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了沒?那就是槍馬家族的所在地。”望人羯帶着夏多翻過一面高坡後,指着遠方開口道。
夏多順着他指的方向眺望遠方,只見在一片灰暗的地平線盡頭,像綿延伏着的巨獸一樣聳立着層層的山壁,山壁上密密麻麻着佈滿大小不一的石窟,無數石窟中有的透着微微磷光,有的像黑暗的無底洞,透着讓人膽寒的危險氣息。而更遠的一面光滑如鏡的山崖頂上,建着一座雄奇詭異的高塔,有十二三層之高,雖然燈火通明但在一片混沌的天地中卻顯得十分恐怖。
“那是槍馬家族一族主要成員居住的地方——幻魔塔。而像我們這些紫袍等級以下的就只能隨便找個石窟來住。”說着,望人羯拉着夏多從山坡中狹小陡峭的小路上朝石窟地區走去。
“等級?”夏多有點疑惑。
“是啊,槍馬家族有着嚴格的等級劃分,族長是金色幻魔袍,而往下依次類推是黑袍紅袍白袍紫袍藍袍灰袍,我就是最低一級的……一般就是負責打雜跑腿之類的。”望人羯抖着身上的灰色布袍笑說,“什麼?像你這樣的高手只能是最低級的?”夏多很是吃驚。
“我在槍馬家族裡一直是隱藏着實力的,其實嘛……我對付三四個紅袍的沒有問題,哈哈……”望人羯詭譎的笑了一下,不理夏多更加疑惑的神情,就拉着他的手說:“原因我等一下再告訴你,現在要先給你變一下妝,這樣才能混進家族裡。”
“?”夏多還沒來得及反應,望人羯已經念動咒語,一層薄光籠罩住夏多,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望人羯已經得意的叫了一聲:“大功告成!”然後,他兩手張開,拉出一面光幕對夏多說:“怎樣?”
夏多朝鏡子一樣的光幕過去,只見自己已經從一個清秀的人族少年變成了一個魔族少年了:皮膚微棕色,左手臂上印着奇怪的紅色咒印,手指甲也呈現天然的奇異紅色,兩耳上各有兩個一大一小的圓孔,瞳孔中還有一圈漂亮的綠色透明光圈。
“哇……你變成魔族的形象好像更不錯耶。”望人羯上下打量着夏多,笑着說。夏多被他瞧得渾身不自然,看着血紅的指甲皺着眉頭說:“你們種族的紅指甲真是讓人噁心。”“沒辦法啊,很多咒術都要藉助紅鱗才能發揮出來的,如果紅鱗顏色淡下來,說明法力的作用很弱。”望人羯搭着夏多的肩頭說,“對了,你還差一套衣服……算了,先往前走,船到橋頭自然直嘛。”說完,他開心地拉着夏多,從滿是石渣的小路上朝遠方猙獰的石窟山巒走去。
對望的斷崖之間,灰暗的青冥之上,孤零零地懸着一道冗長吊橋,連接高絕的斷崖兩端,帶着一種孤絕悽清的氣勢。橋頭的一端聳立着一塊玄色石碑,上面刻着一個標誌:一隻有着火槍形狀奇異長角的獨角獸。意味着從這蒼龍橋走過,就是槍馬家族的聚居地:幻魔山脈。
一座城堡里居然有一整條山脈,可見這個北風王國最高監獄——海影堡的規模有多龐大,它是那麼空曠,彷佛有無限的自由,但卻又是絕對的封閉,沒有人可以逃脫。
橋頭有一些灰袍魔人在巡梭着,南登也是其中之一。他懶洋洋地靠在石碑陰暗的一面,無聊地搓動手指,看着指尖冒出的一團團小小的火花,昏昏欲睡。
突然,他感覺到一股勁風撲面而來,還沒來得及反抗,南登已經被擊昏癱倒在地,然後,一條黑影迅速竄來,抱起南登的身體,又如鬼魅一般快速返回一塊大石背後,過程之迅疾,竟然讓其他巡視的人員完全沒有意識到。
