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然是以爲她昨天晚上的酒還沒醒,揉着眼睛捂着臉問她:“祁佩,你說什麼夢話呢?什麼人死了,誰死了?”
“桑,自殺了!”祁佩說着,又衝上來抓着我的頭髮,往旁邊的桌子角撞着。
講真,我一時間還沒有反應過來桑是誰,被她那麼猛碰在桌子角,帶來的疼痛讓我更是憤怒了。伸手勾住她的腰用力,將她反按在牀上,說:“你說誰死了?”
“孟然的女朋友!”祁佩在我身下,吐出這麼幾個字。
我反覆確認她說話的神態,不像是喝醉了酒胡說,更不像是在跟我開玩笑。
控制住她的手慢慢鬆開了來,愣坐在旁邊不敢相信:“她死了?怎麼會呢,昨天孟然送我回家的時候,她還......”
祁佩趁機坐起來,還想要對我上手的時候,潘韓琦拉住了她。
她激動地說:“對啊,我昨天不是跟你說過了嗎?那麼多的單身你不去招惹,爲啥就要去招惹孟然啊?那麼多人,就沒人送你回家嗎?偏偏就要孟然送你回去?”
“怎麼回事啊雯雯,你們昨天晚上去了哪兒?”潘韓琦在旁邊一頭霧水的問。
祁佩接過話,說:“我來告訴你韓琦姐,昨天晚上她跟着我去參加元廷舉辦的party,我也是好心帶她去,想着有好多單身的來,看能不能讓她找個男朋友走出前男友的陰影。哪知道她到了那兒就裝清高,人家來跟她搭訕喝酒她一句話不跟人說,一晚上就跟孟然在那喝酒咬耳朵。人孟然的女朋友桑就在旁邊,坐了一晚上的冷板凳。”
同樣的事實,從祁佩的嘴裡說出來就顛倒了黑白,什麼就我跟着他們去,什麼叫她好心帶我去。明明當時兩人是極力勸說我怕得罪他們纔沒辦法去的好嗎?
現在反倒成了他一片好心,帶我去找男朋友了。誰說過我要急着找男朋友,誰稀罕去參加那種烏煙瘴氣的party來的?
我反駁道:“孟然不是說,桑不是他的女朋友嗎?”
“他說什麼你就信啊?再說你之前沒長眼睛看不出來,後面我告訴你之後你還沒看出來嗎?人家那是鬧矛盾吵了架,孟然在跟桑賭氣呢?你可是倒好,讓人家送你回家,接着孟然一晚上都沒回去。今天早上,桑就自殺在孟然家了。”
“孟然昨天沒回去?那他去哪兒了?”我問。
“這事兒應該問你纔對啊,去哪兒了啊?”祁佩氣勢洶洶的指着我,說:“誰知道你是昨天晚上還是今天早上回來的啊?說不定,你就跟人孟然在車裡呆了一宿呢?對吧韓琦姐,你昨天晚上有聽到她回來嗎?”
昨天回來的時候確實很晚了,我擔心吵醒潘韓琦,進門開鎖洗漱儘量都很小聲,所以潘韓琦肯定是沒有被我吵醒的。
不過她在這個時候,也沒有回答祁佩,就說:“這種聚會你怎麼還帶上雯雯呢,你又不是不知道元廷的那些朋友。”
祁佩嫌潘韓琦有點幫我說話的意思,頓時臉上就不大開心了,說:“韓琦姐,元廷那些朋友他們心都不壞的啊,都想要找個女朋友啊。再說,我也是看雯雯現在這樣子過得太辛苦,不找個男朋友在這邊,日子怎麼能過得好起來呢?我可不想要看到她,留學生涯還沒結束就給過勞死了。”
“謝謝啊祁佩,我就是過勞死了,也不稀罕找個那樣的男人。”我是真對她這觀念不敢苟同。
沒錢了日子過得不好了,就去找個男朋友來依靠,爲了一個施華洛世奇的手鍊,爲了一套化妝品,就能當着那麼多人的面兒跟肖元廷躲去角落,這跟那些賣的女人有什麼區別?
哦不,還是有區別的。
人家是明碼標價,祁佩這種是以愛之名,行交易苟且之事!
“不知好歹!”祁佩嘀咕着罵了我句,說:“那你還愣着幹什麼啊,趕緊收拾跟我去孟然那邊啊!”
不是我對桑的死沒有惻隱之心,而是我覺得這件事壓根就和我沒什麼關係。
即便昨天是我叫孟然送我回家,那前因也是因爲肖元廷和祁佩要把我推到危險之中,我不得不找個靠譜的人回來,如果我不找孟然送我,說不定晚上發生點兒什麼,想不開自殺的人就會是我了。
再說,桑就算是上週和孟然ons了一次,這才短短一週的時間,哪怕是相戀多年的人看到男友送普通異性回家,也不至於就想不開自殺吧?要是這樣,閔天佑把我錢給偷走這事兒,我不得自殺多少次?
