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意濃濃的山野間, 一條蜿蜒流淌的小溪將山與樹林隔開,汨汨發出的歡快溪水聲昭示着這個寧靜山野與夏一同舞動。
清澈泛着金色鱗波的小溪邊,一名身着玄色金邊袖口的男子正凝視着遠處, 兩名黑衣男子中規中矩地站在不遠處的馬車旁守候, 一切顯得美輪美奐, 詩意盎然, 當然, 如果除去偶爾飄過的便便氣味以外。= =。
花子嵐從兩名黑衣人挾持藍兮開始便站立在這裡,直至三人出現,他的身形一直都未動過, 彷彿是被定在原地的雕像,紋絲不動, 只有山間清風偶爾吹拂過他的青絲與衣襬。
“終於舒服了。”徹底解決了人生大事之後的藍兮滿足地走出茂密的樹林, 摸着肚子出現在花子嵐身邊。
花子嵐似未聽見般, 無一絲反應,仍呈四十五度角, 明媚憂傷地仰望遠方的小山。
對此情景,藍兮感到無比糟心,這孩子在明媚憂傷個什麼勁兒?她這被綁架的都沒憂傷,他這綁架者倒是憂傷了,天理何在?
這樣想着, 藍兮開始憂傷了, 這貨把她綁來想做啥?身體都被他搶去了, 他還想搶啥?難道是要帶着她私奔?不要吧?她是一淑女, 一黃花大閨女, 還沒想好要不要跟人私奔呢?
“那啥,花籃子啊, 你把姐姐我請到這來有啥事兒啊?是不是遇到什麼難處了?給姐姐說說,姐姐說不定能幫上你什麼忙,如果是爲了剛纔驚嚇到姐姐的事,放心吧,姐姐心胸開闊着呢,絕對不會揹着你陰你報復你。”藍兮決定要好好教育教育這不懂事的小破孩,綁架那是隨便就能幹的事兒嗎?就算綁架也應該神不知鬼不覺地綁纔對,這麼勞師動衆又打草驚蛇的,太沒有職業水平了。
“……”花子嵐別的沒聽進去,就那讓人怎麼聽怎麼不順耳的稱呼引起他的注意了。
見花子嵐有所反應,藍兮繼續滔滔不絕,“所以說,小籃子啊,有事千萬別憋在心裡,會憋出變態來的。”
“……”又變成小籃子了?太監?花子嵐有些不樂意這個稱呼。
看花子嵐緊鎖那好看的眉頭,藍兮心都疼了,她當初可沒這樣皺眉過,會長皺紋的啊,“瞧你這樣子,是不是沒事了?那既然沒事了,咱就散了吧?”這尊大佛既然一直不開尊口,那就放養了她,讓她爬回去唄。
“……”繼續不拿睜眼瞧藍兮。
藍兮緊盯花子嵐側臉半晌,果斷揪起自己衣領跳開幾米遠,“難不成,難不成……你真要帶我私奔?我告訴你啊,我可是淑女,我可不會做出私奔這種沒水準的事來。只要我不同意,你這就是綁架拐賣婦女兒童啊,虧你還是做警察的,怎麼能知法犯法呢?”長得美也是一種錯啊。T-T
擺酷久了的花子嵐終於緩緩轉過身,優雅地拂了拂袖擺,接着好奇開口,“你是婦女還是兒童?”
“……”藍兮搖晃扶樹,她什麼都不是。
“上車吧。”見剛纔還一副苦口婆心勸慰自己的藍兮瞬間被絕望包裹,花子嵐大感心情舒暢,他可沒少被藍兮堵過,加之他本就爲自己剛纔做出的決定感到沉重,因此,看到藍兮被自己堵,實在是爽呆了。
直至馬車走出樹林,來到人煙稀少的官道上,藍兮這才反應過來,“我是永遠的兒童!”她是不老的!
“就算今天是愚人節也沒人會信,要不你說點讓人信服點的話?”拿着兵書翻看的花子嵐直接無視了藍兮。
“我是人。”
“嗯。”
“我是女人。”
“嗯。”
“你是人妖!”
“嗯………………”沉默許久之後,“爲什麼你是人,你是女人,然後我就是人妖?”有點戳到花子嵐的痛處,他確實當過……人妖……
“我喜歡。”藍兮拿起桌上的一個蘋果就開咬,人妖當着當着也就習慣了。
花子嵐思考許久之後,倍感糾結,人妖這個詞太有損他的男子漢自尊了,理智告訴他,繼續糾結下去,眼前的女人會讓他更堵,於是他打算改變話題,“你怎麼都不問我爲什麼?”
藍兮正瞧車外的風景瞧得歡,隨意答道,“問什麼?問爲什麼你要在我人生大事時把我綁了,害我痛苦糾結得想殺人?還是問我爲什麼現在在你的馬車上?”
