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到底是什麼顏色的?
白色?綠色?紅色?黑色?或者是絢麗多彩。
也許,一萬個人有一萬種答案。
但於現在的我。世界沒有顏色。因爲,此刻我的世界一片空白。
我坐在凳子上,什麼都不去想,也什麼都想不了。
龍瑤躺在我面前雪白的牀單上,她一動不動,安靜的閉着眼睛。
我從來沒有這樣的守着她、看着她。彷彿我的世界裡,全都是她鮮活的身影。她說着笑着。她哭着鬧着,她打着罵着。
我一遍遍的低呼着她的名字,寄希望於她能睜開眼睛看我一眼。我討厭那個穿着白衣的人對我說:“她也許永遠也醒不來了。”
龍瑤。你會醒來的,對麼?
她的手有些冰涼。另一隻手上掛着血袋和各種點滴,身側的儀器上那恆定的“滴滴”聲還證明她是活着的。只不過,她也只是這樣的活着了。
我收回手捂着自己的臉,想讓眼淚從我的指縫裡流出好證明我的懺悔。可我做不到。我哭不出來,或者已經哭得太多......
麻木的像一具行屍走肉,靠着icu外的牆壁緩緩滑落,直至坐在門口的地上。
本來寂靜的走廊裡開始出現腳步聲。那些腳步聲越來越近。直到許多雙大大小小、各式各樣的鞋子將我圍起來時,我才擡起了頭。
鬍子、郭川、花花、李琰、琉玧......還有十幾個或面熟或面生的人。沒有人說話,他們只是靜靜的看着我,他們的眼神裡有太多的東西,關心、愧疚、黯然、同情......不一而足。
我沒有說話,只是低下頭。過了一會兒我纔出聲問道:“爲什麼......”
在我出聲的同時,眼淚終於爆發,像是憋了許久到現在才得以宣泄,淚水模糊了我的眼,我的嘴,我的心。
“狂哥,你要是覺得憋悶,起來捶我一頓,我要是還手就是你孫子!”鬍子走出來一步蹲下身子,拿起我的手就往他身上甩。
還沒等他多說,郭川扯着他的領子一把將他拽了起來,擰着眉頭緩緩開口道:“富貴,別想太多,一切都會好起來的,要是連你都灰心了,那我們所做的一切,包括你女友龍瑤的付出,甚至友亮他......豈不是都白瞎了?振作點兒!現在的你我可真的看不上。”
“是啊狂哥,堅強點兒!”
“狂哥你好人必然好報,嫂子會沒事兒的!”
“老大你可不能倒,我們都指着你呢,要是連你也這樣了,那以後真沒意思了。”
......
衆人七嘴八舌的開始各種勸慰,但對於現在的我來說,什麼都聽不進去。
“讓一讓,讓一讓!”正在一幫人吵鬧的像開會一樣時,一個小護士一臉不耐煩的推開衆人,領着兩個中年人和一個警察走了進去。
那對中年人我在龍瑤的臥室照片裡見過,男的很有味道,女的很有風韻,他們是龍瑤的父母。
大概我們這幫人也看出了這點,頓時全安靜了下來,在周圍或蹲或坐都不再說話。
沒過了幾秒,icu裡便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哭聲,我聽着那哭聲不由心裡再度難受的要死。我感覺自己真的沒臉面對龍瑤的父母。
正在我胡思亂想時,icu大門被猛的打開,龍瑤的媽媽就和一個瘋子一樣大聲的嚎叫着:“誰是陳富貴,給我出來!”
我靠着牆慢慢的起身,轉到她的面前沒有說話。
“啪!”
“啪!”
“啪!”
龍瑤的媽媽二話不說,哭紅着眼睛,直接三個巴掌甩在了我的臉上。臉火辣辣的疼,甚至臉皮上有一處被龍瑤媽媽的指甲給掛到,破了一個口子。
我一動不動,我只感覺到一絲髮自心底的放鬆,也許只有這樣我才能贖清自己的罪過。
“你個王八蛋!你爲什麼這樣對我的女兒?你爲什麼要把她拖進這樣的事情裡?你爲什麼沒有保護好她?你個混蛋,你個混蛋!你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你還是不是個男人!”她問我一句便打我一下,她每一句問題都像刀子一樣插在我的心頭,我竟完全啞口無言。
“阿、阿姨,對不起!”我終於開口,我覺得我應該說出這三個字。
然而龍瑤的媽媽完全不理會我的道歉,不停的拳打腳踢:“誰要你的對不起,誰要!我要我的女兒,你還給我我的女兒!你知不知道,她已經是植物人了啊......”
