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思索太久, 順從地閉上了雙眼。
對一個人的感情,付出了多少,自己知道, 無論那份感情有個什麼樣的名字, 都不重要。
我問, 卻不是真的希望她答。
看來, 我自己也是一個任性的人。
“在我那邊的世界, 有一個叫‘遊樂園’的地方,裡面有‘摩天輪’”原遠的聲音就在很近的地方傳來,失去視覺後, 聽覺變得特別的靈敏,她細微的呼吸聲以及燭火的燃燒聲, 都清晰可聞。
她不止一次地向我提起她所在的居住地, 用着我聽得明白的語言, 說出我不能理解的句子。
世界、遊樂園、摩天輪……她說得順口,我聽來陌生。
“摩天輪是一個很大的輪子, 比鳳凰樹還要高,比醉夢閣還要大。”
她的聲音輕快而帶着愉悅,娓娓說着。
我見過馬車的輪子,但很難想象它會有如此驚人的成長。
製造個那麼大的輪子,簡直勞民傷財。
“你們這個時代有水車了吧?它就像水車那樣只在原地轉動, 不會往前滾。”
那你何不直接說是個大水車好了。
“輪子上掛着坐艙……嗯, 椅子, 人可以坐在上面。”
怎麼可能呢?椅子掛在輪子上, 怎麼去掛, 人又怎麼坐上去呢?
“當輪子轉動時,人就會從地上慢慢地升到半空。那種高度, 可以俯瞰好幾個城市的風光。”
即使是觀景樓,也未必能觀看全城的風光,何況還是好幾個城?除非上到山上。那個輪子,有山那麼高?
“是真的,沒有騙你。摩天輪是有着魔法的大水車。”
對於沒有親眼看見過的東西,被稱爲道聽途說,然而原遠說它真的存在,我便相信它確實存在。
只是我沒有見過。
巨大的水車,轉動起來時非常的慢,上面掛着一張張椅子,人坐在上面,從低處,緩緩地升到半空。
一大片的草地,都在腳下;一大片的樹木,都在腳下;一大片的房屋,都在腳下;一整個城鎮,都在腳下。
“連小鳥都不能輕易抵達的高度,在那裡,遠離了人羣,只剩下我,和你。”
是不是隻要舉起雙手,就可以觸摸到飄浮的白雲?
“我們現在還沒有到達最頂端。”
我以爲……我們已經到達了。
“有一個關於摩天輪的傳說。”
在武林,有着數不盡的傳說,如果你相信,可以聽上一千零一夜。
“在升到最高點時,我想吻你。”
我差點,睜開了雙眼。
“只要你搖頭,我就不那麼做。”
藍天、白雲、有着魔法的大水車,都消失了,我沒有睜開眼,感覺到的,是無邊黑暗。
“在摩天輪升到最高點時,人最接近天空,在那時候許願,神會聽得更清楚。”
耳邊,聽到的是流風吹着行雲散去的聲音,雲霄之上,立着尊貴無比的神只,低眉斂目,俯視世人。
清淡的幽香驀然襲來,使人迷醉,一樣溫熱柔軟的物體,輕輕地印在了我的脣上。
大水車停止了轉動,我和原遠,被定在了最高點上。
腳下,是被我們遺棄的人羣,頭上,是不會打擾我們的神。
我傾身,加深了那個吻。
此時此刻,我們在雲端,沒有龍城,沒有規條,萬丈之上,俗世之外,只有我和她,孤獨的存在。
我發現,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她的舌頭……伸了進來。
我驚得一下子就把眼睛睜開,整個人猶如從高空中急速墜落,跌回到現實的軀殼裡。
我推開她,卻發覺自己的手在微微顫抖。
“有許願嗎?”
在我開口之前,她搶先問道。
許願……哪裡還記得許什麼願!
胸口不斷地感受到心臟在劇烈的跳動,腦中滿是一條條泥鰍扭身翻竄的圖象。
“怎麼了?”她疑惑地湊了過來,我趕緊往後縮去。
她愣了一下,仔細端詳我的臉,我馬上舉起雙手捂住兩邊臉頰,頓了一下,才發現到自己做了什麼愚蠢的動作,連迭放下了手,把頭別到一邊。
“你不會是……害羞吧?”她小心翼翼地道,“不就是把舌頭……”
“停!”我瞪向她,“不要再說了。”
爲什麼這個人可以完全不覺得羞恥,最起碼也應該臉紅一下的吧?
“第二次了……”我的心跳到現在還無法平復,以至於在說話的時候還帶些許激動,“這是你第二次……吻我。”
第一次的時候,我們被阮潮陷害,掉落水中,她把我救了上岸,然後……
“我說過那次不是吻,是cpr。”她搶着解釋。
“c……?”
“人工呼吸。”
“……吻的另一種說法?”
她顯出了一副很無語的樣子。
好吧,上次就算了,但是……
“你剛纔有說過‘在升到最高點時,想吻我。’”每次說到那個字,我的心跳就會不由自主地加快,快到像要喘不過氣來。
“因爲摩天輪有一個傳說,兩個人在最高點時接吻,可以在一起直到永遠。”她認真而嚴肅地說道。
“傳說都是假的。”
“但我的感情是真的。”
我瞪着她,她也瞪着我。
“你不是問我們之間是什麼感情嗎?”她撩開散落在肩頭的長髮,放緩了語速說,“是要一直在一起,並且得到幸福的感情。”
卸去了所有一切重負,所以能夠抵達小鳥飛不到的高度,神明爲證,許下一生一世的諾言,從來沒有過的滿足感填滿空虛的心房,如果這是幸福,我已經得到。
於蘇玳,承諾的永遠相隨,是忠誠。
於原遠,許下的一生一世,是幸福。
“嗯,知道了。”我點點頭,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
“所以,我們是兩情相悅?”她似乎比我還不確定,盯着我問。
“是啊。”就像那個書生帶着淨戈私奔一樣,我對原遠的感情,也是可以做到那地步的。
“你真的明白……?”我越是回答得爽快她越是不安,彷彿我對她只是在敷衍。
才知道,原來她那麼在乎我的想法。
“那個……在大水車的最頂端和我一起人工呼吸的人,只會是你。”我這樣說的話,她也該明白了吧。
如此緊張不安的原遠,讓人心疼。
她怔了一下,笑了起來。
是那種剋制不住的笑,彷彿我說錯了什麼。
“你笑什麼?”我不自在地問道。
“笑你可愛。”她那兩潭清澈的秋水明眸,壓成了彎彎的新月。
可……愛?
“真的好可愛哦,來,讓姐姐調戲一下。”她抓着我的衣襟把我扯了過去,熾熱的吻,落到了脣上。
第三次……我想不到拒絕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