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預感非常強烈,聯合到孫煒前天晚上的打電話的時候,說他半夜還要打比賽,我就更覺得不怎麼對勁了。
用店裡的電腦上網,查詢了下關於北京拳擊俱樂部的情況,俱樂部一般簽約選手,會在簽約的時候一次性支付選手一筆簽約費。根據今年比賽的情況和贊助商的情況,第二年簽約再重新談價格。
但是孫煒他先給我卡上打來的是5000塊人民幣,他也說等後面再慢慢給我。
如果他有簽約費的話,一定不會是這樣子分開打給我的吧?
網上也有說到,北京有非常多的地下拳擊俱樂部,也就是打黑拳。俱樂部每天晚上都會組織選手比賽,以押注的方式讓來參與。俱樂部會根據選手自身的能力,來加大或者減少賭注的賠率,基本俱樂部都會穩賺不賠。
但是對於選手來說,打黑拳是很危險的。首先就是爲了吸引人來,會比平常更加的暴力和血腥,因此受傷的可能性也會增加。通常沒有保險公司會理賠不在法律保護範圍內的受傷,所以如果真的受了傷,俱樂部能賠點那是良心,不能賠那也得自己受着。就跟我們打黑工是一個道理。
越看這些消息,心裡越緊張,連忙撥通孫煒的號碼,那邊卻一遍遍地傳來:“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sorry......”
關機。
“雯雯,來幫下忙。”後廚的人在叫我。
我不得不換上衣服往後面去,不管孫煒是不是真的遇到了事,我也不能現在就馬上趕回去吧?尤其是蔣夢茹他們都不在店上,我這個關係戶來上班的人,更是不能讓員工議論纔是。
即便心不在焉,也要撐到下班。
晚上,我掐着蔣夢茹到國內的時間,給她打去了電話。她那邊剛下飛機還在等行李,接起電話很抱歉的樣子:“不好意思啊雯雯,我和你姐夫說走就走,沒來得及跟你說聲。”
“夢茹姐,是不是孫煒出了什麼事?”我忙着問。
“沒,就是你姐夫休假,我們臨時商量說回來。放心吧,孫煒沒事兒,我早上還給他打了電話。”
我依然擔心,說:“可是我給他打電話,怎麼一直關機呢?”
“估計嫌我打電話吵着他睡覺了,把手機給關了吧?我先不和你說啊,這邊取行李呢,明天和孫煒見了面到時候我再來給你來電話吧。”蔣夢茹說着,匆忙給掛了電話。
她看似平靜的語氣,卻有着一絲的慌亂,我心裡的石頭並沒有因爲她的解釋而落下去了,反而更是覺得孫煒出了什麼事情,她刻意要瞞着我的。
再打孫煒的電話依然是關機,我發了個消息給他,說我很擔心他讓他回個電話。
沒多久,消息回了過來,“在訓練。”
大半夜的,不是比賽就是訓練,這完全就是打黑拳的選手纔會有的作息好嗎?
......
回到家,客廳裡多了個金髮老太太,潘韓琦說是我們的房東,過來跟我們商量租房協議的事。
“我們不能繼續住這兒了?”我問。
“不是的。”潘韓琦拉我坐在她的身邊,向我解釋說:“現在我們的協議是每個月籤一次,然後房租是每週付一次。房東這次要離開墨爾本很長一段時間,可能就沒辦法每個月跟我們簽約。她的意思是,希望我們能一次性簽約一年,每月付一次房租,這樣她可以給我們優惠一些。”
“月付?可是這樣一來,我們不得一次性要拿出好多錢嗎?”
出了燙傷客人被診所訛詐那事兒後,我爲了找閔天佑休息了好幾天沒上班,這纔到蔣夢茹店裡,雖然工資是日結,但我攢下來的錢也只夠下週的房租。要我一次性拿出一個月的,還真有些爲難。
“是啊,所以這不和你還有祁佩商量嗎?房東的意思是,如果我們不這樣子付,那下個月就沒辦法再和我們續簽,我們只能搬走另外找房子。”
潘韓琦剛說到這,祁佩就開門進來,聽到說這事兒後,很豪氣且無所謂的說:“我都ok啊,不就是從周付變成月付嘛,還能省一筆錢,挺好的。籤吧,韓琦姐。”
說話那語氣,土豪得讓人完全看不出來,她在語言學校的時候,還在爲上學後的生活房租發愁。
我皺了下眉頭,說:“要不,我再想想吧?”
