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外,廝殺聲鋪天蓋地,“弒”組織成員不過一百餘人,雖個個身懷絕技,但終究寡不敵衆,傷亡慘重。赤曦踱步行走在衆多死士的屍首間,月牙白長袍上沾滿了腥紅的血,月色下宛如開在衣襬上的紅梅。
他拖着手中的劍在屍首間翻閱尋找着,面上帶着詭異的詳和,“他不在這裡。”從頭檢閱完畢,男子將帶血的劍插入劍鞘,喃喃自語,“他當然不會在這裡,如果他在這裡,我又該拿什麼來威脅暮夕?”
“呵。”赤曦冷冷笑出了聲,“呵呵。”
上官藍,你看到了麼?這就是你始終不願出現的代價!這些年,我所受到的一切煎熬,都會加倍的······加倍的奉還給你······
“主上。”一個小兵忽然發現了某處的異常,將火把照在地上,火光映亮了四周的植物,在一片褐色泥土與灰色鵝卵石交接的路上儼然出現了一道尚未乾透的血跡。
赤曦明瞭的勾起嘴角,他揮揮手示意身邊的人下去。“可是!”一旁的流火有些不甘心的看着不遠處的那個方向。敵人就在那裡,爲什麼不立即就地正法?
“沒什麼可是的。”赤曦有幾分不耐的說道,“你和七溢帶幾個人先去地牢等我。”
“是。”七溢伏腰拱手,恭敬的敬了一禮,向流火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不要再多話。跟了主上這麼久,七溢雖沒有太大的成就,但終究是學會了察言觀色,知道什麼話該講,什麼話不該講。瞧主上這架勢,怕是又有什麼隱情吧。
他轉身,對着身後的禁衛軍吆喝一聲,“大家都散了吧。”
結束戰鬥後的禁衛軍已站成整齊的兩排,聽到他的指示,便低順起眉眼魚貫離開。
火把的光線漸行漸遠,最終化爲一星暗淡的光點消失在遠方。
夜風帶着秋日的蕭瑟,空氣中散發着冰冷的血腥味。赤曦站在成堆的屍體間,綠眸深邃而空洞,“那一天,她就是這樣站在我的對面,手中拿着那把我送給她的劍。也是滿地的屍首,也是滿身的鮮血,她說她恨我,與我勢不兩立。”
沙啞的嗓音迴盪在空曠的四周,他喃喃自語,像在回憶,又像是在故意說給某人聽。
許久之後,遠處樹叢內傳來一陣“沙沙”的響聲,笙寒從茂密的枝葉間走了出來。他受了傷,左臂上有一道很深的口子,血還在往外流着,浸溼了他穿在外面的藍色罩衫。
“那是你咎由自取。”笙寒平靜的望着赤曦的方向,琥珀色瞳仁帶着如水的寒氣。
“哼······咎由自取?”赤曦冷笑,綠眸中蒸騰起一股薄薄的霧氣。
她是那樣的殘忍,說你可憐,於是就給了你一個擁抱,當你以爲自己從此可以信賴她的時候,她卻突然給了你一個狠狠的巴掌。然後決然而去,她怎麼可以如此心狠?心狠到從此讓我再也找不到她?
想罷,赤曦再次蒼涼一笑,“對,你說的沒錯,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月光下,男子擡起頭,綠眸內已經充斥着殺氣與憤恨,“所以,我要爲我做的事負責到底!”
他鷹目一凜,忽然竄至笙寒的眼前,笙寒身手不差,只是沒有料到對方會這麼輕易的下手,一時間竟沒有反應過來,“混賬!你居然偷襲我!你這個小人!”
赤曦反手擒住了笙寒,笑的不痛不癢,“小人有什麼不好?即達到了我所要的目的,又省時省力,多好啊,我想我真是個作爲小人的天才。哈哈哈······”
笙寒閉眼合目,面如止水。不反抗不代表他害怕了,他知道赤曦想要做什麼,如果真的可以,他也希望再次見到陌然姐姐一眼,希望一百年前的恩怨可以就此做個了斷。只是陌然姐姐真的會出現麼?她失蹤這麼多年,
究竟隱藏了什麼不爲人知的秘密?
