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行進一段時間後, 藍兮實在是憋不住了。
急忙叫馬車伕停車,然後向藍槿甩下一句“我拉肚子”就匆忙跳下馬車朝旁邊茂密的樹林奔去。
做人不能太貪便宜,一定是剛纔在祁月曜的車上吃吃喝喝, 結果吃壞了肚子。
藍兮左右瞄瞄周圍, 除了一束束金黃的陽光自林間枝葉裡穿透, 灑向雜草叢生的大地外, 沒有任何異常。
雖說她臉皮有些厚, 可在林間拉肚子還是頭一遭,怎麼說也要謹慎點,就怕一個沒注意從樹林裡竄出個人來, 拉肚子是非常緊急的事,最忌諱驚嚇, 否則就拉不出來了, 拉不出來就要憋在肚子裡, 憋在肚子裡她就得忍受疼痛,讓她疼痛那她可就不幹了。
忍受着肚子裡的翻騰, 藍兮終於尋了個有半人高的草叢堆,又如小偷一般左右瞄了瞄,探查情況無異常後,她這才安心竄進草叢堆,可剛準備解褲腰帶時, 她發現一件很催悲的事, 她忘記帶草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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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拉個肚子容易麼她?
咬咬牙, 再忍忍肚子痛, 回去拿草紙!
這麼決定後, 藍兮做好十萬火急的準備,要衝向停馬車的地方, 可理想是豐滿的,現實是骨感的。
她纔剛準備挪動腳步就一把亮得晃眼的刀攔了去路。
忍着一肚子火氣,藍兮暗自將攔路之人的祖宗後代全過了個遍,攔人如廁是要遭雷劈的喂。
“刀劍無眼,這位姑娘最好莫要亂動亂叫,只需乖乖配合我等,與我等走一遭便成,在下保證不傷姑娘一根汗毛!”用亮堂堂的刀攔住藍兮的黑衣蒙面男子硬着聲音,一板一眼地說道。
藍兮忍,因爲肚子疼而有些僵硬的臉有些抽搐,“去哪?”忍不住了,忍不住了。
“無可奉告!”黑衣蒙面冷冰冰地甩來一句。
藍兮繼續忍,“那我能有個要求嗎?”
黑衣蒙面男子顯然因爲眼前的人質太過出乎意料的反應有些糾結,一般女子被人拿刀指着不都哇哇亂叫一通,然後胡亂掙扎,嘴裡喊的最多的是‘你是誰’‘爲什麼綁我’,爲什麼這個女人看上去並不驚慌,反而好像在注意別的事?莫非有詐?
其實不能怪藍兮冷靜,實在是被綁習慣了,而且她的所有注意力全集中在忍住外泄的如廁問題上,哪裡有半分心思去驚慌失措?更別說哇哇亂叫了,前世的她就曾被綁過一次,在這個世界也被綁過幾次,怎麼說也習慣了,而且她一直認爲她是淑女,所以哇哇亂叫不是她的作風,她的作風是有話好好說,說不到一起在暴力解決,以暴制暴,堅決不能縱容暴力分子。
但黑衣蒙面男子並不知這些,因此愈加警惕了,暗示身旁的人時刻警惕周圍,“休要使詐,你乖乖配合在下絕不傷你半分!”
藍兮忍不住了,“使你妹的炸,老孃肚子疼得受不了了,管你是誰派來的,抓老孃回去做什麼,萬事拉肚子最大,今天誰要是敢攔我,我就跟誰拼命,我讓你們都不好過。”朝着黑衣蒙面人大吼一通後,她一個竄步,抓着已經呆滯的黑衣蒙面人的衣領又大吼,“你!”
那黑衣蒙面人哪見過如此兇悍的女子,原以爲她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女子,因此起了輕視之心,誰知道會忽然爆發,因此他還處在努力消化階段。
看着眼前放大的兇悍臉,黑衣蒙面男子不自覺地回道,“何事?”主子騙人,說什麼這女子好抓,只要跟她講道理,她保證跟他們走,現在哪裡好抓了?
藍兮半天沒說話,只是看着黑衣人的臉愈加黑沉,最後才咬牙切齒地開口,“有沒有草紙?”
“……”哈?
一干包圍藍兮與黑衣人的人等皆呆滯。
“我說你有沒有草紙!快憋不住了!”藍兮見這些黑衣人呆滯狀,更加鬱悶了,難道他們都沒草紙?
“沒……”他們是出來綁架人的,誰綁架人還帶草紙?
藍兮絕望了,她快拉出來了。
黑衣人不明所以地看着被絕望包圍的藍兮,面面相覷,剛纔還兇悍的樣子,轉眼就絕望了,怎麼回事?
但不管怎麼回事,這位姑娘還是要跟他們走一趟,跟了好半天的路,終於逮到她單獨行動的時候,原本還以爲要直接與那人照面,或者要跟到淨覺寺才能下手,現在她落單了,正好省了不少事,主子說了,不能傷她半分。
“姑娘還是跟在下……”
“沒有我的允許,誰敢帶她走?”黑衣人才剛開口便被一道毫無情緒的聲音打斷。
聽到來人的聲音,黑衣人暗叫一聲不好,便迅速將藍兮挾持,其餘黑衣人緊緊幫他二人包圍,氣氛倏地緊張起來。
“幾隻蒼蠅而已,也想打我的人的主意?”被楓凜與夜魂緊緊護住的祁月曜安然站在不遠處,他依舊戴着那張泛着冰冷氣息的銀色面具,一襲銀色素袍與那面具相得益彰,腰間的流蘇隨着林間的微風不斷飛揚,一束束金色的陽光在他身前穿過,連那顯得生冷的長袍也被鍍上一層金邊,彷彿是沐浴在金色陽光裡的高貴光之子,享受着世人的崇敬。
藍兮從沒有像現在這樣開心過,原來看到祁月曜是如此開心,如此激動,如此興奮,草紙啊,終於來了。
黑衣人對於忽然出現的祁月曜有些忌憚,暗暗朝周圍的人下達撤退命令後,便挾持着藍兮往後撤退。
見狀,祁月曜僅是眯着眼睛望着藍兮的方向,冰冷地吐出一個字,“殺!”
