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含遐怔了一會,道:“原來……難怪……”李知塵鬆了一口氣,道:“當時所在也並非我的房間,而是書房。我與林霏雖然朋友,卻非伴侶。”
梅含遐知道他從不撒謊,也不屑撒謊,自然也不會編些話來騙自己,幽幽的嘆了一口氣,道:“後來你在哪裡?”
李知塵將她扶起來,見她右手有傷,剛纔趴在地上沾得血泥模糊,不禁心中一痛,撕下衣襟給她擦去了。梅含遐怔怔的等他擦完,心中卻愈來愈軟。
李知塵道:“後來我在天畫峰上枯坐多年,已很少下山。”伸手給她梳理了一縷髮絲,像十一年前般溫柔。
梅含遐低聲道:你知道嗎?我上去天畫樓就是爲了再看到你,然後好好傷你一次,我要報復你!可……可當我看到你失魂落魄的時候……我真的……真的好痛苦!”
李知塵身子顫抖了一下,握住她一隻手。
梅含遐低聲道:“你離開天畫樓後,我以爲我們不會再見面了。”
李知塵道:“我也以爲我們此生不會再相見。”頓了頓,道:“君天子他們是你朋友嗎?”
梅含遐冷笑一聲,道:“朋友?算不上。”
李知塵不知不覺中鬆了口氣。梅含遐道:“你明知我和魔道在一起,怎麼還敢當着天武宗佛宗的面救我?你就不怕被踢出師門嗎?不怕淪爲過街老鼠?”
梅含遐又道:“他們來殺我時,我明明罵你了,讓你別救我,你爲什麼偏偏還要救我?”
李知塵嘆道:“世間情愛,亂人心事,多擾多憂,無處可置。你又爲什麼救我回來?你不是說恨我嗎?”
梅含遐幽幽道:“你硬接劉翔則一劍,又爲我受了玉南子一掌,我不救你回來還是人嗎?我恨不恨你,你不知道嗎?你還讓我回去金天府找落於飛?”
李知塵身子顫了一下,道:“我只道我把你當寶,你把我當石頭。”梅含遐哼了一聲,惱道:“你自己想當石頭就給我滾!想當石頭就回到糞坑裡待着!”
李知塵心中一動,伸手將她抱住,她掙扎了兩下便不掙扎了。
梅含遐聞着他身上的男子氣息,再加上誤會已解,之前他捨命相救又大受感動,此時身子軟成一團,蜷縮在李知塵懷中。
梅含遐低聲道:“我那麼狠的傷你,你就不生氣嗎?我本來想把你罵氣了,你就不會來救我了,沒想到你竟然和那僞君子和老禿驢比劍!把他們逼出南蠻。”擡頭怔怔看他臉龐,道:“也沒想到你如今的修爲已那麼高了……”
李知塵道:“劉翔則劍法極強,若真的打起來,我未必打得過他,玉南子一身金剛不壞功爐火純青,我雖然斷他一臂,但始終是原於他想殺的是你,若兩人聯手,我無論如何也打不過。”
梅含遐道:“你受了重傷,先別走好嗎?”聲音極低,但語氣十分溫柔。李知塵心中一顫,道:“好。我不走就是。”見她受傷亦是不輕,取出丹藥給她服下。忽見洞外有飛鳥掠過,李知塵揮指打下,在洞外架火烤了起來。
烤熟拿到洞中,見梅含遐打坐了一會,臉上漸漸恢復紅潤之色,撕了半隻鳥腿給她吃。
梅含遐接過鳥腿吃了,要吐掉鳥骨時,李知塵伸掌到她嘴邊接着鳥骨。
梅含遐身子微微一顫,低頭道:“你還是跟以前一樣沒變。”
李知塵道:“我哪裡沒變了?這些年來,我變了很多。”
梅含遐低聲道:“抱我,我想躺你懷裡。”
李知塵將她摟住,嗅着她身上的輕微芳香,不禁心頭也軟了,像春天豔陽裡的春草。
梅含遐眼睛朦朧,道:“你……你還記得我們相見相戀那段時間嗎?”
