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在局子裡呆了一夜的緣故，當我擡起頭時陽光有些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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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下頭眯着眼。周圍的兄弟們依然在不停的張着嘴又合上嘴說着什麼。
我勉強笑笑，和他們聊了兩句，問了一下大家昨天受傷的情況，在得知輕傷不少，但還有兩個妖男的手下和一個郭川的手下受傷較重時，我心裡愈發變得沉重。心想今天若是有空一定要想法去看看這幾人，也算是安撫人心了。
又說了幾句我便和衆人告辭。不想花花、琉玧他們三個追了過來。三人你看我我看你沉默了一下，最後還是李琰開口了：“狂哥，你難道不想問問馬軒怎麼樣？你就這麼放過他了？”
一聽到“馬軒”這兩個字。心裡頓時覺得心頭一緊，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問他有沒去學校。三人齊齊搖頭。
“狂哥，說實話我們也沒想到會是這樣，這完全不像是馬軒的爲人。我認識他最早，初中便在一起了。他雖然平時油滑了些，但絕對在大是大非上從來不犯錯，更是看不起王浩那幫人的行徑，我總覺得......很蹊蹺。”李琰一邊說一邊撫了撫眼鏡。看了我一眼又低下了頭。
琉玧一聽李琰有替馬軒開解的意思。不樂意了，對着李琰嚷嚷道：“不管是啥原因，他不能這樣啊，你看看把嫂子害成啥樣了！我琉玧沒他這樣的兄弟！”
“好了好了，吵個什麼勁兒，也不看看什麼地方什麼時候。狂哥我們知道他家在哪裡，有時間去問問不就行了，這事兒擱誰心裡都是個疙瘩，早解早輕鬆。”花花擠到兩人中間滅了起火的苗頭，看着我等我回話。
我想了一下點點頭，我可以不去找他麻煩，但他欠我一個解釋。又聊了兩句約定下午去馬軒家，我便急忙去找任柔。
任柔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女式時裝西服，給人的感覺像是非常正式並且嚴肅。
她看着我走過來什麼也沒說，自己打開車門坐到駕駛位，我扭捏的想要坐到後面躲開她些，可她說了聲“坐前面來！”我便只好乖乖的坐在副駕駛位置上，低着頭不敢做聲。
對於任柔，我的感覺越來越複雜。亦師亦友不說，甚至我能感覺到一種長輩的親情，更爲抽象的是她有時候會和我一個差了十四歲的人撒嬌，搞得我莫名所以不知道怎麼應對。
我扭頭偷偷打量着正在專心開車的任柔，發現她眉眼間似乎有些憔悴，眉頭微蹙，眼中帶着紅血絲，看起來沒有休息好。
車子一路飛馳，我看着去路有些眼熟，這不是去第一人民醫院的路嗎？暗忖難道她要帶我過去做什麼？
胡思亂想中車子很快開到了醫院的停車場，任柔依然什麼都沒有說，兩人一路直奔龍瑤病房。
當我們兩個走到icu門口時，正巧看到龍瑤母親在門口和一名醫生在激烈的討論着什麼。
“許醫生，不要在意什麼藥，不管花多少錢，拜託你們給她最好的治療，只要她能醒來，我什麼代價都願意付出......”
“您的心情我理解，我實話實說藥物僅僅是維持身體機能而已。從昨天開始到三個月後，將是病者最爲關鍵的時期，她雖然有認知功能障礙，但往往對聽覺刺激有反應。你們要經常不停的和她說話、講故事，其它的麼......”醫生沒有繼續說下去，但誰都知道下面的意思。
龍瑤母親一聽有些急了，站的好好的身子突然搖晃了一下似乎要摔倒。
任柔眼疾手快，走上兩步將她扶住，對醫生笑了笑示意這邊由她來就可以，然後扶着龍瑤母親坐在了icu外的長椅上。
“任老師？你......”龍瑤母親坐穩之後緩過勁兒來，擡頭看到任柔有些驚訝。
任柔拉着她的手輕聲道：“龍瑤是我很喜歡的學生，甚至還在我家吃過飯。這次事情，也有我這個班主任的責任，我過來看看孩子。”
“謝謝、謝謝任老師，這哪裡和你有關係，這都是那個畜生......”龍瑤母親說道這裡，正巧看到站在不遠處的我，臉色頓時冷的像一塊兒冰，那眼神像是要吃人一樣。
她霍然起身，指着我顫聲道：“滾！這裡不歡迎你！”
我既尷尬又內疚，站在那裡沒有動。
說實話，我很想進去看看龍瑤，從昨天半夜開始到現在我一眼都沒看到她，也不知道她的消息，我心裡同樣急得像着了火。可我知道龍瑤的父母一定會守在身旁，我是絕對不受歡迎的。
“瑤瑤媽，別這樣，你先坐下聽我說。”任柔瞪了我一眼，像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她挽着龍瑤母親的胳膊，輕輕將她拉着坐下，用手不停的在龍瑤母親背後順氣。
“其實我這次來的目的，不僅僅是來看看瑤瑤，昨夜得知這件事情後我也很震驚。我和您說實話，我與這個混蛋小子有些關係，這也是龍瑤來我家吃飯的原因......你別激動，聽我說完。”任柔看着龍瑤母親驚訝而後激動的表情，趕忙出言安慰。
嘆了一口氣後，任柔柔聲說道：“我之前聽瑤瑤說您是做生意的，您可知道任家任百生？”
龍瑤母親愣了一下旋即點頭：“知道，咱們市生意圈誰不知道他，他可是咱們市生意圈的龍頭，難道......”