“你想什麼啊想,你沒見韓琦姐的意思,也是要省下這筆錢嘛?你要是沒那麼多,跟孟然借去啊,反正孟然有的是錢。哦不對,你也可以搬走啊,桑前天晚上住的那個房間,孟然之前不是一直空着的嘛,還能不用付房租,多好!”
祁佩是逮着機會就懟我。
要是孟然沒跟我說過那些話,我也就能忍忍不跟她計較,但是我知道事情的真相後,就不怎麼能忍受得住了,有些發火的說:“祁佩你陰陽怪氣的說話跟誰聽啊,你以爲誰都跟......”
潘韓琦連忙將我拉住,客氣的跟房東說讓她稍等,她這邊需要和我商量下。然後把我拉到她的房間,說:“雯雯,你別跟祁佩那麼嗆,你忘了上次的事情啦?”
我委屈的說:“可是韓琦姐,你看她說的都是什麼話嘛?”
“我知道,她說話是有點兒討厭,改天我找個機會說說她。”潘韓琦安撫着我,說:“房租這事兒你想下,如果我們年籤的話,每個月的租金分均到我們每個人身上你算算,得有50了吧?也就是第一個月的日子過苦點,但是以後就完全不受影響的對吧?反正咱們仨住着,也沒想要過搬走的,對麼?”
“我想搬走啊。”到這,我也顧不上到底會不會得罪潘韓琦,就直接說:“韓琦姐,你不覺得祁佩跟剛搬來的時候不一樣了嗎?現在的她變得好恐怖啊,真的,跟她這樣的人住在一起,難免會有把她得罪的時候。”
“你想搬走?”潘韓琦問我。
“嗯。”我抱着她,說:“姐,我怕。”
她當然知道我是因爲今天的事給嚇得,拍着我的後背安慰着我說:“沒事,這事跟你沒有關係的。祁佩和肖元廷也就是一時接受不了這個消息,沒辦法發泄把它都怪罪在你身上,沒事兒了啊。”
“可是韓琦姐,孟然說他跟桑什麼關係都沒有,但他說別人都不相信。”我又說。
“這是男人的尿性,出了事情就說跟自己沒關係,有的話你也是聽聽就好了。對了,你以後別跟祁佩去參加這樣的聚會了,沒什麼意思的。。”潘韓琦說。
“我其實昨天也不想去的,就是祁佩她......”
“我知道,以後你自己注意就行了。”潘韓琦看我情緒漸漸平淡了下來,跟我商量着說:“雯雯,也不是我不同意你搬走哈,只是,你單純的因爲祁佩想要搬走嗎?”
“是,我覺得現在她跟肖元廷裹在一起,難免......”
“那你怎麼保證,你搬走後跟她合租的人,又不會和祁佩一樣呢?跟國內一樣,也是什麼人都有,你不能惹不起就躲着吧?有問題,那總得要迎上來去解決的,對麼?只有你剋夫了心中所擔心的,以後遇到纔不會更困難了呀?”
“我明白這個道理,可我就覺得她都這樣了我還跟她住一起,那不是自己找罪受嗎?”
“即便,你是真的要搬走,但你有沒有想過很可能就是跟別人合租,你得自己單獨要個房間。那一週房租該要多少?你現在的工資吃得消嗎?”
潘韓琦的話並不是沒有道理,現在祁佩說什麼做什麼,至少還有潘韓琦在中間幫我調和。如果我搬走,先不說短時間內找不找的到房子,就說房租這一塊兒,我也是承受不了的。
“還有,你要是搬走的話,你們當初一起買的東西,祁佩肯定不會讓你帶走,那怎麼辦?你還得新買不是?”潘韓琦繼續幫我分析着,說:“如果你單純是覺得現在一時間拿不出來那麼多錢,我可以幫你先墊着,等你後面領了工資再還給我也沒有關係。我只是覺得,能省下一筆算一筆,是不是?”
外面的祁佩見我們進來半天不出去,有點等不及了,直接推開門依靠在門邊,催促着我們說:“哎呀,就這點小事兒還有什麼可糾結的?反正我和韓琦姐都覺得沒問題,你要有意見那就只能搬走咯,我一個人住也不錯的。哦對了,合約沒到期押金我是不會讓韓琦姐退你的哈,還有這些傢俱你也不能帶走。”
潘韓琦無奈的看了看我,像是在說,怎麼樣我說得沒錯吧?祁佩不會讓你搬傢俱走的。
這個時候,如果蔣夢茹沒回國內那就好了。
我可以找她幫忙,找找有沒有靠譜的家庭寄居或者和人合租什麼的。
但是,我也等不到她再回來吧?
