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每天都在尋找,
尋找金錢,尋找權力,尋找幸福, 尋找真心, 尋找失去的記憶,
尋找逝去的愛人……
華燈初上, 北京這座大型都市並未停止他的喧囂, 內環的市中心亮如白晝。
北京天-安-門莊嚴肅立,夜晚漂亮的燈光將城樓照射得無比輝煌。
一輛奔馳SUV從廣場中心公路駛過,車內的男人穿着黑色禮服, 面料做工十分考究,他的目的地就在這附近不遠, 他要去那家本市最高級的酒店參加酒會。
這樣的車開到酒店停車場, 也難怪一身筆挺制服的工作人員會疑惑的看着他。
因爲在這裡停着的車, 要麼是高級豪車,要麼是官方車牌, 一看便非富即貴。再看這輛普通的家用型SUV,主人這種身份來參加酒會,不合常理。
那男人走下車來,接過車鑰匙的工作人員見到車主,不由得微微一怔, 接着便將人讓進大門。
男人並不以爲意, 很多見到他的人第一反應都這樣。
從懷裡掏出邀請卡遞給門口的迎賓小姐, 漂亮有氣質的迎賓小姐立刻鞠躬, 溫柔地說道:“歡迎光臨, 這邊請。”
迎賓小姐把人領上二樓。
會所門口擺放着無數花籃,形成一條長長的鮮花通道, 花籃上大致都寫着:祝X醫院順利摘牌。
男人往裡走了幾步便看到身穿西服的白衛國,正和一位身穿軍裝的老將軍握手聊天,神采飛揚、意氣風發。
因爲今天酒會的主角就是他,這位X醫院的院長,他真的非常高興,能在他退任之前拿下這個政府項目,讓他的醫院能成立“兒童特殊疾病防治及治療研究中心”,成爲全國第一家試點醫院。
有了國家的支持,這就意味着將來兒童特殊疾病這一塊的醫療技術,全部都由他們醫院研發並推廣到其他醫院,他們便可以成爲這一學術的龍頭老大。
要知道,爲了爭取這塊牌子,他和自己兒子以及醫院的許多元老,奮鬥了整整兩年,經歷了無數的困難與煎熬。
現在終於熬出了頭,成功摘牌,爲此他舉辦了隆重的慶祝酒會,請來了這些權貴們,他要讓大家都知道,是他白衛國將X醫院一步步推向更高的高峰。他雖然快滿六十,可他並不想立刻結束他的政治生涯,如果他能向中央靠近,那他這個年齡並不算太老,還有更高的高峰可以攀登。
而對於這些權貴來說,這樣的酒會意義卻有所不同。
他們不是真的想來看白衛國如何光大門楣,而是對應他邀請來的那些權貴們,以及權貴們尚未嫁娶的適婚兒女感興趣。
這種酒會難得把這麼多門當戶對的人聚到一起,又是輕鬆的慶功宴,自然都非常願意帶着自己眼高於頂的兒女前來參加。不僅讓年輕人相互認識,連父母之間也能順便多瞭解,大家相互之間閒話家常、談婚論嫁也是非常自然的。
所以,這個酒會其實就是一個高級的相親大會!
“爸爸。”
白衛國回頭見兒子來了,與老將軍握完手便向他走來。
“來了,路上堵車嗎?”
“還好,有一點,”男人張開手臂抱住白衛國說:“恭喜你,爸爸!”
白衛國拍拍兒子的背,笑着說:“恭喜什麼,你也立了不少功勞,爸爸應該謝謝你,雲明。”
白雲明站直身體,笑笑說:“我是你兒子,幫你是應該的。”
白衛國彎着眼睛打量自己兒子,白雲明185的個子,長相帥氣,有雙和他媽媽一樣的漂亮的眼睛,身着禮服看起來英俊挺拔。
可惜……
可惜兒子那一頭花白的頭髮,讓他顯得像個異類,頗有些古代武俠片中世外高人的味道。
白衛國在心裡連連嘆息。
兒子現在和兩年前判若兩人,以前他專會和自己作對,兩人見面就吵架,誰也不服誰。可現在,兒子成爲了他過去希望的樣子,不僅幫助他管理醫院事物,還爲他拿下這個政府項目,醫院爲此大大上了一個臺階,也爲他以後從政的道路打下基石。
今天兒子還意外的在電話裡告訴自己,會盡量在這次宴會上爲他尋個準兒媳回來。
照理說,兒子現在懂事、聽話、有出息,他應該高興纔對,可是,白衛國卻高興不起來。
因爲他知道,兒子不快樂,很不快樂。
一年多之前,白雲明意志消沉的說想出去旅遊散散心。等他接到通知去醫院見到兒子時,差點沒昏倒。
兒子頂着一頭花白的頭髮躺在雪白的病牀上。
白衛國開始還以爲兒子去染了這個奇怪的顏色,可細看之下,確定是真的白了頭髮。兒子卻堅決閉口不談他的旅行經歷,只說是一夜白髮。白衛國才真的痛定思痛,深深認識到,兒子在經歷痛苦之時,自己卻沒能及時關心,他做了一個多麼失職的爸爸,他愧對九泉的妻子!