任柔點頭笑笑繼續開口道：“那是家父。我和您說這個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告訴您，昨天發生這件事後這個混蛋小子跑去找我，我聽了之後和你一樣的氣憤，辦事魯莽、不知輕重！我當時也揍了他一頓，哦，對了，您可能不知道，這孩子的父母，在今年夏天車禍，不幸雙雙去世......這也是我比較看護他的原因之一。”
龍瑤母親的表情開始有了變化，不再像剛纔那樣怒氣衝衝，而是變得複雜難明。
“他當時跪着求我想辦法救龍瑤，我當然一口答應，之後連夜去和家父商談，家父動用了一些關係聯繫到了國內這方面最知名的中醫專家，據說他對這類病患的治癒率高達百分之四十。”任柔說道這裡略微停了一下。
我站在那裡完全傻了，我怎麼不知道這件事，我昨天可是在局子裡蹲了一夜啊。這是任柔又一次在幫我擺平事情嗎？
龍瑤母親一聽到“最知名”和“治癒率高達百分之四十”立刻激動了起來，她拉着任柔就要往病房裡跑。
任柔一看，再次拉着龍瑤母親坐下：“您別激動，我還沒說完。家父也聯繫了國外的朋友，同樣有一名這方面非常傑出的美國專家也答應過來幫助治療，一中一西兩個頂級專家都已經動身，相信不日便會抵達，費用您也不用操心，我們任家來支付。這......算是這小子對這件事的態度吧，我希望您能慢慢原諒他。”
龍瑤母親早被這兩個消息撩動的激動起來，沒口子的說道“只要瑤瑤好了什麼都不是事”便拉着任柔向病房裡走。
在她們即將走進去的剎那任柔的眉頭終於鬆開了些，他狠狠的瞪了我一眼，做了一個“還不跟進來”的口型便先進去了。
我傻傻的跟了進去，終於看到了依然沒有醒來的龍瑤......
等任柔和龍瑤父母又說了一會話，在兩人千恩萬謝的感激中帶着我走出醫院後，任柔忍不住揉了揉太陽穴。
我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去謝她和老頭子，我想起那天任柔老公因爲任家和李家拜託幫我查事的事情就大吵大鬧，還不知道這在家裡又起了什麼風波。
又感激、又愧疚，他們下這樣大手筆的替我補救，我陳富貴到底何德何能受到他們這樣的青睞？心情激盪之下我吃吃哎哎的對任柔說道：“任老師，謝謝你，謝謝阿公。”
任柔哼了一聲不想理我，上車之後纔開口道：“富貴，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你，我要是有一個像你這麼淘的孩子，我都......”
她說道這裡停了下來，像是被“孩子”二字帶起了心病，臉色漸漸轉白。
“算了，和你說這麼多廢話做什麼。你這次真的很過分。你知道不知道王浩差點兒就死在醫院？雖然事情是因他再次蓄意針對你而起，雖然最後動手的是張友亮，但你聚衆鬥毆以至引發了這麼多事情，學校肯定要處理你，我回去看看怎麼辦吧......至於公安那邊倒沒你什麼事，目擊者很多，你沒有任何刑事嫌疑，只是那個張友亮麻煩了，他逃了你知道嗎？”
任柔的話有些混亂，我能想象到她知道我的事後肯定馬不停蹄的來回奔波，心裡很是愧疚。
我點點頭示意知道妖男的跑路的事情。任柔才繼續說道：“這兩天你先別去學校了，多去醫院多露臉，捱打捱罵也要忍着，不要浪費了我的苦心......不過你向來臉皮厚，這個我不擔心。你好自爲之吧，等我理清事情再找你。”
我推拒了任柔要我去家裡吃飯的邀請，自己下車之後坐在馬路丫子上開始發呆。
胡思亂想了很多事情，小姨的、姐姐的、龍瑤的、妖男的、馬軒的、小玉的等等等等，很亂，很多。時間便在我發呆中快速的流逝。
等我被花花的電話吵醒時已是下午三點。花花他們說已經在學校門口等着我，下午馬軒依然沒有去學校，讓我和他們一起去馬軒家將他叫出來問個清楚，電話那頭還傳來李琰和琉玧的爭吵，我答應之後直搖頭。
別說他們，其實我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馬軒這事。
碰頭之後四人打了一輛車，李琰報了地址，出租車一溜煙的直奔西郊而去。
車子開了超出半個小時，當兩邊的景色變得開始蕭條，我都懷疑他們是不是記錯了地址。這麼遠的距離馬軒怎麼來上學？學區怎麼會劃分到我們學校？
正當我想開口問時，車子在一片破舊的平房邊停了下來。
付錢下車，我看着眼前的一切吶吶的不知道說什麼好。
牆面烏黑、道路坑窪，各種垃圾隨地亂扔，擁擠、逼仄、用鐵皮和石棉拼成屋頂的小房子隨處可見。髒兮兮的野狗，漫天飛舞的蒼蠅......
這是人住的地方？
我長出了一口氣，眉頭漸漸擰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