我倔強的不願意跟祁佩走,祁佩生拉硬拽着威脅我說:“你現在要是不跟我走,到時候警察找上門來調查你,看你還有沒有那麼硬氣。”
“走吧雯雯,我跟你一起。”潘韓琦在旁邊說。
這事兒雖然是自殺,但也是命案了,當地警察和大使館都參與了調查。
我們趕到孟然別墅的時候,已經有警察和大使館的工作人員在那兒,昨天晚上聚會的人也全部都被叫了過來,正在挨個盤問調查。
桑的遺體還在房間,要等這邊調查確定自殺後,才送去殯儀館等着家屬來處理。
祁佩拉着我就要去看桑。
我是實在沒有勇氣看到那麼血腥的場景,在院子裡就和她掙扎了幾下。
潘韓琦也勸她說,一切都調查結果出來再說,桑是肯定要看的,但不一定非得是現在對吧?
“我就要讓她看看,桑死得有多慘!”祁佩整個人還處於激動的狀態中,說:“我和元廷趕來的時候,桑身上都還是熱的,那些男生看到慘狀都忍不住哭了。羅雯雯,你自己作的孽,你就這麼狠心不去親眼看看?”
正在這時,肖元廷從裡面出來了,二話不說上前就從祁佩手裡將我拉過去,依然跟祁佩一樣把所有的責任都怪在我的頭上,把我拉到桑的房間,指着裡面說:“你自己好好看看!”
我無論如何迴避,也逃不開面前血腥的場景。
只見,桑躺在房間裡的牀上,周圍大灘的血跡早已經幹了,面色慘白沒有一點生氣。站在房門,就能感受到撲面而來的陣陣涼意,讓人忍不住全身哆嗦着閉上眼睛,不停的往後退,大喊着:“不是我啊,真的不是我。”
可是閉上眼睛,腦子裡都是剛剛閃過了一下的畫面,恐怖至極。
從沒有覺得死亡離自己這麼近過,更是沒有想到過一場普通的聚會,會引發這麼嚴重的後果。如果能早知道,我昨天晚上說什麼都不會來這兒,不讓孟然送我回家,那是不是就桑就會免於一死?
退出來的時候,我看到作爲當事人之一的孟然,蹲在客廳角落,頭深埋在雙腿之間,全身還在忍不住的發抖。
我朝他走過去想要安慰他,哪知祁佩跟着上來抓住我,說:“羅雯雯,你是不是嫌事兒還不夠大啊?”
孟然聽到我的名字,擡起頭來,紅着眼睛看着我,張開嘴想要說話,但始終沒有發出聲音。
之後是排隊接受警方調查,大使館也在場,所有人都要接受詢問。
我如實交代了昨天晚上的經過,表示我全程就只和桑說過一句話,而且她在聚會過程中到底有沒有一直在哭,我不知道。
基本已經確定自殺,所以也就是例行問話而已,不過在結論出來之前,我們都需要隨時接受傳喚協助調查。
調查結束後,肖元廷和祁佩就打算走了。
我跟着他們準備上車一起走,祁佩瞪給我一眼說:“你惹的禍,不把桑送到殯儀館,好好磕幾個頭你能走?”
上午我抽空給蔣夢茹打了個電話,說我這邊有事可能要晚點才能過去,蔣夢茹在電話裡說好,讓我忙完早點過去,她那邊還有事情跟我說。
於是我說:“可是,我下午還要去上班啊?”
“你上個屁的班啊!警察沒把你抓起來,大使館沒把你遣送回去,算是你運氣好知不知道?你留學生簽證上的打工時長是多久?你信不信,我馬上就去找大使館告發你,打黑工的事兒!”肖元廷惡狠狠的警告我。
我滿腹委屈,不知道他們爲什麼就要揪住我的辮子不放,好像桑的死,真的就全是我一個人的責任似的。心裡除了後悔就是懊惱,我當初到底是怎麼瞎了眼,纔會認識祁佩這樣的人,跟肖元廷扯上關係的?
