似乎,機會來了。
雖然陸凌宏還沒有回來,但畢竟失去了這麼大一個合約,所造成的損失不是鬧着玩的,他現在的心情一定差到了極點。
如果她能想辦法擺平這件事,或許可以打消他對她的偏見,還能快速縮短跟他的距離,這讓她欣喜若狂。
一天後,蘇心打車來到a市一座豪華大酒店的某個房間門口。
在外面猶豫了會,她最終伸手敲門。
她昨天在寰宇集團上班時聽同事說,陸凌宏與嚴總合約失敗的原因竟是蘇童暴打了嚴總,嚴總一氣之下終止與偉亞合作,來a市養傷。
幾經周折,她打聽到了嚴總現在是住這個房間。
進門後,在嚴總懷疑和戒備的眼神下,蘇心禮貌而言簡意賅:“嚴總你好,我是蘇童的妹妹蘇心。”
“那你來找我幹什麼?”嚴總並沒有好語氣。
“這幾天我對貴公司和偉亞集團的合作情況也略有所知,據說是我姐姐蘇童太無理取鬧,把您打成這樣,纔會導致合作破裂。我代表姐姐跟您道歉,對不起。您可以大人不計小人過,原諒她,並且恢復與偉亞的合作嗎?”
見嚴總還是一副懷疑的樣子,她隨即一咬牙,拿出她這些日子的工資和李佳佳給她的安撫費,放在桌上:“這點小意思,不成敬意。”
嚴總並沒有很在意那些錢,卻更加懷疑眼前女人的身份了。
這個女人,真是蘇童的妹妹?
可蘇童之所以會把他打成這樣,是因爲他先試圖侵犯她啊!爲什麼這個妹妹不爲姐姐打抱不平,反而還過來道歉?
這世上不會有這樣的妹妹,那麼只有一種解釋——這個女人,是陸凌宏派來跟他講和的。
一定是前天出事後,陸凌宏當時氣不過,所以對他出言不遜,還當面要求終止合作。也許當陸凌宏回去認真考慮後,才覺得爲了一個無足輕重的女人損失那麼多,太不值得,但又拉不下臉來親自來跟他講和,才找了個女人冒充蘇童妹妹,來完成這件事,還送了點小錢當做賠禮,陸凌宏的誠意可見一斑。
碰巧這
兩天,嚴總也在爲合作終止所產生的巨大損失而痛心,這正中他的下懷,他馬上收下那些錢,點頭答應:“好。等陸總回a市,我一定會跟他繼續合作。”
而蘇童並不明白陸凌宏爲什麼還要繼續留在b市。
這幾天她都待在賓館裡無所事事,他卻似乎異常忙碌。早上她還沒起牀,他就已經出門了;等到晚上她早就進入夢鄉時,他纔回來。
冷靜下來的她,也漸漸從那晚的陰霾中走出來。
有些問題,卻如衣服上一處刺人的布料,總是一遍又一遍地刺着她,沒讓她過分痛,但也不讓她舒服——陸凌宏真的是有老婆的嗎?那位“肖小姐”究竟是誰?
又過了幾天,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窗戶照耀到臉上,蘇童醒了過來,就看到陸凌宏正站在落地窗旁看着外面的世界,好像在專門等她。
“陸總……陸凌宏,你怎麼會在這裡?”即使他就住在隔壁,他早出晚歸的她也感覺好久沒見到他了,他今天怎麼這麼有空?
“我們該回去了。”他對她說,“我的事情已經辦完了。”
蘇童早就在等着這一天的到來,天天在賓館無所事事的感覺真的很難受。
她點點頭,但覺得自己的那些疑惑,現在必須要被解開。
“那你能告訴我‘肖小姐’是誰嗎?”明明想要溫和些,但這問題一出口,卻是略帶點質問的語氣。
她感覺到,他的背影明顯一怔,好像被人點了痛處般,愣住。
她發覺自己的心一下子跳得很快,盯着他,耐心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他回頭,剛毅的側臉充滿着倔強的味道,只是丟給她一句不痛不癢的話:“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蘇童乾脆把話挑明瞭:“那天晚上,嚴總說你已經有老婆了,你老婆是肖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