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個敗家子,賭博欠了錢,還敢這樣囂張!”慕清澄氣不打一處來,她懷疑慕光宗就是編個謊言來要錢的,這樣的伎倆,他以前沒少用。她的身上已經沒有油水可榨了,突然天上掉下個“金龜婿”,這個貪得無厭的弟弟,立刻把主意打到人家身上去了。“我再說一遍,我沒錢,也沒有釣到什麼金龜婿,你自己想辦法收拾爛攤子,別來煩我!”
她直接掛斷了電話,但鈴聲立馬又響了起來,一看又是慕光宗的來電,乾脆將手機關機,丟進包裡。
程逸頡到吧檯點餐。男主人安勒不在,只有米藍和一個年輕姑娘在忙碌着。米藍在接待另一個顧客,年輕姑娘正用刀切一塊輕乳酪蛋糕。
見程逸頡過來,年輕姑娘忙停下手中的活。“先生您好,請問要點什麼?”她外表清純嬌嫩,聲音柔婉甜美,穿衣打扮宛如漫畫中走出來的美少女,給人一種無法拒絕的純真誘惑。
但程逸頡無視對方的容貌,只是低頭看着菜單。
“唉呀,你是……你是那個……那個‘鬼眼之才’吧!”那年輕姑娘突然認出程逸頡來了,激動得說話結巴。
旁邊的米藍剛接待完顧客,聽到她激動的聲音,仔細一瞧,也認出了程逸頡。“大神光臨我們小店,真是蓬蓽生輝啊。”
程逸頡並不答話,自顧自的點了菜。
那年輕姑娘趕緊記錄。米藍又問:“大神是一個人來的嗎?”
“不是。”程逸頡回了簡短的兩個字,便轉頭望向慕清澄所在的位置。慕清澄也正向他看來,他對她招了招手,她起身朝他走來。
“原來是跟慕小姐一起來的。”米藍看着慕清澄走到跟前,笑了笑。“看來傳聞是真的,恭喜兩位了。”
慕清澄頓時尷尬得無以自處,她和程逸頡的那點破事,好像人盡皆知了,傳媒的力量實在很可怕。她想找幾句話來解除窘迫,倉卒中又找不出話來,就愣在那兒。
“你就是慕清澄啊。”那個年輕姑娘插進話來,“我是顧恆宇的表妹單香,今晚老闆有事,我來給老闆娘當幫手。之前幾次要見面都錯過了,沒想到會在這裡碰上,看來我們還是很有緣的。”
“你就是單香?”慕清澄記得顧恆宇說過,單香和米藍是好朋友,最初還是單香帶顧恆宇到這裡來的,“之前說要到你那兒住,總是因爲各種事情沒去成,給你添了麻煩,真是很不好意思。”
“別這麼見外啊,我經常聽表哥說起你,雖然沒見過面,但是對你很熟悉了。”單香看了程逸頡一眼,“你們真的成一對了嗎?”
“當然是真的。”程逸頡聽到單香提起顧恆宇就覺得不舒服,摟住慕清澄的腰宣示他的“佔有權”,也不給慕清澄說話的機會,“我們回座位去了,不耽誤你們工作。”
慕清澄被他帶回座位,她腦中有些紊亂,一臉茫茫然的神情。
程逸頡見她那模樣,沒有再提顧恆宇,只問:“遇到什麼爲難的事情了嗎?”
慕清澄微一怔才反應過來,他指的是剛纔那通電話。“沒什麼,是我弟弟,他經常會找我麻煩,已經被我打發了。”
他爲她倒上一杯果汁,正要遞給她,她正巧伸手欲拿杯子,兩人的手碰觸到一起,她立即縮回了手。而他,竟有些莫名其妙的緊張和心跳,這種感覺是從來沒有過的,他的胸懷中突然漲滿了某種慾望:想探索,想冒險,想深入她的世界。
“是來跟你要錢嗎?”程逸頡問了,立即覺得自己問得不太高明。他將那杯果汁端到她面前,“如果不想回答就算了。”
慕清澄飲了一口果汁,眼睛裡有抹虛虛緲緲的落寞。“早就習慣了。”
家醜不可外揚,程逸頡知她不願多談,遂轉換了話題:“我很喜歡這裡的環境,古樸典雅,懷舊氣息濃郁,以後我們可以常來。”
“你也喜歡懷舊?”慕清澄望着他,“都說人老了,纔會喜歡懷舊,我一直覺得自己的心態老了。”
“人老了是會懷舊,但懷舊的未必是老人,年輕人也會懷念曾經的時光。”程逸頡深邃的眼眸散發着柔和的光芒,“我有一個姐姐和一個弟弟,小時候,我們一家住在一棟祖上留下的老別墅裡,家裡有很多字畫古董。因爲從小受到薰陶,所以我現在喜歡收藏古董字畫,還有各種藝術品。
