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國,龐家鎮,龐家祠堂。祠堂內的龐氏族人都在焦急地等待着什麼。
龐天夏整了整破舊的布衫,腿剛跨過那高高的門檻,耳邊就傳來族人們沒好氣的聲音。
“年紀輕輕的架子倒不小,竟讓族中的長輩乾等了那麼久!”
“獸化者關係到我們龐家的復興,他從小就惹是生非,怎麼能將家族的命運交給他。”
龐氏乃王族分支,族人皆重視所謂的血統純正,而龐天夏的母親爲平民,他自從出生那一天起,就沒被族人正眼瞧過。
據說,龐天夏出生那天,族中甚至有長老說要將他投入江中,幸虧父親拼命阻止才保住了性命。
類似上面的冷言冷語,龐天夏不知道聽過多少次,他每次都忍不住衝動,不是回嘴就是動手。但是今天不同,母親就在祠堂門外,父親又在裡面站着,他只好忍住。
穿過人羣,只見祖先牌位前站着三個人,依次是父親、族長和堂哥。
父親斥責了龐天夏幾句,要他當衆向身爲族長的大伯道歉,但龐天夏卻只是歪着頭不吭氣。
族長也懶得再理龐天夏,大聲宣佈道:“人都來齊了,今天是我孩兒和侄子兩人16歲的生日,16歲也是普通人成爲獸化者的唯一時機。現在獸化者儀式正式開始,把‘獸琥珀’擡出來!”
在場的族人都安靜了下來,只見四名大漢分作兩人一組,從後面擡出了兩大塊用布包裹着的東西,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地上。
兩個布包被層層打開後,裡面露出金黃色的猶如凝脂般的獸琥珀,透過那半透明的質地,還能看到中間各蜷縮着一隻小虎。
所有族人都驚歎起來。
“咳咳!”族長咳嗽了兩聲,舉手示意讓大家安靜下來。
他對堂哥說:“孩兒,你脫去上衣後抱着獸琥珀別動,那外層便會化作油脂滲入體內,裡面的獸也將逐漸甦醒。到時,人和獸心靈相通,你也就成爲獸化者了。”
堂哥脫掉上衣,用雙手將一塊獸琥珀抱起放在胸前。
龐天夏見這樣也走了過去,正準備脫衣去抱起另一塊獸琥珀,卻聽堂哥低聲的鄙夷道:“你娘是個賤民,生了你這個小雜種,你還居然妄想成爲獸化者,我呸!”
龐天夏從進入祠堂以後已經一忍再忍,爲強壓怒火,多次攥緊的拳頭早已在手掌中握出了數道深痕。
隱忍不發本就不符合他的性格,現在被堂哥一激實在氣不過,憤怒的眼神就像要變成尖刀將堂哥劈開。
龐天夏雙手用力推搡了堂哥一下,不顧衆多族人在場,怒喝道:“你這個渾蛋!”
沒想到堂哥是在族人面前有意爲之,他假裝被龐天夏推得站立不穩,用力將手中的獸琥珀摔落在地上。
啪!獸琥珀化作無數碎塊四散飛去,碎塊落地後化作金黃色的油脂滲入了地下,頃刻間消失無蹤。可憐裡面那隻小虎,竭力嗷嗷叫了兩聲,七孔流血癱死在地上。
堂哥睜大一對牛眼,似乎非常吃驚,但龐天夏卻看到了他嘴角的笑意。
只聽堂哥喝問:“堂弟,你爲什麼無故推我,還故意摔碎了我的獸琥珀?”
族長和其他族人都被這變故驚呆,一時都沒能反應過來。
父親早嚇得臉色發白,快步衝了過來,一巴掌扇在龐天夏的臉上。
“不肖子,給我滾!”
臉上火辣辣的龐天夏被父硬拽出人羣,摔到了祠堂門外,母親旋即又扶起了他。
龐天夏感到母親的手因爲某種強烈的感情在微微地顫抖着,耳邊立即聽到母親恐懼而又堅決的話語:“夏兒,你闖大禍了!這裡有我和你爹頂着,你快到那木屋裡躲起來。”
母親說的木屋是他們家在田邊搭建的,農忙時全家會在那裡臨時居住,生活用品都一應俱全。
龐天夏被打得眼冒金星,一個人懵懵懂懂地離開了祠堂,來到了田邊的木屋。
坐在屋中,龐天夏緩過來之後,直感到心中火氣上涌。
堂哥自恃是族長之子,從小就橫行鄉里,剛纔自己在獸化儀式上遲到,就是因爲被堂哥找的幾個地痞流氓揍了,如果不是自己拼死抵抗,說不定連儀式都參加不了。
大家都姓龐,憑什麼就欺負我,還要辱罵我娘!
龐天夏越想越氣,一腔憋悶無處宣泄,揮起雙拳朝着牆上猛打了數十下,只打得拳頭上皮膚開裂,滲出了鮮血。
十指痛連心,但這皮肉之苦仍不及龐天夏心中苦楚的萬分之一。他仰天長嘯一聲,多年以來所受的委屈全部爆發,那叫聲淒厲猶如受傷反撲的猛獸。
我今後一定要出人頭地,讓天下人都知曉我龐天夏的名字,誰也不能再欺負我和我的家人!
