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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月無情人暗換,舊遊如夢生靈嘆!

風月無情人暗換,舊遊如夢生靈嘆!

上官藍輕輕俯下身去,貼近牀榻上熟睡的男子。此刻,男子身上帶着如水的寒氣,有一股濃重的憂傷從他緊蹙的眉宇間劃開。上官藍不經看癡了,她從不知道,眼前的男子竟也有如此令人心疼的一面。

那個溫潤如玉的笙寒,那個處事不驚的笙寒,究竟隱藏了多少不爲人知的秘密?

就在上官藍暗自出神的時候,笙寒緊閉着的雙眸驀然睜開,琥珀色瞳仁裡閃過一絲狠戾的神色,一個翻身擒住少女纖細的手臂,將少女絆倒在地,“誰?”

他一邊問着一邊伸手去夠案臺上的殘燭,燭火搖曳,少女水藍色眼眸在夜色中顯得更加深邃,滾燙的燭淚滴在了她的臉上,像血一般觸目驚心。

男子的眼神倏地凌亂了,彷彿見到了長久思念的人一般,夾雜着欣喜與難以置信。

上官藍被笙寒的樣子嚇到了,顫抖的問道,“笙寒······你怎麼了?”清越的嗓音宛如淙淙的溪流,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彷彿看清了來人。笙寒眸底的光彩逐漸暗淡下去,良久,他始終保持着壓住上官藍的姿勢,躺在地上的少女不明所以,卻不敢再輕舉妄動。

直到少女被壓的臉色發白,他才緩緩放開,神色有幾分疲憊,一個後仰坐在了地上,他揉了揉疼痛的太陽穴,漫不經心的問道,“深更半夜不睡覺,怎麼隨便跑進男人的寢宮?”

“睡不着。”上官藍輕咳了幾聲,臉色逐漸恢復了紅潤,擡起清涼如水的眼眸,她望向笙寒,“我的身體已經恢復了許多。”說完,她微微一頓,喘了口氣,“可不可以去救陌然姐姐了?”

笙寒沉默低頭,許久之後,他望着窗外銀白的月光,喃喃出聲,“我不會再把她丟給那個人,絕對不會······”

*********

陽光溫暖的灑在御花園內,透過重重疊疊的樹木,在林蔭道上落下了點點光斑,枝繁葉茂,一片生機勃勃的樣子。

七溢唯唯諾諾的匍匐在地上,嚇得大氣也不敢喘一下。身前的男子負手立於瓊花叢中,此時,瓊花花盡謝,看起來有幾分蕭條。赤曦只是沉默的立在原地,眼神忽明忽暗,看不出喜怒。

“主公,是 ······屬下無能,原本······一個普通凡人是手到擒來,只是就在屬下即將捕獲他的時候······突然聽到一陣奇怪的琴聲······還沒來得及反應······我們就失去知覺了。”七溢試圖解釋,但主公這種沉默的態度,讓他的額頭直冒冷汗。

“還是凋謝了,再怎麼保護,再怎麼珍惜,該離去的還是會離去。”赤曦低垂下眼簾,綠眸深如寒潭,堅毅的臉龐傷痛之色是如此深刻。

良久,他才望向地上的七溢,有幾分疲憊的說道,“去刑事房領五百杖,扣除三年俸祿。”揉了揉發漲的太陽穴,他痛心疾首的說道,“七溢,本宮覺得升你爲護法是個錯誤的決定,現在本宮開始後悔了。”

他心不在焉的打發走了七溢,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一個奇怪的想法,琴聲?難道是那個人?想罷他輕笑着搖了搖頭,不可能,寒落沙已失蹤了近五百年,他只是從陌然的口中偶爾聽到過他的名字。據說他擅長魔音,精通的程度要優於魔音族的首領。

不過,那僅僅

只是一個傳說而已。

此時,已入午後,陽光充裕,滿園芬芳,不知何時,從聽雨閣傳來一陣琴音,悠揚的琴聲宛如淙淙溪流清脆靈動,又如天上的行雲空寂流暢。

赤曦的心臟“撲通”一跳,驀然涌出一陣古怪的情緒,這琴音怎會如此熟悉?他面色微微一黯,俊朗的眉漸漸鎖了起來,綠眸內怒氣見長,那個女人真是越來越膽大了。

一想到那日女人說他“守着一個死人”,他的心情就異常的煩躁,真的是守着一個死人麼?他從來不這麼認爲,他從沒有想過暮夕會有可能已不在人世。那麼優秀的女子,那麼機靈的女子,怎麼會如此輕易的死去?不會的,她會活着,甚至······

會回來向他尋仇······

赤曦沉重的喘着粗氣,擡腳走向聽雨閣,眉宇間的氣息壓抑而渾濁,他走的很慢,彷彿在極力剋制着內心的怒氣。

琴聲曼妙,緩緩流淌在午後的陽光下。赤曦的眉眼隨着琴音的逐漸變化竟慢慢舒展開了來,身上的戾氣也漸漸淡進了空氣裡,他忽然意識到彈琴者並非蘭姬,蘭姬的琴聲裡從不會如此純淨透明。即便琴藝再如何精湛,那內心的嫉恨與怨毒也是無法掩藏的。

這首曲子曾聽暮夕彈過,那時每每彈至接近尾聲之處,他總能聽見來自她內心深處輕微的顫抖,一聲聲宛如女子的哭泣。她說,這首曲名爲《生靈嘆》,是兩千年前流年嗜血化作火蓮之時,流浪詩人爲悼念永失輪迴的魔界所作的殤歌。