這時icu的房門再次打開,那個男人跑了出來,一把將失去理智的龍瑤媽媽抱在懷裡,只說了“凡萱”兩個字便哽咽的再也說不下去。
一男一女就那樣抱着,哭着,什麼都說不出來,卻還要互相安慰。
我再也忍不住了,我感覺自己是整個事件的罪魁禍首,要不是因爲我龍瑤根本就不會受到這樣的傷害。我沒有臉再站在他們兩個人的面前,在衆人詫異的目光下,我緩緩的跪下......
“富貴,你這是......”
“狂哥,你怎麼能......”
“別亂說話,都閉嘴......”
“阿姨、叔叔,現在這個樣子......都是我的錯,千錯萬錯全在我。如果你們覺得不解氣,那就打我吧,打死我也心甘情願!”我埋頭跪地,不知道該怎樣化解龍瑤父母的哀傷和怨氣,我能做的,只能是一命換一命。
龍瑤母親正要動手繼續打我,不想龍瑤的父親拉住了她,冷冷的說了一聲“你不值”便抱着龍瑤母親走進了icu。
當大門打開,再關上的一剎那,我的心也徹底的冷了。
又過了一會,那個跟隨龍瑤父母進去的警官走了出來,模樣看上有些憔悴:“簡單介紹一下,我姓王,叫我王警官就可以,我是這起故意傷人案的負責人,請你和你的朋友簡單告訴我一下事情的經過,當然,很有可能一會要回一趟警局做筆錄,所以我希望你們都能認真、客觀的將事實說出來......”
我就像個機器人一樣,他問什麼,我便說什麼,除去牽扯到那個機密文件的事情,我都一一回答了。可當我答完的時候突然醒悟,那個爲我喝尿、怒砍王浩的妖男好像一直沒見到身影。
我深呼吸了一下,趁着王警官給和別人談話我走到了郭川面前,低聲問道:“川哥,友亮哥去哪裡了?”
郭川裝作沒聽見,從兜裡掏出煙拿了兩根,像是突然想起醫院走廊不能吸菸的規矩,抱着我的肩旁轉到另一個方向的拐角處。
他自己點上後將打火機遞給了我,我顫顫巍巍的點着,也淺淺的吸了一口。
“你們在那幢寫字樓的事兒大家已經都知道了,之前在飯店開打時你先走了,咱們來的人夠多、也狠,用羣狼戰術活生生的圍死了趙志龍,以付出兩骨折兩重傷的代價搞定了他......你也知道,那麼大的動靜不可能沒人報警,其實之前我們已經去過警局了,做完筆錄才趕過來的。”
郭川說道這裡伸脖子向王警官那邊看了看,見沒人理會才壓低聲音說道:“妖男的手下得有點重,將王浩的右臂徹底廢了,加之他又捅了其他幾個人,估摸着比較麻煩先出去躲躲。放心,他已經通知了他老子這件事。等過一陣風平浪靜之後也就回來了。你就說不知道就行,這也是妖男臨走前託我囑咐你的。”
他說完便將半根菸扔在了腳下,狠狠的踩滅向icu那邊走去,可剛走了沒兩步他又回過頭來繼續說道:“差點兒忘了,友亮還讓我告訴你,不要內疚,也不要放棄。”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有妖男這樣的兄弟和龍瑤這樣的美女友該是我的福氣纔對,可現在卻被我害的......我都不敢去想,一想便覺得心如刀割。
之後龍瑤的父母沒有出來,不過十來分鐘卻又來了兩個警察,他們和王警官碰頭之後便領着我們所有參與過的人再次進了警局。
因爲事情尚未調查清楚,所以警局將大部分人放了,只留下我和郭川兩個主要人物分別關在看兩個關押室裡。
過了沒一會又來了一波警察,將之前問過的事情顛倒了順序繼續問我。
就這樣重複了三次,在我快要被問得煩爆時候收手了。
我現在是真的萬籟俱灰,除了龍瑤和徐笑月以及妖男的事情我再也沒有任何感興趣的東西。
但有一樣很例外,在我的心裡,馬軒不應該是會叛變我的,我很糾結馬軒爲什麼突然倒戈相向,因爲她的這次反水,直接導致了龍瑤被控制,我肯定不會輕易的放過他。
不知道坐了多久,期間我還坐着睡了幾分鐘,直到王警官到來說有人保釋了我們之後才知道現在已是將近正午。
我和郭川沒有見面,他可能是先我一步走了。當我從警局走出來時,我竟然看到花花他們以及鬍子、還有昨天所有參戰的妖男手下,全都在興奮的看着我。
而在他們最前面的,是那個此時讓我最怕見到的任柔。
任柔面無表情,走過來和我說了一句“給你五分鐘時間”便站到五六米開外的一輛黑色越野車前等我。
等她一走開,二十幾號人大叫着一擁而上將我圍在中間,不停的問這問那很是熱鬧。
可我的心思,早已飄向了那張雪白牀單上安靜睡着的龍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