想想潘韓琦說的話也對,祁佩再怎麼像個危險物品隨時可能讓我爆炸,現實擺在這兒呢,我哪有辦法搬走的勇氣?即便是挪用了孫煒打給我的錢去租房,以後高額的房租我真的能承擔得起?
在這個隨時可能讓自己沒有退路的地方,我不得不學會去考慮,更多更長遠的事。
思來想去,我還是答應了潘韓琦,說:“那行,籤吧。”
祁佩愉快的打了個響指,上前挽着我和潘韓琦走出臥室,笑盈盈地對着房東老太太說,我們這邊都商量好了,那就籤一年的長約吧?
房東也是早有所準備的,拿出協議就讓我們這邊先看看,如果沒什麼問題就籤。然後等這周房租到期該要交下週房租的時候,就直接一個月打到她的卡上。
雖然潘韓琦答應可以借錢給我,但她也是靠着打工攢錢,借給我之後肯定會拮据。而祁佩也一個勁兒的說,我要是真的沒有那麼多錢,可以跟肖元廷借,但肖元廷的錢我敢借啊?燙手!
最後,我不得不挪用了孫煒打給我的那點兒錢。
把錢取出來交給潘韓琦的這天晚上,我非常的失落。
白紙黑字簽了字,那就意味着之後的一年,不管我和祁佩發生什麼事情,我就只能妥協現實跟他阿住在一起。
而我羅雯雯,什麼時候這麼壓抑過自己?以前都是高興了就笑,難過了就哭,誰惹了我就給惹回去,看不慣誰不再搭理便是。可現在被折磨得,明明討厭祁佩到了極點,卻不得不每天面對她那張虛僞的嘴臉。
在赤裸裸的現實面前,能讓我低頭的,確實不是羅清華的責罵和棍子,而是要我自己經歷過才能體會到,羅清華每次教育我的時候說的那些話,沒有一句在害我。
外面世界的欺騙,遠比他對我的欺騙嚴重得多。
別人對我的傷害,也遠比他的棍子打在我身上,痛得多!
忽然地,我就想羅清華了。
在來墨爾本這麼長的時間裡,還是第一次想起他。想要和他像以前那樣好好聊天,再聽聽他跟我說說那些人生大道理,在我現在這樣迷茫而難過的日子,希望能解開我心中的困惑和迷茫。
如果可能的話,我還想煽情的跟他說生對不起。
因爲,我越來越意識到,自己在國內的時候,是有多麼的混蛋和讓他失望了。也是因爲自己現在遭遇到的無奈,纔有點體會到,他可能也有很多的無奈吧?
撥通羅清華的電話,那邊是陳樂接的。
“雯雯,找你爸爸啊?”
“嗯,他在嗎?”我跟陳樂說話的語氣,也好了不少。
陳樂嗓子沙啞像是感冒了,說:“你爸爸還在加班,手機忘在家裡沒帶呢。”
“國內這時候都挺晚的了吧?怎麼還加班。”我自言自語着說:“那我打他公司電話。”
“他......”陳樂急忙阻止着我,說:“他晚上在開研發會,辦公室的電話估計也聽不到的。你這麼晚打來電話,是有什麼急事嗎?要不你告訴我,我轉達他好不好?”
其實也沒啥急事,我就說那改天再打吧,然後臨掛電話的時候想也沒想就脫口而出:“對了陳樂阿姨,你幫我照顧好我爸爸,謝謝你了。”
陳樂什麼時候聽到過我這樣子跟她說話的?頓時激動得不知道該要說什麼好,“唉,好,好。”
掛掉電話我有些失落,在我想要好好和羅清華談心的時候,他竟然就這麼不湊巧的沒帶手機在身邊。不過也好,我只是一時心裡難過,要他真接起電話要我說那些煽情的話,可能還不知道該要怎麼開口。
我覺得自己的話越來越少,心也沒有以前那麼開闊了,白天忙忙碌碌的一天,晚上回來祁佩如果在家,洗漱完就躺牀上裝睡。如果她不在,我才能和潘韓琦聊上兩句。
潘韓琦偶爾也會跟我說說她的事,說得越多,我就更是佩服她了。
她家裡條件並不差,父母都是開公司的。但是她把家裡給她的錢都放在國內,強迫自己靠自己生存下去。她對我說,父母的始終是他們的,即便他們再有錢,那我們也不能只修的一身坐吃山空的寄生蟲本事。我們不得不隨時防備着,如果有一天他們的財富忽然之間就沒有了,我們到底能不能適應從富足到貧窮的生活?