太陽西下,因過度宣泄怒火,龐天夏感到全身無力,正挨在椅上發呆。
一聲吱呀的開門聲引起了他的注意。
“夏兒,吃過晚飯了嗎?”原來是母親。
“吃了紅薯,娘你也吃了嗎?”
“哦,我沒事。你快去幫爹把東西搬進屋。”
龐天夏出門一看,見父親推着輛手推車,車上裝滿了衣服細軟和一些日常物品。
父親黑着個臉不說話,只是將車上的東西搬了進屋。龐天夏也抱起一個包袱,見母親緊鎖雙眉站在門旁,就問:“娘,怎麼這麼多東西?”
“家裡的東西都搬過來了,以後我們就住在這裡。”母親回答。
“爲什麼,那祖屋不就丟空了嗎?”
龐天夏一家僅有幾畝薄田,唯一值點錢的就是祖上留下的一間祖屋。
聽龐天夏說起祖屋,母親眉頭緊鎖道:“夏兒,爲了湊錢買塊獸琥珀,你爹將祖屋賣了。”
“什麼!成爲獸化者就那麼重要,連祖屋都不要了嗎?”龐天夏大吃一驚。
“不是獸化者重要,而是望你能成才啊!”母親的眼睛有點溼潤,“還有,你爹今天在祠堂打你是爲了救你。獸化者是最強的武者,家族裡的人都指望你和堂哥擔負起振興龐家的重任,這是涉及全族利益的事。你當衆砸了獸琥珀,萬一族人遷怒於你,肯定要把你活活打死。”
龐天夏想起今天的事明明是堂哥陷害自己,便將手裡的包袱丟回車上,轉身要向鎮裡走去。
母親見龐天夏怒容滿面,又不知道他要幹什麼,立即大聲喝問:“你要去哪裡?”
“娘,打爛獸琥珀的事是堂哥有意嫁禍,我現在就找他算賬!”龐天夏說着,頭上的青筋亂跳,情緒異常激動。
“回來!”母親發怒道,“真相如何已經不重要了,現在全族人都已經認定獸琥珀是你砸碎的。你堂哥又是族長的兒子,自然被族人偏袒。再說他現在已經成了獸化者,你過去就等於送死!”
從小到大,母親說話都是細聲細氣的,龐天夏從沒見過她這般生氣。況且母親的話說得句句在理,龐天夏無話反駁,只好停下了腳步。
“把你自己的東西搬進屋,不要再出去惹事!過了今天生日,你也錯過了成爲獸化的唯一時機,今後就老老實實做個本分人吧。”母親將龐天夏拽了回來,心中無限惋惜。
龐天夏默默無語,無精打采地將自己的東西都搬進了房間。
整理東西的時候,龐天夏發現了不少兒時的玩具:風車、木劍、彈弓、湖邊的碎石。
龐天夏拿起父親爲自己做的彈弓看着,其實小時候父子間的感情很好,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兩人就很少說話了。
玩具激起了龐天夏的童心,他想試試彈弓還能不能用,就順手拿起一顆拇指大小的石頭。
在燭光映照下,龐天夏發現這石頭有點異樣,圓潤通透的質地,有點像是上午在祠堂裡看到的獸琥珀。
但這小白石中間卻沒有獸,只有一條細小的白線,也許是燭光閃爍的原因,有一瞬間龐天夏似乎看到那白線動了動。
這石頭?哦,對了。
龐天夏想起小時候有一次到祠堂內玩,爬到了供奉祖宗牌位的地方,還將牌位全部扔到地上。也不知道在哪裡掉出了這塊石頭,龐天夏覺得漂亮就藏了起來。之後爹發了很大的火,拿根木棍揍得他屁股都開花了。
龐天夏一手拿着彈弓,一手握着那小白石,躺在牀上回憶着往事。兒時的種種趣事讓他暫時忘卻了煩惱,不知不覺中就睡着了。
第二天清早,龐天夏被父親修補屋頂的敲打聲吵醒。他起牀時發現手裡的小白石不見了,手心還有些油膩膩的感覺。
在屋內外轉了轉,發現母親不在,龐天夏閒坐了一會實在無聊,就一個人溜達到鎮邊的小湖旁。每逢心情不好的時候,他都會獨自坐在那裡,看着湖水想心事。
今後,只能老實本分地做個普通人了,耕田種地,就這麼混一輩子。
想了不知道多久,忽然噗通一聲,龐天夏前面的水裡落入了一塊大石頭,濺起的水花弄溼了龐天夏的衣衫。
“哈哈哈哈!”一陣放肆的笑聲傳了過來。
龐天夏向笑聲那邊望去,只見堂哥帶着幾個族中的年輕人正朝着自己這邊笑。他身旁還有一隻小虎,看起來正是昨天獸琥珀內的那隻,但個頭已經比昨天大了不少。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何況對方再三挑釁。龐天夏快步向堂哥走去,厲聲問:“你昨天爲什麼要故意摔壞獸琥珀,還嫁禍給我?”
堂哥從小欺負慣了這個堂弟,現在成爲獸化者就更無所忌憚,他冷笑說:“因爲我不想你這個小雜種成爲獸化者!”
龐天夏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