李知塵低聲道:“難忘。”
梅含遐臉露回憶之色,道:“那時你油頭滑臉的,可不像現在這樣寡言少語。那時還老調戲我,我記得我問你,你就像個臭道士,你一生準備生兒子嗎?生多少個?你居然笑嘻嘻的道,那就要看你了。”
李知塵輕笑道:“我……我那時只是開玩笑的。”梅含遐道:“還笑,還笑。看我什麼?”李知塵道:“那你當初又是怎麼說的?”梅含遐道:“我當初就想試探你。”
原來當初兩人已經情投意合,兩心相依。只是始終未能挑明。那時梅含遐道:“你有夫家了嗎?”李知塵一愣,道:“我是男的。”梅含遐道:“那你嫁人了嗎?”李知塵無語的道:“我是男的,嫁什麼人,沒有。”梅含遐嘿嘿笑道:“你願意嫁給我嗎?”李知塵怒道:“我是男的,你嫁給我還差不多。”梅含遐又道:“那我娶你好嗎?”李知塵道:“不好!”梅含遐嫣然道:“那我嫁給你好嗎。”李知塵道:“不……”卻突然呆住。梅含遐哼了一聲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既然不願那就算了。”李知塵將她摟住道:“願爲彩翼作雙飛!”
兩人不由得想起當初的場景,一種久別無言的欣喜茫然感覺又蔓上心頭。
李知塵望着她的臉,道:“遐兒……我……你還會走嗎?”梅含遐搖了搖頭,低聲道:“我……我不知道……”
李知塵忽然緊緊抱住了梅含遐,道:“再怎麼我也不會再讓你走了!”
此時正值夕陽斜落,初霜半起。而這坡地較爲遍僻,林高樹茂,偶有雀鳥驚叫,倒是頗爲寂靜。半山上一邊殘霞潤山,一邊寒霜澤林。清風一吹,滿天落葉沙沙落下。
李知塵身上本來受了劉翔則的劍氣玉南子的罡氣,氣催五臟。雖說運轉元力逐漸消除了劍氣罡氣,但仍然肚腹痛如刀絞。只是此時梅含遐依偎在他懷中,卻是什麼痛苦也忘了。
梅含遐看着李知塵道:“你身上的傷好些了嗎?那老禿驢卑鄙無恥,竟然偷襲於我。”
李知塵道:“佛宗一派的金剛經屬無上功法,脩金剛不壞身,一身金剛罡氣。確實非凡,不過現在已被我所消除了一些金剛罡氣,再過幾日便能好了。”
梅含遐臉上纔有些放鬆,道:“那便好。那老禿驢如此卑鄙,你怎麼不讓我殺了他?”
李知塵輕嘆一聲,道:“不能殺他,他雖敗我手下,但還能信守之前承諾。如果殺了他,他所帶同門衆多,未必就沒有高手,必然會死命追殺你,而更是大大得罪了佛宗。而佛宗立宗千年,底蘊深厚,隱匿的高手不少。即使是雲道宗也不敢小覷。”
梅含遐道:“那現下怎麼辦?”
李知塵道:“天武宗一向以武爲主,視武如命。而劉翔則斷劍之時,已然灰心喪氣。必領天武宗衆人回到天武,不再參與此事。而佛宗玉南子雖有言在先,但我還是有所擔心。佛宗一派十分固執,認爲除魔至上,至於守信……卻是難免有變。”
梅含遐冷哼一聲,道:“什麼除魔至上,還不都是一羣僞君子假好人。魔道,魔道又怎麼了?所謂魔道,還不是這些自翎正道的宗門所判定的!我是魔道,可我又害過多少人?”轉而看向李知塵,道:“你呢?你會不會覺得我是魔道?我跟着無情教女上去天畫樓,現在這些名門正派可恨我恨得緊了!”
李知塵道:“所謂正道亦不過表面,正道正道……若在以前我可能會這樣認爲,可最近發生了一件事……”
梅含遐見他臉上變色,道:“發生了什麼?”