“可是,他們累積了一輩子的財富,怎麼會忽然就沒了呢?”對這個,我始終還沒她想得那麼遠。
“市場蕭條生意失敗,隨着他們年紀越來越大,可能會有疾病甚至意外,這些都可能讓他們的財富消失對吧?與其到了那一天我們束手無策,爲什麼不在這個時候,讓自己體驗更多的生活,掌握更多的本事,來面對未來隨時可能會發生的變故呢?”潘韓琦笑着,說:“不過,也可能是我比較杞人憂天吧。”
和潘韓琦還聊了很多,她說的每一句話都讓我受益匪淺。聊到後來,我乾脆就在她房間住下,在牀上背靠背的,我再次跟她說起了閔天佑。我說韓琦姐,那按你的意思,我是不是變相的應該要去感謝閔天佑?
“人生這麼長,你們應該會還有再見面的那天,如果那時候你收穫了更多,或者會從另外的角度感謝他吧?”
會嗎?
我想我沒有潘韓琦那麼想得開,也沒有她那麼高尚,雖然把別人轉嫁給自己身上的壓力,能變成繼續往下走的動力。但我始終會記得他曾經給我帶來的痛苦和欺騙,如果有機會讓我再見面,我一定要讓他嚐到,我曾經經歷過的一切!
對,一定!
早上還很早的時候,就聽到客廳裡傳來噼裡啪啦的聲音,我和潘韓琦同時從睡夢中驚醒。她皺着眉頭,朝外面喊了聲:“祁佩,你回來了啊?”
“韓琦姐,羅雯雯呢?昨天沒回來?”
“在,我房間呢。”潘韓琦說着,對我小聲說:“估計又是哪兒不順心犯什麼毛病了,等下出去好好說。”
我穿着睡衣走出去,就看到祁佩雙手抱胸坐在沙發上,昨天晚上的妝都沒有卸,看起來像個午夜幽魂似的。我接了杯水擠出笑容,問她:“昨天晚上又出去玩兒了吧?”
“元廷給我買的那根手鍊呢?我放在抽屜裡的,怎麼不見了?”
順着祁佩說話的聲音,我轉過頭看我們睡的那個房間的桌上,被翻得亂七八糟。
我耐住性子,問:“你剛纔都找過了?”
“對啊,該找的地方都找了,就是沒有!”
“除了手鍊,還有什麼東西掉了沒?”潘韓琦問。
“沒,就一根手鍊。”潘韓琦盯着我問:“是不是你藏起來了?”
“祁佩你這疑心病有點兒重啊,這種東西都是買的時候值錢,賣出去根本不值錢的,我拿來用什麼用啊?”我急着向祁佩澄清,拉過旁邊的潘韓琦說:“你問問韓琦姐,我昨天是不是一直在她房間裡沒出來的。”
“是的,我們聊到半夜,就直接睡了。”潘韓琦說。
“那是你們睡着的時候進了賊,還是有鬼了?”
“要不你好好找找,看是不是自己放在哪兒給忘了吧?要是晚上回來確實還沒找到,到時候我再陪你一起去報警?”我不打算給祁佩戴着我就咬的機會,因爲我從她說話那神態來看,好像並不是單純掉了手鍊這麼簡單。
果然,祁佩攔住我要去洗手間洗漱的路,說:“對了,桑的家屬今天就要和孟然爸媽見面,你知道該怎麼做吧?”
“他們見面,跟我有什麼關係?”我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你心裡明白,這件事處理不好,元廷會很難做。”祁佩當着潘韓琦的面兒,沒把話給直接點破。
我大概就明白了,大概是他們心裡都很清楚,擔心桑的家屬漫天要賠償,孟然忍不住壓力不抗了,把肖元廷給牽扯進來吧?所以這大早的,就藉着手鍊的事情來警告威脅我一番。
“你別說,我心裡還真不明白。桑和孟然不是談戀愛嘛,讓他們兩家人商量去唄。”我微笑的說着,儘量讓自己看起來,就像壓根不知道這件事一樣。
祁佩打量了我一陣,好像是確信我不會去添什麼亂,才放我去了洗手間。
我抓緊時間出門,就先給孟然打了電話,問他今天是不是桑父母都來了?
孟然說桑父母其實好幾天前就來了,把桑的遺體火化後,就一直在等着他父母今天到,再商量賠償。
“這件事,肖元廷他們怎麼知道的?”
“昨天肖元廷約了我,跟我攤牌了這件事,讓我必須一個人抗。”孟然的聲音,聽起來已經比之前好多了,但說起肖元廷約他,還是有點緊張和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