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的陽光令天邊呈現出一片紫靄,透過雲霄,我看見了緩緩升起的太陽,對於久居黑夜的我來說,見到太陽,已經成了一件新鮮事。
爲了怕北辰教授通過偵查手段找到她,她用我的身份證訂了間賓館的房間。其實這大可不必,因爲教授已經成了薩佛林的奴僕,只能乖乖的聽從薩佛林的命令。而且薩佛林已經暗暗對他下令,讓他一回到岸邊就馬上趕來。
她洗了個澡,披着浴巾走了出來,用挑釁的目光看了我一眼。我用極大的定力遏制住我心中的衝動,讓我的身體不露出半點詭異的徵兆。
她大聲嘆道:“我一晚上沒睡,現在要睡一會兒了。你累不累?要不要一起睡?不過你可不許動手動腳,不然我可得好好罰你。”
懲罰,多麼美妙的字眼。哦,若不是我神定心澄,只怕已經猛撲上去了。
我喃喃說:“若真是如此,只怕咱倆誰也睡不着了,小姐。在下受之有愧,還是替你放哨吧。”
她嗤笑了一聲,我感覺她有些失望,但我心意堅定,目光沉穩,她嘆了口氣,用緩慢而柔美的姿勢躺上牀,在被單遮掩之下,她緩緩將浴巾拋在一旁,瞄了我一眼,打了個呵欠,就此睡了過去。
我抽了自己兩個嘴巴,使勁兒掐自己腿上的肉,總算緩過勁兒來,不至於懊悔的自尋短見。
薩佛林笑着說:“乖!這纔像樣嘛。等我們相遇之後,我會好好補償你的。”
我想:相遇之後?好好補償?薩佛林小姐,在下可對幼女毫無興趣。
她嘿嘿笑了幾聲,扭過頭去,將她的小尷尬遮掩了過去。我無意刺探她的意圖,我決意讓自己的命運隨波逐流,我相信她並沒有惡意,我知道我們的道路也許終將重合在一塊兒。
過了一個小時,北辰教授敲開了我們房間的門,他表情憔悴極了,眼神中一片迷茫,但並沒有喪失理智。他依舊是清醒的,薩佛林只不過讓他服從命令,可並沒有剝奪他的意識,讓他淪爲無腦的奴僕。
他喉嚨抖動,吞嚥口水,哀求說:“雙竹呢?讓我見見她吧。”
她睡得很沉,美夢和疲倦將她牢牢摁在牀上,即使發生地震,只怕她也醒不過來。我說:“最好不要吵醒她。”
他麻木的點點頭,摸索着在沙發上坐了下來,薩佛林喜滋滋的搓了搓手,說:“把一切都說出來吧。”
他畢恭畢敬的說:“是!”隨後將手肘支在茶几上,手託着下巴,回答:“我們是在影山考古探險的時候,發現那塊神秘的盾牌的。”
薩佛林捏住拳頭,做了個慶祝的手勢,大喊:“yes!“又說:“那塊盾牌現在在哪兒?”
教授說:“在那個男人手上。”
薩佛林兇巴巴的說:“哪個男人?別給我打啞謎!說出那個人的名字!快快快!”
教授身子劇烈抖動,用極爲畏懼的目光看着眼前惱怒的小女孩兒,他說:“他叫泰雷爾·克里斯托弗,是他取走了那塊盾牌。”
泰雷爾·克里斯托弗,我聽過這個名字。他在血族的世界裡象徵着不詳的噩耗,他是一位極端可怕的聖殿騎士,一位足以凌駕於大妖魔之上的血族獵人。他的名頭比刻耳柏洛斯更爲響亮,有人說他是世界上頂尖的三位血族獵人之一。
薩佛林查知到我的想法,皺眉問:“你們怎麼會和那個血族獵人混在一塊兒的?”
教授說:“八年前的那次考古探險得到了大筆經費的支持,多到我們難以置信。這是首次國際考古合作的時候,以本國的理論和團隊作爲主心骨,因此國家非常重視,支持可謂不遺餘力。我們考慮到可能遇到的危險,因此聘請了世界上最著名的保鏢和冒險家一起前往非洲科雷特山脈。”
涉及到國家臉面問題,本國一貫大手大腳,不知節省爲何物。不過這般揮霍,倒也有揚我國威之效,令舉世矚目,令國人顏面有光,似乎算得上是一筆劃算買賣。
薩佛林說:“於是你們就請了泰雷爾·克里斯托弗?他不是血族獵人嗎?”
教授困惑的說:“血族獵人?不,不,那不過是世上的謠言,根本不存在什麼血族,他不過是一位賞金獵人兼職冒險家罷了。”
我和薩佛林互相望了一眼,嘴角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教授繼續說:“本國在北非的桑鐸克勞有大量的投資,那兒的軍閥與總統都願意配合我們進行這次探險。我們原本打算通過載人飛行器直接進入科雷特山脈,但那兒有強烈的磁場和迷霧,我們深怕飛行器的核動力驅動器發生故障而自行關閉,所以只能用翻山獸直入深山之中。”
翻山獸是一種類似於越野車的大型交通工具,不過它不僅僅用輪子行駛,在必要的時候,還能夠伸出長腳,如同蜘蛛一般在崇山峻嶺中爬上爬下。但這種車輛對於操縱者而言要求很高,稍有不慎便會翻車。
薩佛林說:“然後呢?”