李知塵道:“你知道這中原的幾個大宗門所組成的一個聯盟嗎?這聯盟在十年前便已成立,稱之爲除魔會。”
梅含遐身子一顫,道:“什麼除魔會?我怎麼沒聽過。”
李知塵道:“其中便以雲道宗、天武宗、佛宗爲首,其下宗門便有御風宗、青華宗、煌鯊宗、女巫族,還有,西北鎏金殿!這個聯盟組織以來,便是爲了除去以金妖山爲首的魔道,現下蓬萊島、忘憂堡等方外宗門已納其下。除魔會於十年前便已組織而起,在十年中剿滅魔道甚多。”
梅含遐低聲道:“難怪……難怪……難怪無情姐姐她們籌劃什麼,原來除魔會已經把她們逼到……”
李知塵道:“而除魔會的盟主便是天武宗三百年前便已成名的無心道人,是個心堅如鐵,而實力強大的道姑。副盟主則是雲道宗所攬。現下禁地魔林大亂,這除魔會便會執行命令而動,現下大亂將來。你在未來這段時間中,最好隱匿起來。”
梅含遐點頭道:“我會的,玉瓊宮位於海外之境,虛無飄渺,外人是極難找到的。”
李知塵道:“那便好。之前所說的,這正道之中便組織了這個除魔會,而其中有一個門派便叫作西北鎏金殿。”沉吟半響後,李知塵道:“這個西北鎏金殿表面上是名門正派,而實際上……卻是……”
梅含遐見李知塵表情朕重嚴峻,問道:“這宗門怎麼了?”李知塵道:“我上次離開……天畫樓時,卻遇見一件事……”便把上次遇見妖魔作崇,並發現操控者竟是北上七丹子。而後來卻發現幕後黑手原來竟是西北鎏金殿一一說出。
梅含遐聽後久久不能言語,道:“沒想到這個名門正派真的比我們魔道更加……更加正派啊!”玉瓊宮雖是方外宗門,只是修煉的武功略顯偏邪,卻不曾做過什麼壞事,被中原宗門稱之魔道實屬冤枉。
李知塵咬牙切齒的道:“西北鎏金殿尚謀劃一件大事,此事與魔界大大有關!若他們成功,這修道界可便亂了!此事我必要上報宗門,提前預防。這鎏金殿在除魔會中地位極高,各宗佈置都能提前知道。若是讓鎏金殿隱藏下去,恐怕……”
梅含遐點頭道:“你自己一定要多加小心纔是。”李知塵“嗯”了一聲道:“我先消去體中劍氣罡氣。待消了這劍氣罡氣後,我先帶你出了禁地魔林,再上稟宗門西北鎏金殿一事。我打座時你不要離我太遠。”
梅含遐道:“好。我給你護法。”
李知塵也知道這時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雖然十一年的誤會終於化開,兩人恨不得在一起同訴心事,但眼下深在南蠻,仍是早些恢復修爲纔是。
梅含遐便在洞外布些障眼術,又守住洞口。而李知塵也打起坐來,運起元力療傷。
時間飛逝,已過三天。李知塵醒來後,梅含遐已在身邊,正烤熟了只飛鳥,問道:“你傷勢好了多少?”撕下鳥肉給他吃。
李知塵道:“已經恢復了三成,還有一些金剛罡氣難已驅除。”
梅含遐脈脈的看着他,道:“你的修爲比以前可精進不少啊!難怪當年林霏老纏着你。”
李知塵見梅含遐臉頰紅潤,如花如玉。一顰一笑,無不動人。而對自已的情意濃濃卻也是看得見的。心中不由得一蕩,伸手將她拉到懷中,伸過頭去吻了過去。卻是一時心動,一觸即分。
梅含遐身子一顫,臉上飛起紅霞,急忙從李知塵懷中跳出,嗔道:“你……你怎麼……”李知塵臉上也是一紅,期期艾艾的道:“我……我……”
梅含遐見李知塵木訥表情,着實好笑。哼了一聲後,突然伸過頭去吻了李知塵嘴脣一下,便羞紅了臉跑開了。李知塵坐在原地上久久不能言語,卻也迷醉在之中。
又過了三天,李知塵打坐醒轉後,見梅含遐站在身前,微笑道:“遐兒,我體中傷勢已經好了八成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