潘韓琦說她留下來陪我,我想她下午也是要上班,就讓她跟着肖元廷他們一起走了。其他的人也陸陸續續的離開,殯儀館車來的時候,也就剩下我和孟然兩個人。
我們把桑送到殯儀館,孟然就跟傻了似的把銀行卡交給我,除了告知我密碼什麼也不說。我忙前忙後幫他辦理好所有的手續,出來看到他還那麼愣坐在地上,就跟丟了魂兒似的。
我把銀行卡還給他,說:“都弄好了。”
“雯雯,你能不能陪我待一會兒啊?”長時間不說話的孟然終於開了口。
孟然的狀態真的很嚇人,剛剛走了個桑,我可不想他在出什麼事。
於是在帶他去開酒店的路上,就向蔣夢茹請了假,抱歉地說:“夢茹姐,真是不好意思,我可能在下班之前忙不完我的事情了,我明天再來好嗎?”
“你先忙。”蔣夢茹倒是沒有多說什麼,就爽快的答應了我。
我帶着孟然,就在我們學校附近找了個酒店,孟然要了兩瓶紅酒,讓我陪他聊聊。
我們坐在房間的沙發上,面前的茶几上擺着紅酒和高腳杯,我忽然覺得場景驚人的相似,想起閔天佑離開前的那天晚上,我們也是這樣坐着喝了一瓶酒的。
瞬間心裡就蒙上了一層鬱悶的陰影,陪着孟然喝了起來。
孟然連續喝掉好幾杯酒之後,緩緩地開了口說:“雯雯,我想和你聊會兒。”
“好,我陪你。”。
“我說什麼,你都願意相信我嗎?”
“嗯。”
“我沒有和桑發生過什麼,她也不是我的女朋友,真的。我跟肖元廷說,他也不相信,說不可能在一個房間裡什麼都沒做。但是我真的沒有,我連她的手都沒有碰到,我......”孟然語無倫次的說:“我現在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說,所有的人都覺得我和桑是因爲我自殺的。”
我沒有說話,端着酒杯看着孟然,絞心的難受讓他端着紅酒的杯子一直在發抖。
說話的聲音也是顫抖的,“上週,也是肖元廷組織的party,肖元廷說要給我介紹個小師妹,當時我就拒絕的。但是那天晚上大家都喝多了,他們就把桑關到了我的房間。”
“我發誓我真的喝多了,我讓桑睡在牀上,我就在地板上睡了一晚上。早上起來的時候我看到桑沒穿衣服,躺在牀上在哭,問什麼她都不回答。我還以爲是喝多了做了什麼對不起她的事,就一直在跟她認錯說對不起。後來我送桑回家的路上,她纔跟我說不關我的事,她難過的是肖元廷甩了她。”
“肖元廷?”
“嗯,桑說,他以前是跟肖元廷在一起的,不過從肖元廷和祁佩好了後,就把她給甩了。那天晚上,其實是肖元廷故意讓她跟我呆在一個房間,想要讓我們好了之後,桑就不會去破壞他和祁佩的關係了。”
難怪祁佩昨天那麼激動,她肯定是知道桑和肖元廷以前的關係,故意和肖元廷一起,要撮合桑和孟然。他們根本不會想到孟然是個老實人,一起睡了一晚上什麼都沒做。
“那昨天晚上,桑一直在哭,是因爲看到肖元廷和祁佩去了那邊?”我又問。
“也許是吧,我都沒注意到桑是什麼時候來的,如果不是祁佩來找你,我都沒看到她一直在那邊哭。”孟然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難過的說:“其實也怪我的,我要是能早點看到桑在哭,去安慰下她或者直接把她安全的送回去,可能也不會有後面的這些事。但是......”
也就是說,桑的死跟我跟孟然,一點兒關係都沒有!罪魁禍首就是肖元廷,他不僅把桑給甩了,還想要讓孟然來當這個接盤俠。
桑肯定是絕望了吧?
自己付出真心愛過的男朋友,不僅劈腿找了新女友,還把自己灌醉送上別的男人懷裡,還好遇到孟然這樣的老實人沒發生什麼,但親眼看着肖元廷和祁佩在自己面前......
凡是個用情至深的女人,都接受不了吧?
只是,桑太脆弱了些,選擇用這麼一種極端的方式,把肖元廷對她的傷害強加在自己的身上。
“你真的都相信我說的這些嗎?”孟然有些擔心的問我。
“我相信的。要不是你這麼說,我還覺得疑惑,桑怎麼纔跟你認識一週,看你送我回家就能這樣呢?還有今天早上,祁佩很回宿舍很生氣的打了我,說桑的死全都怪我讓你送我回家,肖元廷也是。我一直還在納悶兒,這兩個人怎麼都跟打了雞血似的,想要把這件事的關注點轉到我們身上來。原來是這樣......”
所以的困惑,隨着孟然說的事實都解開了。
“是啊,現在想想還很後怕的。”孟然感嘆着說:“如果上週我真的做了什麼,我在想,桑會不會在我醒來的時候,就死在我的身邊。”
“哦對了,昨天晚上你送我回家之後,怎麼沒有急着回去呢?”