楓凜與夜魂皆一頓,他們自是知道藍兮對於主子的重要性,只是他既然如此重視她,爲何還會不顧她安危地下達殺無赦的命令?
雖疑惑,但他們的動作卻未停止,迅速與拖延時間的黑衣人廝殺起來,除去護送挾持藍兮的黑衣人的幾個,原地還餘下二十幾個黑衣人,肅殺之氣立即觸發。
久等不來的藍槿有些急躁,他決定下車去找藍兮,適才他看到那個人下馬車往藍兮消失的方向走去,直覺地認爲出了什麼事。
只是他纔剛下馬車,四周便忽然出現一羣手持利器的黑衣蒙面人,只見他們露在外面的眉目間充斥着懾人的戾氣,藍槿頓感不妙,“老四,保護好冰雪姑娘。”說完便全身警惕地望着面前的黑衣人,眼角卻不斷朝後面那輛馬車掃去,剛纔沒看到逸晨與那人一同下馬車,也就是說他還在馬車內。
“你們有何目的?”藍槿邊沉聲發問邊不着痕跡地朝逸晨那裡挪去,只希望藍波能明白自己剛纔說的含義,也祈禱逸晨此時不要下馬車。
他粗略看了下,約有三十幾個黑衣人,除了逸晨與藍波會武功,自己與冰雪只是個拖累,不過好在藍兮不在這裡,想來那個人是去保護她了,這也讓他有些安心了,在這世上他最在乎的只有藍兮與逸晨,他們是他不能失去的親人。
就在藍槿心急如焚之際,又一批黑衣人忽然從天而降,將之前那批黑衣人團團包圍。
藍槿有些糾結了,大白天的,又是黑衣又是蒙面,現在到底是敵是友也分不清了。
不過可以看得出,之前出現的黑衣人因爲後面出現的黑衣人而頓時緊張起來,他們不再緊盯着藍槿這裡,而是將注意力集中在後面的黑衣人那裡,才安靜片刻,兩撥人便開始廝殺起來,鮮血的氣味在炙熱的陽光下顯得十分刺鼻。
藍槿不再猶豫,直直朝逸晨那裡跑去,見到還窩在馬車內安然熟睡的逸晨,藍槿吊起的一顆心終於放下,身後不斷有黑衣人想靠近他,卻被一直緊緊護在身邊的另一撥黑衣人打退,雖不知這兩批黑衣人是什麼來路,但他還是第一時間決定將逸晨抱起,快速遠離此地。
匆忙抱起逸晨,見他揉着惺忪的眼睛,藍槿急忙開口,“晨晨乖,聽槿爸爸的話,不要睜開眼睛。”纔剛說完,眼角便撇見藍波正極力護着冰雪抵擋黑衣人的襲擊。
眼看着一個黑衣人從背後就要朝藍波砍去,也不知是哪裡來的力氣,藍槿猛地一個箭步抱着逸晨就朝藍波身後撲去,好在二人的距離不過幾步距離,他用自己的背替藍波擋下那一刀,鮮血頓時染紅了他絳紫的華服,妖嬈精緻的面容再無一絲風情,蒼白代替了所有。
回過神來的藍波見倒在身後的藍槿,再也不顧所有地大開殺戒,他在兩年前就發過誓,一定要保護好自己的家人,不管如今的他們變成什麼樣,他們都是他最重要的家人。
如陷入癲狂一般,藍波不再束手束腳地躲避黑衣人的襲擊,而是瘋狂地朝周圍欲傷害他們的黑衣人殺去,此時的他不再是平日裡任藍兮藍槿欺負嘲笑的藍波,而是化身爲嗜血的惡魔,只有不斷殺戮才能平息他內心裡的恐懼與不安。
兩撥黑衣人見如此變故,具是一愣,卻僅是瞬間便又繼續廝殺起來,一方謹守着主子下達的殺無赦命令,一方奮力執行保護這幾人的任務,不論是誰,都爲心中的信念而全力奮戰。
在這個上山祈願的日子,這條通往淨覺寺的道路因爲這兩場廝殺而顯得十分遙遠,鮮血鋪灑了一地,染紅了黃土地,染紅了路邊野草,也染紅了灼熱的陽光。
誰也沒有注意到被鮮血染紅了雙手的藍逸晨在此時發生着怎樣的變化,也無人注意到一直沒有發出半點聲音的冰雪,在觸及藍槿後背那大大小小錯綜複雜的傷痕時的震驚,與剛新添的血痕的訝異。
遠在京城皇宮的一片無人花園裡,一名身着金黃龍袍的男子負手立在池塘邊,沉靜無波的雙眸緊緊注視着池塘裡歡快遊玩的鯉魚,只有緊緊握拳的雙手泄露了他掩蓋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