毒藤之外的浥輕塵此時已被一團濃重的霧氣籠罩了,那是仙靈陣,一個用幻術編織出來的幻境。
她撥開濃霧向前走着,長劍在地上劃出一道白色的劃痕。
走了許久,她纔看到前方有路,那條路很是熟悉,浥輕塵沿着那條蜿蜒的小路一直向前走着,路的兩邊開始出現一些桃花樹,樹上零零星星的開着些桃花,路的盡頭出現了一座亭子,有人在亭上彈琴。
這樣的場景瞬間與記憶中的畫面重疊,彷彿晴天霹靂,輕塵震驚的愣在了原地,這裡······不是她五百年前的家族······護神族的府邸麼?
空蕩的走廊內響起一陣腳步聲,有條不紊,漫不經心。彷彿預感到了危機的降臨,上官藍一個機靈從地上爬起來。
“呵呵······妹妹······你醒啦?”一個好聽的聲音傳來。上官藍回頭望去,此刻,黛雪的手中依然還緊握着悽月神器。但似乎已經快到極限,黛雪的嘴脣發白,大汗淋漓。
“嗯,我好多了。”上官藍蹙眉說道,“你還好吧?”
“我?我沒事啊······嘿嘿······就是這根棍子越來越沉。”在上官藍昏睡的這一個時辰內,這個黛雪一直不忘妹妹的囑託,用盡全力握着這根漂亮的棍子,也正是由於這樣,防禦結界才支撐到了現在。
{女娃,怎麼樣還好麼}{緹熙沒關係}{女娃你身體裡怎麼會有一半仙體一般妖體,我剛纔在和仙體一起抵抗妖體}{我也不太清楚}{我感應到三皇子的氣息}{誰、}{他嘆息}
毒藤外,傳來一陣輕微的嘆息,赤曦站在嗜血玫瑰之前,向身旁伸出一隻手,“拿來。”
“是。”七溢遞過一支玉瓶,又恭恭敬敬的退了回去。
“做的好,血霧,本宮現在就餵給你們開花的藥粉。”赤曦打開瓶塞,將金色的藥粉灑在毒藤的莖葉上,藤條開始遊走,紛紛盤踞在鐵籠的兩側,露出了正門。
上官藍只覺得眼前一亮,架在自己身上的那股邪惡的力量竟緩緩消失了。
藤條還在繼續遊走着,金色藥粉化成點點星光籠罩在這些長滿毒刺的藤條上,慢慢的,有花苞從藤條上冒出並緩緩綻放開來,一朵朵血紅的玫瑰擠滿了整間牢房,看起來唯美異常。
赤曦就站在牢房之外,容顏俊逸,月牙色長袍上染着血跡,彷彿翻山越嶺披荊斬棘而來的王子。然而王子的前來卻不是爲了營救玫瑰公主,而是爲了······索命。
在這之前,上官藍並沒有見過赤曦,自然沒有過激的反應,她只知道,眼下這個人是前來殺她的,雖然她不知道理由。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此刻有一個人卻忽然癲狂了。那個人就是上官藍身後精神已經失常的黛雪。
上官藍對於黛雪的突然瘋狂很是不解,她一手按住黛雪在空中揮舞的胳膊,一手扭過對方的腦袋,“怎麼了?嗯?黛雪?發生什麼事了?”
黛雪的嘴裡發出“嗚嗚”的哽咽聲,“我怕······有人要殺我。”
“別怕。”上官藍安慰的拍拍她的脊背,心中想到,原來危險來的時候就是傻瓜也會感覺到。“別怕,黛雪,我們不會有事的。”
“不······不······他殺了我父皇······他還要殺了我,我怕,不要!啊!”黛雪又一陣瘋癲的說着沒頭沒腦的話。
赤曦冷笑,向前更近一步。上官藍警惕的將黛雪藏到身後,望着走來的赤曦說道,“你放過我們。”
“這是算請求麼?”赤曦繼續皮笑肉不笑。
“不是。”上官藍倔強的回敬。
“那這是命令?”男子冷下一張臉
來。
“也不是。”上官藍無奈的垂下眼簾,“你們捉我來究竟是爲什麼?如果是害怕我捲土復國,那大可不必操這份心。因爲我更本沒有這個打算,我們之間沒有任何利益衝突,你爲什麼要抓我?”
