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吼——”此起彼伏、雜亂無章的各種叫喊咆哮,最終凝練成了這最簡短有力的音節,它從每一個勇士的口中衝出,在廣場上空匯聚,鏗鏘激揚猶如戰歌。
配合着這戰歌般的節奏,戰士們手執長槍,槍桿撞擊盾面,他們用自己的武器作樂器,爲自己的戰吼擊打出這世界上最金戈鐵馬的旋律。原本槍影森森、不動如磐石的步兵方陣,旋即沸騰,平靜的鐵色海洋上瞬時間掀起一陣滔天巨瀾。
戰意焚天,壯懷激烈。
伊斯塔熱脈膨脹,多日不曾有過異樣的胸口,在這一刻,再次灼熱!那切膚的感受,不覺讓他聯想到一把燒紅的烙鐵,嫋嫋青煙飄起的時候,肉香四溢。
他彷彿能感覺到,紋身處的那尾斷首黑龍如同在迴應周圍那沖天的戰意一般,在戰吼中開始輾轉騰挪。一股前所未有的充沛力量從胸口衝出,它肆無忌憚、橫衝直撞,如肆虐的颶風,迅速向全身四處席捲。
所過之處,伊斯塔感覺到的是血肉分離的痛楚!
伊斯塔在這突如其來的劇痛與震天的戰吼中迷失了,他眼前的世界已然赤紅,曾經無數次閃動在噩夢中的情景碎片,在此時,竟然出現了些許串連,組成了一面殘缺不全的畫卷……
蒼穹,紅雲密佈;大地,血流成河。
在這血色的天地間,矗立着的,是一座山——一座被一劈爲二的山!殘峰,斷淵。
一位無頭巨人,雙腳分踏在兩個斷山之巔,左手揮長盾,右手舞巨斧。盾擊斧劈間,赤血紛飛,翠羽飄散,以及光與影的湮滅黯淡。具體的一切,伊斯塔看不太真切,那畫面混亂模糊,只能在朦朧間依稀分辨。
那巨人的斷頭處,血跡斑駁,暗紅的涌動把**的上身染遍。他微微後仰,胸前雙乳處噴射着兩團燃燒的火焰。他似是把自己的兩乳當作了雙眼,怒焰噴薄,戰意昂然,直望蒼天!
肚臍處裂開一個巨口,如同嘴巴,衝着他“望”去的方向,赫然大張,無聲咆哮!
伊斯塔不知道他在望着什麼,在巨人視線所指的方向,那畫面,全然殘缺,一片混沌。
看着那巨人奮力揮舞盾與斧、以身軀爲頭顱猶然血戰的不屈身影,伊斯塔感同身受,一種無以復加的疼痛蠶噬着他的心,那種從靈魂深處升騰起的不甘,讓他胸口鬱塞,呼吸不暢。
“我若是他,又當如何?”
“戰!”
伊斯塔仰天狂吼,在這一刻,他覺得,自己就是那無頭巨人,那巨人也便是他!
狂吼聲中,畫卷如同震碎般,再次化爲碎片,無序紛飛。
伊斯塔瞬時從那赤紅世界中回到現實,一聲激盪悠長、震人心魄的長嘯從伊斯塔仰面朝天的口中騰躍而出,猶若龍吟。體內肆虐的龍捲在他的仰天長嘯中,爆裂而出,黑焰突現瞬隱,長髮無風飛舞,衣衫寸斷!
那悲壯蒼涼的龍吟,立時壓過了周圍的戰吼狂潮,如一把劍斬斷皮革一般,周圍戰吼戛然而止,寂靜中只餘下伊斯塔的長嘯婉轉。
士兵們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轉向了伊斯塔的方向,他們大張着還來不及閉合的嘴巴,面色詫異且茫然。
伊斯塔身後的隊友們,表情各樣。西摩、阿姆斯壯幾個是一臉的不可思議;伽羅則是好笑地看着伊斯塔殘破的皮甲以及裸露在外的四肢,滿臉的猥瑣;墨蘭索和艾黎亞卻是瞄了一眼伊斯塔近乎裸體的身子後,迅速扭頭,後退了幾步,假裝不認識這個人。
只有李•拜伊比較平淡,他微笑着看着伊斯塔,略有所思。
此時的伊斯塔還沒有從震驚中清醒過來,根本沒注意到自己此時的形象以及周圍衆人的目光。他能清晰的感覺到,體內力量沒有像以前一樣,全部的消失於無形。在剛纔的猛然外放後,有一部分竟然悄然安伏了下來,化作涓涓熱流,在身軀四肢裡靜靜徜徉。
伊斯塔連忙嘗試運用,之前養成的那種近乎本能的習慣,讓這一切都變得輕鬆了起來,熱流在他意念的控制下,在體內任意流轉,頗有水到渠成之感。
“喂,毛筆呀,你什麼時候沾染上了這種癖好?難道你要學某些三流吟遊詩人,弄個所謂的‘行爲藝術’出來?”伽羅拍拍伊斯塔光潔的肩膀,把一臉的調笑掩蓋在誨人不倦的表情下,打斷了伊斯塔的思緒。
伊斯塔這才猛然感覺到四肢涼意森森,低頭一看,頓時駭然。用眼神掃了一下週圍的目光,心中鬱悶非常。
李•拜伊笑着走過來,解下自己的斗篷,交到伊斯塔手上。伊斯塔連忙披上,草草裹住身軀。
“世風日下,人心不古!”艾黎亞這時候才扭回頭來,用異樣的眼神看着伊斯塔,突然話鋒一轉,“呀,我竟然還能說出這麼有文化底蘊的詞語,難道我有成爲吟遊詩人的潛力?”
“最好是成爲喜好‘行爲藝術’的那種!”伽羅假裝色迷迷地上下打量艾黎亞,“不過,估計也不會好看!”
“去死!”艾黎亞一腳踹上伽羅的屁股。
“沒想到你還有這樣的手段!這確實是一個不錯的提高知名度的法子!爲了小隊,你竟然有如此的犧牲精神,佩服!”西摩衝伊斯塔點頭,“可是,這名聲……不要也罷!”
“……”伊斯塔徹底被擊敗了。
這時候,周圍的士兵們也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看着伊斯塔的狼狽模樣,哈哈大笑,聲音竟然不比剛纔的吼聲小多少。
羅德斯特也被剛纔伊斯塔的嘯聲震呆了,靜靜地望了伊斯塔一會,扭頭輕笑,揮手示意衆士兵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