“我說出來也許你不會相信。”孟然不自信的說。
“不會,你說的我都信。”
“祁佩跟我說桑在那邊哭的時候,我就過去一直在安慰她,勸了她一會,她的情緒慢慢好了起來,我就想你不是讓我幫你打聽事情嘛,剛好今天也沒什麼事幹脆就去找我朋友當面問,所以還跟她約好說今天出去玩。”
“那就是,我們走的時候其實她沒什麼事兒了嘛?”
“你還記得昨天晚上,肖元廷說要把你介紹給他的那個男生吧?”
“記得,很low。”
“我把你送回家返回的時候,他就跟我打電話說家裡沒酒了,讓我找個地方再買點回來。但是你也知道,當時天很晚了好多地方都關門的,我轉了一個多小時纔買到。”孟然的情緒忽然變得激動起來,說:“等我買好酒回家,桑就......”
“自殺了?”
“嗯。”
“意思是,在你離開桑的那段時間裡,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不知道,今天警察帶了法醫來,鑑定說桑的身上沒有什麼傷痕,就是很平常的自殺。”孟然繼續說:“我當時就給急救和肖元廷打了電話,可是很遺憾,來的時候桑已經沒有生命跡象了。”
我忽然在心裡有了個大膽的猜測,那個男人故意讓孟然去買酒,是不是想要和桑發生點兒什麼?然後桑以死威脅不願意,男生沒有得逞?然後在他離開後孟然又沒回來的這段時間,桑就越想越難過最後.....
如果真是這樣,那桑的死,完完全全就是被肖元廷他們給逼的啊!
“肖元廷還不知道,桑已經跟我說過他們的事情了。但是我也沒跟警方說,我有點怕......”
我忽然覺得心裡發堵,明明知道事實是怎麼樣的,卻不敢直接說出來。
一旦說出來,肖元廷和那個男生,就免不了要去警局關起來接受調查。而從法律角度,肖元廷根本構不成犯罪,也沒有證據證明,那個男生到底有對桑做什麼不軌的事情。
他們極有可能被無罪釋放,然後再把整件事都怪罪到孟然的頭上。
想起大使館說的,雖然桑是自殺,孟然可以不用被關起來,但是作爲戀愛關係,桑的家屬過來之後,還是希望孟然能站出來積極協商賠償,以免到時候家屬將事件鬧大。
於是我問:“那桑的家屬過來,要求賠償怎麼辦呢?”
“我給吧,確實我也有責任,能有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太大的問題。”孟然嘆了聲:“也是怪我自己,當初來到這邊的時候覺得無聊,就成天跟着他們一起鬼混。現在混出人命了,以後只能儘量保持跟他們的距離。”
或者是喝了點酒的關係,也或者是孟然將壓在心裡的話說了出來,人的狀態開始變得放鬆起來,端着酒杯就有些要睡着的樣子。
我輕輕碰了下他,說:“你上牀去好好睡一覺吧,我先回去了。”
“嗯,你那事兒等我把桑這邊解決好之後,再幫你問。”孟然迷糊的說着,走到牀邊倒下就睡着了。
回到家,祁佩還沒回來。
潘韓琦說她今天大概不會回來,下午在車上聽說肖元廷晚上又要帶她參加什麼聚會。
我忽然替祁佩當心起來,桑那麼單純的女生最後都被肖元廷給玩成了這樣,那祁佩現在跟着肖元廷鬼混下去,等着她的會是什麼呢?
忍不住的想要找潘韓琦聊聊,讓她勸勸祁佩不要沉迷在肖元廷這裡太深,轉念想如果我說了,萬一潘韓琦轉達給祁佩的時候讓她聽出來什麼端倪,說不定又會覺得是我不安好心。
躺在牀上,腦子根本沒辦法平靜下來,各種場景交織特別混亂。
桑長着一張瓷娃娃般的臉,那麼單純可愛的女生,怎麼會跟肖元廷牽扯上什麼關係?她離開時滿身血跡的慘狀,到底是經歷了什麼啊,纔會以這樣絕望的方式離開?
整個晚上都在做噩夢。
第二天渾渾噩噩的去學校上完課,到蔣夢茹店裡的時候,她卻破天荒的不在。
我問店上的人,說是姐夫最近休假,他們今天一早回國去了。
我就覺得有些奇怪,昨天我給蔣夢茹打了兩次電話,她第一次是說讓我忙完早點過來她有事跟我說,但第二次我說我沒辦法來的時候,她也沒說今天就要回國啊?
到底是,她要跟我說什麼事?
難道,是孫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