那時候父母工作很忙,很少有時間陪我們,但我們姐弟三人相親相愛,在老別墅裡度過了一段非常快樂的、無憂無慮的時光。後來我們先後離開家到外面求學,我們家也搬出老別墅,住進了新的豪華別墅。這家店的裝潢、擺設,都讓我想起老別墅裡的那段時光,真的非常懷念。”
“真羨慕你們姐弟有那麼好的感情。”慕清澄想到自己的家庭,心中黯然,“我好像從來沒有過快樂的、無憂無慮的時光。”
“你有疼愛你的舅舅舅媽,還有好朋友許悠然和兔子尼尼。”程逸頡說得誠懇,“雖然美好的時光往往很短暫,但是隻要曾經擁有過,就留下了回憶。美好的回憶,是人生寶貴的財富。”
“你說得對,哪怕只剩回憶,也依舊美好,我應該樂觀一些。”慕清澄由衷認同。
菜上來了,他們的談話滑入一條非常順暢的軌道。慕清澄不明白自己是怎麼回事,就像一個被拘束已久的人,突然解放了。他們不知不覺的談了很多東西,許多言語都從她嘴裡自然而然的滑了出來。他們從各自的童年、求學經歷聊到藝術品收藏、文物鑑賞。雖然成長經歷完全不同,卻是殊途同歸,都鍾愛古典文化,喜歡各種文物藝術品。他收藏字畫,而她修復字畫,說起來兩人確實挺有緣份的。
時間不知不覺的很晚了,將近11點,單香過來提醒咖啡館要打烊了,他們才驚覺的站了起來。兩人都有些訝異。“我今天是怎麼了?”慕清澄用手摸摸發燙的面頰,難道果汁裡也有酒嗎?明明是帶着一肚子怨氣來的,怎麼就輕易被他迷惑,和他暢聊起來了。
“程大神,能給我在照片背後籤個名嗎?”單香趁機遞過來一張程逸頡的照片和一支筆。
“那晚中日對抗賽決賽我也去了現場,朋友送的票。我爲大神的風采折服,拍了好多照片,就洗了一張想作爲留念。”單香露出羞澀的笑意,“真是巧了,我下午下班剛去取了照片,帶在身上,晚上就碰到了你。”
程逸頡卻拒絕了。“對不起,我從來不給人簽名。”
單香臉色微微一僵,又半撒嬌地請求:“可以爲我破個例嗎,我真的非常非常崇拜你。”
“我是有原則的人,不能破例。”程逸頡不爲所動,“小橙子,我們走吧。”
“不好意思,我們走了。”慕清澄帶着歉意起身,和程逸頡一道向大門走去。
米藍看到程逸頡和慕清澄要走,迎了過來。正在這時,咖啡館的門被推開了,有個男人推門進來,看起來三十多歲,身材高大健壯,一張方臉,顴骨顯得突兀。
“對不起,先生,我們要打烊了。”米藍帶着歉意說。
男人卻搖搖晃晃地向店內走來,和程逸頡和慕清澄迎面碰上,撲鼻的酒氣讓他們都皺起眉頭。男人醉醺醺地晃着身子,突然一個趔趄,撲到了旁邊的一張桌上。他乾脆爬上桌子,一個翻身,直挺挺地躺在桌面上。
“他好像喝多了。”單香跑過來,一連擔憂地問米藍,“怎麼辦,醉漢很難纏的。”
“安勒馬上就回來了,到時再想辦法。”米藍看着那醉漢,他躺着不動,像是睡着了,“只要沒發酒瘋就好,先讓他睡一覺吧。”
程逸頡和慕清澄看那醉漢很安靜,沒有要鬧事的跡象,也就離開了。
回家的途上,兩個人都沉默了,一個晚上談了過多的話,而現在,只有深秋的夜風和熱鬧過後的淡淡惆悵。車子駛過了寂靜的街道,停在博物館的宿舍樓下。
程逸頡堅持要送慕清澄上樓,兩人一起上到三樓,慕清澄剛掏出鑰匙打開門,就驚愣住了,客廳沙發上,坐着她的媽媽張映霞。
“媽,你怎麼來了?”愕然過後,她就明白了,一定是爲慕光宗的事情來的。她瞥了一眼李妍珊的房間,房門緊閉,想來是李妍珊給張映霞開的門,然後她自己先睡了,讓張映霞坐在沙發上等着。
張映霞騰的站起身來,罵開了:“你還知道回來,我等了你一個晚上,以爲你在外面和男人鬼混,不回來了!要不是你同事給我開門,我還不知道要在外面站到什麼時候!你這個沒良心的東西,弟弟欠了賭債,你不肯幫忙還,還把手機關機。”
“媽,你小聲點,別吵醒我同事。”慕清澄哀求,她擔心李妍珊被吵醒,聽到他們家的醜事。
“吵醒她怎麼啦,是你同事重要,還是你弟弟重要?”張映霞故意拔尖了嗓子,“你今晚要是不給我一個交待,我明天就到你們單位去,讓大家都來評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