是爲了撫慰在戰爭中逝去亡靈的安魂曲······

依稀記得暗水邊境,伊樹堂花之下,女子撫琴的身影,娟秀的眉微蹙,湛藍的眼眸中帶着透明的悲傷。她望着他,輕聲嘆息,“爲何人的貪戀竟如此可怕?竟可以毀滅一切·······”

那時,堂花淡藍色花絮飄落在女子略顯單薄的肩頭,看起來有一種不食人間煙火的美。

不知是誰竟如此大膽的闖入了陌然的屋子。然而奇怪的是,他此刻的心情卻並不似之前那般憤怒,相反卻有了一絲期待。不經意間,他加快了前進的步伐,剛走至閣外,琴聲突然在一個破啞的高調之後,戛然而止。

聽雨閣內輕紗垂地,微風將案臺上的音譜吹翻了好幾頁,突然如水一般的琴音發出一個不和諧的音符,琴絃斷了。女子纖細的手指被斷了的琴絃劃出一道狹長的血痕,她含住指尖,吮去血跡,輕嘆一口氣。

赤曦推開閣門,一陣風吹得紗簾四處翻飛,案臺上的焦尾琴依舊安靜的躺在原地,彷彿並不曾被誰撥動過。

男子的眼神忽然失望的暗淡下去。走過去,他伸手輕輕撫摸着琴絃。忽然,他綠眸一沉,眸光掃到那根斷絃之處,銀白色琴絃上沾了一滴鮮紅的血珠,如此突兀,如此觸目驚心。

赤曦望着弦上的血跡陷入了沉思······

上官藍從聽雨閣出來之後,在御花園閒逛了良久,一直到日暮時分依然沒有從御花園繞出來。

此時,夕陽收斂了最後一絲光芒,夜幕沉了下來,黯淡的天光下她隱約看到不遠處的柵欄裡開着幾朵亮白的花。如果她沒記錯,那應該是白涅花,是母后生前最喜歡的花。

一時間,她心裡溢滿了歡喜,提起羅裙就

往柵欄裡爬。柵欄外。路很不好走,伸出來的一些堅硬的草根總是時不時的絆住她的裙襬。

翻過柵欄,她採了一大把白涅花,花刺有些扎手。她小心翼翼的除去那些刺,可還是弄了滿手的傷痕

就在她往回翻的時候,一個不留神,羅裙“刺啦”一聲撕裂了。

“啊!”花枝氣惱的低喊一聲,“怎麼辦?頭都大了,這是荷葉的衣服啊!”

來這兒也有半個月了,作爲一個文明人,即便來到了蠻荒時代,也不能半個月不換衣服不洗澡啊。誰知那羣殺千刀的把她捉來就不管她了。

虧得荷葉人心眼好,把自己最好的衣服借給了她,可是她居然把它弄壞了。也許是她太過投入,也許是夜色太濃,她竟然沒有察覺到有人已緩緩向她走來。

月牙色長袍被風吹拂到她的臉上,宛如男子深情的撫摸,夕逝恍惚間擡頭,看清了來人的面貌,是他······

赤曦居高臨下的望着她,臉上的神色被夜色遮掩,看不真切。他們就這樣彷彿對峙一般的望着對方。

良久,他終於妥協,輕聲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你怎麼會在這裡?一百年前他也同樣問過這樣的問題,這問題是如此愚蠢又是如此可笑,我怎麼會在這裡?這本來就是屬於我的地盤,我爲什麼不能在這裡?

來取你性命,來複仇。一百年前,她這樣回覆他。

“你怎麼會在御花園?”見她不答,他再一次詢問道。

花枝望了一眼手中的白涅花,對赤曦扯出一個毫無城府的笑容,“這花開得好漂亮,叫什麼名字啊?”她笑的如此開懷,黝黑的瞳仁明亮如星辰,眉角飛揚的如此徹底。

赤曦被這似曾相識的笑容吸引了,震驚的杵在原地。那一刻,他彷彿透過眼前的女子看到了她。

視線偏轉,他望向女子手中的花,眉頭微微一蹙,那種花雖然外表很柔軟但卻長滿了毒刺,居然還採了一大把,手心裡現在估計已是血肉模糊了吧。

沒來由的,內心升起一抹擔憂,赤曦語氣冰冷的對女子命令道,“讓我看看你的手。”

花枝有幾分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心想,這個人該不會心理扭曲了吧?才只見過兩面的女子,就要看人家手相麼?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心中雖是百般不願意,但她還是納悶的將手伸到男子的眼前。

赤曦將女子的手輕輕展開,此時,月光已逐漸明亮起來,如水一般晶瑩的灑在女子的手心裡。

還好,許是摘的時候已經知道此花帶刺,小心翼翼了點,手心裡只有零零星星幾處劃痕。

男子鬆了口氣,然而,忽然似看到了某個怪異的東西。男子握着上官藍的手倏地一緊,他擡眼望向女子,綠眸猜忌的微微眯起,然而終究沒有再說什麼。

男子放開花枝的手,背轉過身去,清冷的嗓音迴盪在夜色中,“你該走了,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尤其是那邊的聽雨閣······”

花枝當場氣結,搞什麼?這個人怎麼一會兒東一會兒西的?忽然她彷彿想起了什麼。

月光下,上官花枝緩緩舉起雙手,右手食指間一道狹長的傷痕已經結痂,那是剛纔在聽雨閣彈琴弄傷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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