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正是無可爭議的鐵證,堪比親子鑑定的化驗結果,代代相傳,不可外泄的機密,她心底頓時相信了我的言辭,在剎那之間,她臉上泛起緋紅,浮現出失望與喜悅,嬌羞與遮掩的表情。
她斟酌半天,終於說:“那我該叫你.....哥哥嗎?”
“你可以叫我面具,任何人都應該叫我面具。”
她不滿的說:“你對自己的妹妹都隱姓埋名,你是不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我出神的望着她,沉默無言,她瞬間羞紅了臉,我明白她在想什麼,她想起了在那座海岸的島嶼上,她衣衫不整的與我待在一塊兒,我們如同**般浪漫,如同夫妻般親密,如同摯友般互訴衷腸,我們的命運在那個時刻交織在一塊兒,我們生死相依,共同面對凶神惡煞的追殺者。
過了許久,她慌忙說道:“你不願意說就算了。”
她站起身,想要離開,在回眸之間,我注意到她神情有些憔悴,那是某種難以言喻的悲哀,像是附身在體內的詛咒一樣。
我問:“雙竹,你沒事嗎?”
她淒涼的說:“沒事,哥哥。”她停頓片刻,又說:“謝謝你,我好過多了,我之前一直迷迷糊糊的,現在總算能想些事情了。”
她搖搖晃晃的走開,看起來可憐極了。我以爲這是由於驚人的真相而導致的陣痛,所以並沒有在意。我只是遠遠觀望,如同拋棄幼子的雄獅那樣無情。
很久以後,當我回憶起當時的場景,我會爲自己的粗心大意而深感惋惜。如果我能早點意識到她身上的秘密,也許一切還有可以挽回的餘地,但那已經太遲了。
我走回展臺前頭,發現雙竹與那兩個兄弟已經離去,特斯拉的模樣狼狽不堪,兀自在和臺下的觀衆叫罵,但周圍的警員已經開始清場,人羣漸漸散去,他的展臺又開始變得冷清了起來。
這時他才注意到我,這讓他微覺尷尬,但他飛快的整理衣物,微笑的對我們說道:“啊,面具先生,我先前怎麼沒見到你?你一定是來此不久吧。”
我興奮的喊道:“特斯拉先生,你的表演精彩至極。千萬不要爲那些俗人的眼光而煩心,在我心中,閣下乃是天下獨一無二的奇人。”
特斯拉感激萬分,衝下看臺,用極大的熱情與我握手。摯友先生和無策兩人等了半天,見我們兩人寒暄個沒完,終於失去了耐心,摯友先生說道:“特斯拉先生,您見到緹豐王子了嗎?”
特斯拉扭過頭,微笑着對他們兩人說:“請原諒我的粗魯,二位,我剛剛擺脫那些無知白·癡的糾纏,還沒有緩過勁兒來呢,我並沒有見到緹豐王子,事實上,他是我的大恩人,我一直在恭候她的駕臨。”
無策問:“緹豐王子怎麼成了你的大恩人呢?”
特斯拉眼望蒼天,感動的說:“他與我簽下了一大筆訂單,數額驚人,足以讓我重整旗鼓,東山再起。”
我們聽得莫名其妙,於是特斯拉解釋道:“大約一個月前,我擺脫了在歐洲和美國的官司,雖然損失了不少錢,但我總算可以抽出精力來推銷我創造的傑作了.....就是那邊的機械人型盔甲。”
摯友先生插話道:“確實是不少錢,據說您賠了整整二十億美元的罰單,因此背上了五億的債務,我說的沒錯吧,特斯拉先生。”
特斯拉痛不欲生的說:“沒錯,沒錯,但你非要提醒我這討厭的數字嗎?消息太靈通的人總惹人厭煩,張千峰先生。”
摯友先生笑道:“你的消息也不慢,特斯拉先生,你已經知道我們所有人的名字了。”
特斯拉搖頭道:“請容我解釋,我並非故意打探和追蹤你們的消息,事實上,我幾乎已經把艾倫堡那次遭遇給忘了,因爲魔法科學協會的那幫混蛋起訴我盜用了他們外骨骼盔甲的專利,我官司纏身,什麼都顧不上了。”
我怒道:“你因此被判罰他們二十億美金?這羣貪婪的蛀蟲!”
特斯拉也憤憤不平的說:“沒錯!事實上,外骨骼盔甲的專利全都歸功於我,我理所當然可以銷售我的人型機器。但我忘了致命的一點,我早就在十年前就把相應的專利完完全全賣給他們了。因此等我賺取了十五億的利潤之後,這羣盯着獵物的豺狼終於向我張開血盆大口了。”
特斯拉又嘆氣道:“正在我走投無路的時候,我遇上了一位老朋友,卡瑪利拉長老會的卡恩長老。他是我隱姓埋名時照顧過我的恩人,我於是把苦水一股腦的告訴了他,他替我排憂解難,告訴我一個無比重要的事實——在本國銷售我的人型裝甲,是不用顧及任何版權專利的。”
我們三人同時笑道:“半點不錯!”
