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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逮個正着

二十 逮個正着

特斯拉見有觀衆關注,立時精神抖擻,喜笑顏開,如同伺候主人那樣幹勁十足,他走到機械人前頭,取出手機操縱了一會兒。

那個機械人,或者確切的說是一具機械盔甲,雖然整體比例相當纖細,但與尋常人一比,就成了龐然大物。它足有三米高,又寬又厚,造型流暢而優雅,雖然是人型,但看上去像一隻昂首振翅的孔雀。它接收到特斯拉的指令之後,氣勢恢宏的挺起胸膛,身上的盔甲下隱隱透出金色的光芒,從內而外,顏色漸變,呈現出金黃的琥珀色。

圍觀人羣驚呼起來,爆發出熱烈的掌聲。特斯拉捏緊拳頭,做了一個興奮的慶祝動作,嘴裡嚷道:“耶!”人羣被他的舉動逗笑了起來,於是喧鬧聲更響亮了。

我預感到大難臨頭,連忙對無策與摯友先生說:“他們來了!咱們躲到前面去!”

無策與摯友先生點頭道:“不錯!”兩人如臨大敵,絲毫不敢怠慢,擠過鬆散的觀衆,站到了展臺前方,果然聽到背後傳來殺豬宰羊般的起鬨聲,我們回頭一望,只見無數聞風而來湊熱鬧的凡人嘩啦啦一陣狂奔,嘴裡嚷道:“哪兒有好看的?咱們可得開開眼!”

原先站在隊伍後排的人瞬間就被瘋狗一樣的新來者淹沒了,一時之間,慘叫四起,罵聲不斷,場面一片混亂。

我見到這一幕,不禁爲自己的深謀遠慮暗感自豪,又深深畏懼世上庸人盲目的從衆心理。

特斯拉發呆了幾秒,眼中閃過狂喜的顏色,他喊道:“放鬆,放鬆,easy,easy!我們的表演纔剛剛開始!”

那個前排的男孩兒說道:“他有什麼功能呢?”

特斯拉大笑道:“他無所不能,他是人類有史以來最偉大的發明,他是人類最好的助手和保鏢,他能夠從事一些非常危險的工作。”

他露出鄭重的神色,神秘的拿出一個方形圓盒,衆人被他吊足了胃口,無不翹首期盼其中的稀罕事物。

特斯拉揭開謎底,只見盒子中是一塊香噴噴的肥皂。他把肥皂往地上一扔,落在了機器人的前方。他露出爲難的神色,說:“你看,如果咱們到了浴室裡,手持香皂,正打算擦身的時候,由於肥皂溼滑,脫手落地,這種情況下,拾起肥皂的重任,無論從心理角度還是從生理角度,都是一件十分可怖的事情,我們顯然會非常爲難的,不是嗎?”

人羣鬨笑起來,爲他大聲鼓掌。

特斯拉舉起手機,如同魔術師一般做了個誇張的手勢,喊道:“現在,是見證奇蹟的時刻!”他衝着手機,用激昂的聲音喊道:“孔雀,拾起眼前的肥皂!”

那個名叫孔雀的機器人收到指令,渾身光芒大作,眼中射出驚人的光彩,衆人被他的氣魄所震懾,無不張大嘴巴,目不轉睛的盯着孔雀。

孔雀邁出沉重的兩步,走到香皂前,端凝而穩重的俯下身,將肥皂準確的撿了起來。

特斯拉彎腰鞠躬,衆人面面相覷,過了半天,有人喊道:“就這樣完了?他撿起了一塊肥皂?”

特斯拉說:“如諸位所見,他是用防水的材料做成的。諸位可以把它帶進浴室,讓它爲你搓背,還能拾起一切難以拾起的東西。如我所說,它是十分方便的。”

也許孔雀是防水的,但我倒很想見見有哪個沒腦子的闊佬會把一個三米的機器人帶進浴室,僅僅是爲了讓他撿肥皂。特斯拉說話時一本正經,這讓他顯得尤其可憐,而且表現出無可救藥的難堪。人羣紛紛現出失望的神色,有些人開始朝隊伍外擠去。

特斯拉慌忙喊道:“除此之外,它還能夠爲人類打掃衛生,搔癢洗腳,甚至充當性·伴·侶!如果你們想看,我可以當衆表演.....“

這一幕如此淒涼,我幾乎不忍心再看下去了,觀衆們嘴裡發出嘲弄與不屑的聲音,陸續開始散場,特斯拉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的景象,忽然暴怒道:“沒事!沒事!你們都滾吧!老子反正已經掙夠了錢,不在乎你們這些零碎!”

他在看臺上暴跳如雷,罵聲不決,有觀衆聽得刺耳,臭脾氣發作,有幾個年輕人罵道:“你個洋鬼子敢這麼跳!看老子不削死你!”他們衝上看臺,指着特斯拉鼻子大罵,特斯拉毫不示弱,指揮助手將他們團團包圍,現場再度熱鬧起來,觀衆們探頭探腦,大聲鼓譟,推波助瀾。

摯友先生嘆道:“特斯拉最輝煌的時候,他在紐約的世界博覽會上展現了堪比神蹟的科學表演,當時他受到的矚目甚至超過耶穌,人們認爲他是從未來返回的天才。但眼下他怎麼會淪落到這樣的地步呢?”