嚥下蘋果後,藍兮放下掀車窗簾的手臂,懶懶靠在馬車上,“我只知道在別人解決人生大事時去搗亂的都是變態,至於我爲什麼在你馬車上,這不是很顯然的問題嗎?你把我請來的唄。”
對於藍兮這非正常人類的思維,花子嵐倍感壓力,他實在是很想對她用以前審犯人的手段去對付她,她實在太欠抽了,完全沒有人質的自覺,“那我爲什麼請你來?”
藍兮如看白癡一樣斜睨了花子嵐一眼,十分不屑,“你腦殘啊,這不是應該問你自己嘛,問我做什麼?腦袋被豬拱了你?”語畢還十分做作地搖了搖頭,現在還有幾個像她這樣的正常人啊?
花子嵐好不容易在面對藍兮時可以淡定的心差點不淡定,正常被綁架的人不都應該問綁架犯嗎?他引導她開口還被鄙視,他真是腦袋被豬拱了纔對她抱有期望。
壓下想暴走的心情,花子嵐扯了扯衣領,“有人想請你去做客。”他的超高心理素質在面對藍兮時總是容易破功,他必須好好思考總結原因,因爲就在剛纔把她請上車的一刻,他早已做出了選擇,一個與她背道而馳的選擇。
藍兮敷衍的哦了聲便開始嘀咕,“那我先睡了,到了叫醒我。”說着便和衣縮在不算寬敞的馬車內,旁若無人的酣睡起來。
雖說自己這個身體以前是她的,面對着她也有些許尷尬,雖說她也沒什麼姿色能讓男人色心大起,可他好歹也是男人吧?面對這樣一個在男人面前不設防,還能在如此炎熱的天氣睡覺的人,花子嵐決定把她歸爲危險的非人類。
見藍兮的呼吸逐漸平穩,花子嵐這才放下手裡的兵書,對馬車外的人冷冷開口,“除了必要的補給與休憩,一律不準停下,快速趕路,不可輕率大意。”祁月曜的人很快便會追上了。
“是!”
得到回答的花子嵐這才又拿起兵書,卻已無心再看下去,今日這些黑衣人都是他這一年來帶出的士兵,與他們以是親如兄弟,如今卻葬身山野,他身爲將領感到無比痛心,但他也深知今日那些兄弟都已做好了死的覺悟,畢竟與祁月曜打過交道的他深知其手下的厲害。
如今只有與祁月曜比拼速度了,對於還跟在身邊的這兩名弟兄,他很信任也很放心,只希望中途不要再出現什麼差池,畢竟那個人並不是真的要傷害藍兮,只是想利用她牽制祁月曜,讓祁月曜在那個人帶兵出戰之際能安分守己,不做出謀逆之事。
如此想着,花子嵐又將目光移到背對着自己,將自己縮成一團的藍兮身上,自己曾對她萌生過特殊的感情,那時候的自己並未經歷什麼大喜大悲,可以對那樣讓自己憧憬的人產生不顧一切的感情,可如今的自己再也沒有衝動的勇氣與資格,在他的身後還有着千千萬萬的性命,他前世與今生的身份使得他必須以大局爲重,即使面對重生後的藍兮,他仍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內心深處的驚喜與激動。
即使選擇放棄一搏,但也不代表他會選擇傷害她,他願意在遠離她的地方守候她,爲她守護一方淨土,供她繼續肆意妄爲,不受戰爭與陰謀的波及。
這一次,是他最後一次強迫她,最後一次利用她,若有人要傷害她,若那個人不信守承諾,他也絕對會傾盡自己性命去保護她,在這以後,他會徹底消失在她的面前。
雖然自己對她並不瞭解,可過去的接觸與前世同處過一個世界的原因,讓他知道,任何一個人都不喜歡戰爭,對於曾在現代生活過的他們更是如此,加之,藍兮在牛家村時曾說過:她只希望有一個溫馨的家。
這個願望在當時的藍家,在戰火四起的時代,是奢侈的,而他也給不起,他只能如一個真正的男子漢去爲她創造這樣的世界,然後看着她幸福。
花子嵐自寬大的袖口裡掏出一塊白色絲綢方巾,透過飛揚的窗簾,迅速射到飛快後退的一顆樹上,接着閉眼休憩,他該放心了吧。
遠遠跟在後面的一個人影很快便發現了那塊高高掛在樹枝上的方巾,僅眨眼的功夫他便取下那塊方巾,接着轉身朝來時的方向飛去。
祁月曜收到那塊方巾時剛安排好受傷的藍槿等人,他優雅地攤開那塊沾有墨漬的方巾,上面寫道:兩年前你曾給我時間讓我做出選擇,如今我已做出選擇,你說過我只能是帝王的左膀右臂,如今的我正在做着我該做的事,多謝你的舉薦與培養,他日若兵戎相見,我不會手下留情。
在左下角下,還有一段小字:我放棄是因爲我知道她的心意,待歸還她之後,望惜之。
將那方絲巾丟在書桌上,祁月曜望着窗外的風景出神,許久之後才淡淡笑道,“果然是一個鐵血男兒,不過,你們都算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