白雲明回來之後便性情大變,他辭去精神科醫生的職務,轉到辦公室做起管理工作。並迅速成爲醫院最有名的工作狂,每天除了工作還是工作,以最快的速度躋身政界,勢頭洶涌。
白衛國卻擔心兒子拼命工作,身體會跨掉。可如果不讓他工作,他會變得異常絕望,甚至有自殺傾向。
如果忙碌能讓兒子暫時忘卻痛苦,做爸爸的只能由着他了。
“爸爸,雲峰單位有事忙,可能稍微晚一點。”
“哼,他哪天不忙的?今天這麼大的事他也不早點來。”想到這個小兒子,白衛國稍有不滿,白雲峰最近一年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連魂都野到外面了。他並不指望白雲明帶什麼準兒媳回來,因爲兒子的性向他是知道的,這個酒會更應該參加的是白雲峰,都27的人了,到現在都沒見過他交女朋友,簡直對他追女孩子的能力產生嚴重懷疑,今天他得好好尋摸一下適合白雲峰的女孩。
“我乖孫女兒呢?沒帶來嗎?”
白雲明笑笑:“這種場合帶菲兒來不合適,我讓管家看着,一會兒儘量早點回去。”
白衛國點頭:“嗯,她快放寒假了吧,放假帶我家陪我住幾天,最近太忙都沒機會見她,怪想她的。”
“她可未必願意去你家住。”
“爲什麼?”白衛國眼睛一瞪。
“她肯定會說,爺爺又該拿鬍子扎我了。”
白衛國摸摸下巴,不由得哈哈大笑:“這孩子當着我面不說,回去跟你告狀!”
白菲兒其實原名董菲,是二年前林逸和賴生根涉嫌的強-姦殺人案中倖存的遺孤,當時她才五歲,親眼目睹了母親被殺過程,心靈受到創傷,得了嚴重的失語症。
她原本有個在天津的舅舅,這家人把孩子領回家後,因爲孩子不會說話,就讓她一直待在家裡,只是一天三頓飯管飽。一說到送去醫院看心理醫生,他家就捨不得錢了。
她這是一種長期治療並且收效很慢的病,不僅需要醫生和家人的耐心配合,而且這些治療有可能一點作用沒有,她這輩子都無法再說話,也有可能她哪天突然就說話了。所以,誰也不會有那麼多閒錢和耐心花在別人家孩子身上,他們自己還有個十歲的兒子要上學,就這一個還管不過來呢,董菲這病也不是什麼絕症,就這樣得過且過吧。
白雲明心裡一直掛念董菲這孩子,反正天津也不遠,乾脆過去看看,結果瞭解到這家人是這種態度,對孩子放任不管,心裡難受得不行,再過一年她就該讀小學,如果一直不會說話,根本沒有學校願意要,將來她就徹底完了。
那天他沒有回北京,住賓館想了一夜,第二天去她家說了想把孩子帶回家治病,那家人當然挺願意,董菲的舅舅還專門和白雲明一起去了他工作的醫院,瞭解清楚白雲明的工作背景之後,便放心把孩子交給了他。
白雲明自從有了白菲兒,失去林逸的痛苦似乎因爲這個孩子的到來有所減輕。
以前覺得吃不吃飯,睡不睡覺這些都不重要,偶爾整宿整宿坐在林逸住過的房間,看着他電腦裡的視頻出神。
現在有了白菲兒,他不吃飯,孩子得吃飯,他不睡覺,孩子得睡覺。晚上抱着孩子給她讀睡前故事的時候,見到女孩眼皮打架,最後敵不過瞌睡蟲睡着的樣子,自己也慢慢有了睡意。
白衛國也很喜歡這個孩子,雖然瘦了些,有點營養不良的感覺,但皮膚白淨,眼睛又大又水靈,挺可愛。
有一回,董菲的舅舅到白衛國家看孩子,到了他家這才嚇了一跳,原來白雲明的爸爸是高級幹部,他以前去白雲明家,見他那套兩居室,還以爲他就是普通的醫生。
他回家和老婆一商量,便對白雲明說出想讓他收養這孩子。
他們的想法很實際,菲兒非常喜歡白雲明,他把女孩養得還不錯,再加上這家人家庭環境好,他們這種普通家庭養一個孩子都夠嗆,更別說養兩個孩子,其中一個還有病。他們認爲,孩子跟着這家人比在自己家強多了。
白雲明和爸爸、弟弟一商量,大家都沒意見,於是正式把董菲過繼到自己名下,當了個便宜爸爸。
他一開始並沒有想着給孩子改姓,可孩子無論去哪裡,別人只要一問起:
“你爸爸叫什麼呀?”
[白雲明]女孩給別人寫爸爸名字。
別人必定會問:“怎麼你姓董,你爸爸姓白呢?”
每次董菲都傻傻的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到最後就給問哭了。
多兩次之後,白雲明乾脆給她改了姓,但白菲不好聽,於是就在後面加了個兒字,改名白菲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