我困惑的說道:“他先前在艾倫堡之外乘坐的那個人型裝甲,可謂神乎其技,超凡脫俗,可眼下展現的機器人功能卻如此不堪,他是不是吃錯了藥了?”

我們正站在臺下指指點點,津津有味的看着臺上衆人互相推搡,忽然背後有人用力拍了我一把,我猛然驚醒,大叫一聲,回頭擺出一招“天羅地網”的招式,以爲來人準是反叛軍中的狠角色,誰知我定睛一看,忍不住直抽冷氣,心中震驚至極。

我看見在艾倫堡見到過的那位安邦德正激動的看着我,他喊道:“無策老弟!面具老弟,對嗎?是我,安邦德!在艾倫堡咱們見過面,你記得嗎?”

我怎能忘記?幾個月前的艾倫堡,荊棘如同茂密的叢林般充斥着雪山小鎮的每一個角落,那是寸草不生的絕境,他怎麼會平安無恙呢?

無策奇道:“安先生,你怎麼....怎麼逃出來的?”

安邦德笑道:“你們把我留在我的別墅內,誰知我卻因此逃過一劫。那些可怕的荊棘觸·手沒管我的別墅,等我醒過來,跑到山坡上一瞧,差點兒沒把老子嚇得一佛出世,二佛昇天。後來這位特斯拉先生開着人形飛機過來了,碰巧把我從荊棘叢中救了出來。”

摯友先生聽我們說過安邦德的事,他沉思了一會兒,說道:“你的別墅是不是靠近一個變電站?”

安邦德豎起大拇指,讚許的說道:“這位漂亮的小姐.....不對...英俊的先生真是聰明,沒錯,特斯拉先生祖先造的變電站就在我別墅邊上,其中發出能夠干擾荊棘的無線電波,所以老子才保住了小命。我這次特地從北歐趕來,就是爲了向特斯拉先生道謝的,沒想到在這兒遇上了老朋友。”

突然間,我感到他身後寒氣森森,銳如霜刃一般,我小心翼翼的朝他肩膀後一瞧,只見雙竹正站在安國維身旁,用哀怨而惱怒的眼神看着我。

我猜的沒錯,安國維與安邦德果然有血緣關係。但我猜得中開始,卻沒猜到結局。他把我那位虎視眈眈的妹妹一道帶了過來,此刻氣勢凌厲,沒準會把我生吞活剝了。

安國維沒認出我來,他伸手說:“你好,我是安邦德的弟弟,我叫安國維。這位是雙竹小姐,很高興見到你.....“

雙竹朝前走了一步,我見機極快,順勢退後一步,維持我們兩人之間的距離不變,當真是精如尺矩,妙到顛毫。

雙竹愣了愣,苦笑着說:“你爲什麼躲着我?面具?”

安國維立時如臨大敵,他假惺惺的笑道:“你認識他嗎?雙竹小姐?”

雙竹說:“他是我哥哥,對嗎?面具。”

在安國維如釋重負的同時,我只感頭疼欲裂,她抓住我的破綻,快步走到我身旁,低聲說:“我有話要和你說,咱們單獨呆一會兒。”

她不管我答不答應,也不和安國維打招呼,拉住我的手,繞到特斯拉看臺的背後,我有些慌張,深怕她忽然發瘋,脫·光衣服,對我上下其手,不清不楚,那我則定然難逃失·身之厄,敗德之恥,唉,也是自古紅顏多劫難,一江春水向東流.....

她忽然笑了起來,問:“你笑得那麼詭異做什麼?”

我斂容肅然,說道:“老衲何嘗笑過?是施主你心中笑了,因而目之所及,盡皆笑顏。”

她哈哈大笑,說:“胡說八道。”

我見她似乎沒有興師問罪的意思,不由得鬆了口氣,她稍稍猶豫,問:“面具,我一直摸不透你的心思,連你說過的話,我也沒法辨別真僞,你上次說得事,有幾分認真?”

我說道:“在下端莊嚴肅,何嘗對姑娘說笑過?”

“可我的父親絕不是這樣的人,他一門心思鑽研學術,絕不可能在外面有.....我不相信你說的話。”

我仰天嘆道:“世間分得陰陽,萬物皆有表裡,姑娘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記得那是一個風雪交加的夜晚,我的父親,也就是你的爸爸,他孤身一人,住宿在一處簡陋宿舍之中,他剛剛翻譯完一本古時道教的春·宮秘本,心·癢難·搔,欲·火·焚·身,口乾舌燥,一·柱·擎·天,於是,他推開屋門,躡手躡腳,朝着隔壁女生宿舍的浴室走去......”

她笑得喘不過氣來,死命拍打我,笑罵道:“你把我爸爸埋汰成這幅模樣,要是他在天有靈,今天晚上準來找你。”隨即她正色道:“我爸爸可從來不翻譯本國的古文,他鑽研的是那些最古老的文字。”

我被她抓住破綻,一時心神大亂,隨口說道:“父親一生學究天人,神龍見首不見尾,他精通古代中文,自也非奇事。”

她眨眨眼,微笑着說:“你是不是討厭我,所以非得和我攀親戚?要是真這樣,我掉頭就走,也不來和你囉嗦。你不要我,我可不是沒人要。”

我連忙說:“雙竹,不瞞你說,我之所以精通古巴比倫語,便是得授於父親的真傳。若非如此,我這巴比倫語又從何處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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