“脫下他的灰袍,穿上。”望人羯將南登的身體往地上一扔,對夏多說。
好快的身手,不知道如果是我來做,能不能那麼快。夏多一邊想着一邊剝下南登的灰袍,套在身上。“這個人怎麼處理?”夏多指着南登說,“這還用問。”望人羯抱起南登,掠到斷崖旁,輕輕一擲,南登就消失在無底的深淵之中。
夏多對望人羯的乾脆感到有點吃驚,但是並沒有說些什麼。
“走吧。”望人羯朝夏多一揮手,然後大大方方地從石後走出,朝幾個巡視的魔人打了打招呼,徑自從蒼龍橋上走去。夏多也跟着他往前走,由於槍馬家族的成員各司其職,互相不認識很是正常,所以雖然巡邏人員並不認識夏多,但看他穿着槍馬家族的灰袍,又和望人羯並肩而行,所以並不多過問,讓兩人順利過橋。
夏多緩緩走上凌空的吊橋,戴上布袍上的帽子,低低的帽檐下銳利如刃的目光沉默地掃視着眼前連綿逶迤的幻魔山脈,無數石窟彷彿黑夜中巨獸身上無數的氣孔,隨着呼吸不斷張合,散佈着危險的氣息。夏多深吸了口氣,隨着望人羯的腳步朝橋彼端走去。
另一邊,海影堡東面。
罕有的連續兩天都有“居民入住”的情況居然出現了。
那扇劃分人間與地獄的閘門再一次打開,給這陰森的天地帶來一點可貴的光芒。
新的囚徒緩緩走進海影堡。
圍觀的人羣又一次被震撼了。
被鐵鏈鎖着手腳緩緩走進監獄的,居然又是人類!
而且,那人身材嬌小,面容動人甜美,眼睛如水晶一樣清澈單純,一頭銀色長髮,穿着乾淨漂亮的白色連衣長裙,更像是一個翩翩於世的公主,而讓人無法想象她是一個囚犯——只收容世界最兇惡暴徒犯罪者的北風王國最高監獄海影堡裡的囚犯!!
周圍的圍觀者驚呼着,看着這個新人緩緩走來,喧譁異常。
“誒……好吵啊。”人類少女眨着靈動的大眼,不耐煩地皺起眉頭看着眼前喧鬧的人羣。
幾個色心大作的獸人擠到少女面前,嘿嘿惡笑着對少女說出一些猥褻下流的話。旁觀者鬨然大笑,看着這個粉雕玉砌的小姑娘如何反應。
少女甜美可愛地對獸人們笑了一笑,突然旋轉着身姿憑空升了起來,然後瞬而一道電光如九天神龍炸下,藍色的閃電在一剎那間將監獄照亮,讓所有人在那瞬間什麼都無法瞧見。在電光灼亮的一瞬後,一聲驚心動魄的雷鳴也隨之轟響起來,驚天動地的聲勢隨着耀眼無比的電光,讓人心臟都要跳出來般難以承受這震撼。
好像過了一剎間,又好像過了很久,天地間轟鳴激震的雷鳴電閃才停下來,圍觀的人羣適應了突如其來的昏暗後才發現那少女已經不見蹤影,地上只剩下剛纔上前出言不遜的幾個獸人漆黑不全的焦骸。
所有人都驚呆了,“這監獄……怎麼一連兩天……來了一個比一個更恐怖的惡鬼……”所有人默默想着,驚怖得無法動彈。他們心中潛藏着一個預感,這個監獄——海影堡,將要因此迎來前所未有的超級風暴。
終於來到石窟地區,夏多才更近距離地感受到這個監獄充滿着的瘋狂與罪惡的氣息。
沿途走來,到處懸掛着獸人們風乾的皮膚或者是乾癟的屍體,吊在一些洞窟上方隨風晃動,陰深嚇人;無數洞窟中都鬧哄哄着發出魔人們粗野的笑聲,偶爾交雜着金屬交鳴的響聲;地上一片狼籍,烏煙瘴氣,到處是各種污物和發黑的血跡,空氣中瀰漫着說不出的味道,讓人聞之慾嘔;亂石堆積成的零星石臺上,還有一些魔人坐着,手中抱着一些獸人的頭顱口中喃喃自語不知道在煉製什麼邪惡的咒法。