赤曦聞言不動聲色,綠眸幽暗而深邃,她真的是陌然的妹妹麼?一點都不像,從外形到性格通通不像。可是,她就在這裡,那陌然呢?看到自己唯一的妹妹深陷囹圄,難道也不心慌不着急麼?
或者······真的要讓他下那樣的一步棋,她才肯出現?
想到這裡,赤曦擡起頭,不耐煩的看向還在喋喋不休的上官藍,“你說的都對,不過即使你有這份心思,對我而言也構成不了多大的威脅。”
男子說到這裡,向前又走了一步,現在他已經與上官藍捱得極近了。赤曦俯下身在上官藍的耳邊輕輕說了一句話,令少女臉色忽然一白。
“我之所以要殺你,不過是因爲我想殺你罷了。沒有原因,所以你也無需解釋。”
他說完這句話便在上官藍的眼前一揮,一道白光刺入少女的瞳仁裡,她······當場便暈闕了。
原本還在癲狂中的黛雪忽然安靜了下來,彷彿終於從一個漫長的夢中醒來,她從地上爬起,湛藍的眼眸直直的盯着眼前的男子。“赤曦。”她喃喃道,聲音由於剛纔的癲狂帶着些微的沙啞,“這麼多年來,有一個問題一直埋藏在我心裡。”
男子負手而立,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神情中帶着幾分促狹“什麼?”
黛雪慘白着臉,雙脣輕微的顫抖着,“雖然你殺光了我的族人,可我依然義無反顧的愛上了你。我以爲你也是愛我的,但你卻在擄我回國之後帶來了蘭姬和逐月還有現在的上官藍。
她們都和我有相似的容貌,相似的眼睛。你說你心裡一直藏着一個人,我想問你······是不是······從一開始我就只是那個人的替身?是不是······你從來就不曾······哪怕一秒鐘的時間······愛過我?”
男子並不言語,走上前溫柔的將女子蓬亂的發理順,“上次那件事是本宮的不對。本宮知道你是一個善良的好女孩,你走吧。本宮派人給你準備了馬車和行李。”
“我知道了······”黛雪不語,轉身背對着男子,“我弄壞了陌然留給你的唯一的信物,你恨我是自然的。可是我卻無法恨你,曦,這一百年的時間裡,我受盡了折磨。我恨透了那個害我的逐月,可是我卻無法恨你。或許有一天,我會與你爲敵,但是你依然會是我這一生唯一愛過的男子。”
眼淚將女子臉上的污垢洗淨,露出了她原本的容貌,那是一個五官很精緻的女子,然而一百年的折磨卻使她膚色焦黃。
赤曦沉靜的立在原地,綠眸內平靜無波,他淡淡一笑,看不出是無奈還是自責。他的心已經被另一個人塞滿,所有的情緒只會爲了那個人而波動,再也無力爲其他事而動心了。
他吩咐完身邊的七溢處理好上官藍的事,便轉身走出了地牢。
東方,已泛起了一絲霞光,天就快亮了。赤曦揉了揉疲憊的眉心,眼中升騰起一絲哀怨。
所有人都知道我的心意,只有你不知道······
絕塵谷
白蓮鏡中播放着之前所放的一切,“小花”旁邊坐着的如玉少年溫聲叫道。
“我錯了麼?當年我是不是不該就他 可是我不知道爲什麼會就他”
“好了,小花別想了”他輕輕抱起她輕拍着她的後背。
“我記得我是爲了那個人救他的,可是我記不得他 記不得”她捂着頭痛苦的說道。
“哎 我以爲愛只要努力就可以”他看着她呢喃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