特斯拉高興起來,說道:“於是卡恩長老把我介紹給緹豐王子,她是卡瑪利拉欽定的血族親王,我將一些裝甲的材料發送給她,她顯示出極大的興趣,迫不及待的想要與我面談,於是我趁着科技博覽會的時機來此,順便帶來了我引以爲傲的人型裝甲,這些超越未來的寶貝。”
我問:“這麼說,並非是你找到了我們,而是誤打誤撞,再次遇上的了?”
特斯拉點頭說:“這就是緣分,面具,我的朋友。命中註定,我會遇上知音,命中註定,我將在下洋發家致富。”他說到“發家致富”四個字,臉上神情堅毅卓絕,咬牙切齒,如同盯上骨頭的狗,身影看起來十分偉岸。
我突然想起他之前展臺上拙劣的表演,不免爲他的前景感到擔憂,他笑道:“不必擔心,面具,我的人型機甲並非家居機器人,而是不折不扣的戰爭機器。但此次展會不允許展出任何武器,我因此束手束腳,只能展現一些毫無意義的功能,這些軟弱而無知的凡人,真是讓人發笑。”
就在這時,我見到緹豐王子與卡恩長老走了過來,他們身後跟着貝雷特。緹豐王子穿着一身黑色禮服,披着血紅的圍巾,看起來宛若一位英偉的復仇女神,卡恩長老穿着昂貴的西服,但他鬆垮臃腫的身子毀了這精細西服的品味。
貝雷特的打扮簡直不像話,他穿着一條寬鬆牛仔褲,套上一件薄薄的背心,表情苦悶而勉強,似乎讓他來此聚會像要了他的命一樣。他貫徹反人類文明,擁抱大自然的原則,面對此地充斥四周的現代科技,他自然像是被帶上緊箍咒的猴子一般難受。
我見到緹豐王子那美麗的容顏,一時心潮澎湃,忘記了她對我兇巴巴的模樣,正想喊她,誰知特斯拉像獵狗一樣衝了過去,大喊道:“長老,殿下,你們總算來啦!”
卡恩長老見到特斯拉,神色淡然,但隨後又見到我們,表情十分不悅,就像是吃了屎一樣難看,他說道:“這些屍鬼和弱血者在這兒做什麼?”
緹豐王子見卡恩長老發脾氣,不敢反駁,只能小心翼翼的說:“我並未囑咐他們來此,也許只不過是碰巧遇上了。”
卡恩長老的脾氣有些莫名其妙,我記得初次見面的時候,他還算人模人樣,誰料到此刻忽然翻臉不認人了。我們三人戰戰兢兢的站在遠方,不敢跟過去。
特斯拉惶恐的說:“長老先生,是我邀請他們來參觀我的展品,緹豐王子並不知情。”
卡恩長老悠悠喘氣,對緹豐王子說:“我不是讓你的人全都在你的府邸守着嗎?最近反叛軍和薩巴特活動猖狂,他們很可能會對你的根據地下手。”
緹豐王子說:“長老放心,那裡固若金湯,並無危險。”
我奇怪的想:“如果情勢真的這樣惡劣,這老頭還有閒情逸致帶緹豐王子出來做買賣?偏偏只帶了貝雷特一個保鏢?”
但我並不擔心,因爲緹豐王子已經今非昔比,他身負的力量足以與厄夜使者抗衡。卡恩長老雖然貌不驚人,但他也是現存的最古老的梵卓貴族,他其實深藏不露。
而貝雷特呢?這彆扭的跟嬉皮士一樣的怪人雖然靠不住,但怎麼說也是位大妖魔,雖然我猜他是大妖魔中拖後腿的那一撥人之一。
緹豐王子見卡恩長老死氣活樣,但火氣總算消了,連忙對特斯拉說:“特斯拉先生,您也看到了,我們時間緊迫,能否勞煩你快些替我們帶路,讓我前去驗驗貨呢?”
特斯拉如同彈簧人一樣蹦了起來,又如同上了發條的玩具耗子般跑到前頭,在他的展臺前稍稍擺弄,展臺之後露出一個小門,他大聲說:“請,我設計的武器全在小門裡頭。”
這是一道暗門,通往一處開闊的地道,走了不久,地勢上升,出現了一條垂直向上的長梯,順着長梯向上,特斯拉推開一個金屬蓋,從中鑽出,我們眼前頓時一片光明。
這兒是一處廢棄的紡織工廠,特斯拉肯定是偷偷摸摸的潛入這裡,將那些破爛的紡織機器挪開,騰出一大片空間來擺放他的儀器和貨架。弄得此地彷彿牆爾馬大商場一樣整整齊齊,廣闊氣派。
我見到一個個造型美觀的大型機甲蜷縮成一團,擺在貨架上。它們有的寬厚,像是橄欖球運動員,有的苗條,像是體操運動員,頭部清一色像是禽類,身體則是人型。
我注意到最角落裡的那個人型裝甲小巧玲瓏,只不過兩米多高,體型健美而柔美,黑色的盔甲上隱隱反射着月光。
特斯拉畢恭畢敬的說:“卡恩長老,王子殿下,這裡就是我的人型裝甲工廠,這兒的所有樣品,存貨都應有盡有,您可以隨意選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