“當地的導遊僅僅能帶領我們進入龐大的山脈入口,但隨後那迷宮般的山路以及山坳,還有艱險的叢林和野獸,我們只能依照雙秋實的理論一步步推進,隨時找好退路,用最穩妥的方式慢慢推進。”
雙秋實正是雙竹小姐的父親,也是實際上定位科雷特山脈影山部落的真正功臣。
教授的表情有些不安,他說:“在冒險的過程中,團隊的負責人雖然是我,但遇上無法前進的情況,秋實他會毫不猶豫的跳出來,用他的理論繼續指引我們前進。而且最要命的是,他總是正確的。”
我忍不住問:“要命?爲何會要命?”
教授顫抖着說:“那是要我的命呀,他在削我的面子呀!”他用手掌抹過臉頰,吸吸鼻子,痛苦的說:“每當遇到岔路,秋實他根據氣象和羅盤,根據地上動物的痕跡,總能夠找對方向;而有時候道路堵塞,他也能夠憑藉直覺和敏銳的觀察,不管不顧的開闢新路,再度找到影山部落的跡象;而有時遇到成羣野獸襲擊,當所有研究員都嚇得六神無主的時候,他能夠準確的發出指示,指揮傭兵和保鏢們擊退野獸。”
薩佛林微笑着說:“然後你嫉妒了?啊哈,真是典型。”
教授說:“是的!是的!我嫉妒了,我開始憎恨他了。他們越來越敬重他,也越來越不把我當回事兒。他們碰到需要決策的問題,會第一時間找秋實商量,而秋實會象徵性的徵求我的意見,但這虛僞的小子根本不把我放在眼裡啊!我有時聽見他們在背後議論紛紛,聽見他們說我的壞話,還有人質疑那本影山部落的著作不是我寫的。真是一羣混蛋!所有的資料都是我收集的,秋實他不過是做出了一些推斷而已。”
我推測的沒錯,教授他只是負責整合編撰的人,而真正寫書的人是雙秋實。
他繼續喊道:“我強壓下心中的怒火,裝作老老實實的模樣,其實我已經快恨死他了。但我必須壓抑住火氣,他可不好對付,我們在研究院的那一套教訓他的手段在實地探險中可用不上。我只能忍氣吞聲,看着他奪去我的指揮棒,奪去我的權威。
終於,經過漫長的跋涉,我們來到了一處巨大的神殿前頭。當我們見到神殿宏偉的石門的時候,你簡直無法想象我心中的驚訝。那石門只怕至少有五十噸重,保存完好,模樣古樸,不知道影山部落的人是怎麼建造出來的。
石門後是一座山洞,山洞中必然是影山部落保存千年的秘密。這將是前所未有的發現呀,我們這次的旅行將名垂千古,這可能是超越金字塔或獅身人面像的奇蹟呀。
石門上頭,我見到一對巨大的黑色水晶鑲嵌在山壁之上,彷彿一對空洞的巨眼凝視着我們。
我們嘗試了許多方法,試圖開啓石門,但這些保守的方法都起不了什麼作用。這石頭就像是與山融爲一體一樣,半寸都沒有挪動。周圍沒有機關,沒有暗門,我猜測這石門只有在內部才能開啓。
但秋實卻不這麼想,他認爲根據影山部落的種種傳聞,唯有通過血腥的祭祀才能開啓這石門。爲了佐證他的觀點,他割破手腕,將自己的鮮血塗在石門上。當鮮血一沾上石門,我們發現它的表面發生了魔幻般不可思議的變化。在剎那之間,它變得漆黑而透明,彷彿不停變化的巨型影子般奇妙。
但那轉變頃刻間消失不見,看來沾上石門的鮮血太少,魔法無法持續長久。”
我想:你說這是魔法?更像是血族的法術,拉森魃的伎倆。
薩佛林嗯嗯幾聲,說:“然後呢?你們是怎麼進去的?我知道啦,你們一定是自相殘殺,把血如同瀑布般澆到石門上,對嗎?”
教授苦笑出來,說:“不,我們還沒有那麼喪心病狂。我們打算用翻山獸上的鑽洞擊鑽出一個洞來。但那會耗盡翻山獸的能源,以至於我們無法順利的返回,於是我們無法定奪。
可就在這時,泰雷爾·克里斯托弗站了出來。老天爺啊,我依舊清清楚楚的記得那天的一切,從那時起,我的常識,我對現實世界的理解,我對宗教界限的認知,全都起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我問:”他解除了石門上的法術?“
教授狂熱的大喊道:“不!他破壞了整塊石門!五十噸的石門,就這樣在他的神力下徹底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