夏多皺着眉打量着周圍的一切,而望人羯卻似乎很習慣這一切,在前面輕快的帶着路,不時和一些認識的魔人招呼。穿過幾條低矮的石巷,攀上很多石階又走了很多小路,望人羯才停了下來,轉身對夏多說:“到了,這是我現在住的地方。”
夏多朝前看去,只見望人羯身後是一個隱蔽的石洞,裡面隱隱泛出昏黃的光芒。“走啊,小諾!”望人羯拉着夏多,走進了石窟中。穿過一條石廊,他們就到了望人羯的住所,裡面和幻魔山脈的其他地方比起來,雖然擺設比較少,但還算清潔整齊。
兩人各拉了一張石凳坐下來,然後互望着不說話。
望人羯看着夏多,突然笑了起來:“我知道你有很多問題要問我,我也有很多問題要問你……那麼多問題,是不是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了?好吧,我先來……你怎麼也進來這裡的,真是意外啊。”
“我昨天才來這個地方,進來後想到你好像也在這裡,所以纔打算過來找你。”夏多說。
“能進來這裡,不是一件簡單的事……什麼罪名?”望人羯好奇的問。
“就是闖進王宮裡,殺掉六百多名士衛和武將……可惜還是沒見到‘那個人’。”夏多的眼泛起一層難以名狀的光,似乎在懷念着什麼往事。望人羯也沉默了,想起了兩人一起經歷的童年。
“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當然是從這鬼地方逃出去……雖然我知道很難,不過和你在一起,我想是能辦到的。”夏多信心滿滿的說。
“我現在還不能走,而且,從來沒有人從這裡逃出去過。逃走……遠比你想象來得困難,幾乎不可能。”望人羯轉頭看着石壁上暗淡的火光說。
“爲什麼不能走?我相信這世界上沒有能攔得住我的地方!”夏多盯着望人羯說。
“你沒辦法出去的,真的。而且,我在這裡還有事情要做。”望人羯抖動着身上的灰袍說,“我是這裡的法則,潛藏在黑暗中的法則。”
“你聽說過‘圓桌會’這個組織嗎?”望人羯突然問,夏多恍惚想起魔人巴圖勒對他介紹的海影堡的狀況,點了點頭。
“外人一般認爲圓桌會由十個人組成,所以稱爲十王圓桌。他們每一個人的力量都非常強大,然而,圓桌會除了十王之外,還有二十個名爲‘法則’的人的存在。‘法則’負責維持海影堡的平衡,觀察其他家族的動向,並向十王彙報。而我,就是那二十人之一,被命令在槍馬家族最底層臥底,觀察槍馬家族實時的狀況,並維持海影堡的秩序,用十王制定的……暗黑法則。”望人羯從懷中掏出發亮的紫水晶菇說,“比如,今天我看到了凱爾家族的分隊和槍馬家族的人因爲爭奪這東西在那裡爭鬥,我就必須出手將他們幹掉,因爲這爭鬥如果一旦擴大可能就會引起更大的糾紛,導致海影堡內部的格局失去平衡,所以我身爲‘法則’,就要阻止這一切的發生。”
夏多看了望人羯很久後,纔開口:“這麼說,你就是圓桌會的手下?”
望人羯神秘的笑了一笑說:“你覺得我可能會去當別人走狗嗎?確切來說,我是雙重臥底!我儘量接近圓桌會,就是爲得到十王看守的一個究極咒法卷軸。哈,所以,我只是爲了我自己。”
夏多這時候才釋然一笑。
望人羯說:“反正你也不急於越獄,不如就和我一起成爲‘法則’,一邊擴大勢力找到可靠援手,一邊想辦法得到那咒法,讓自己變強,這樣也許還有更大的可能性逃脫。怎麼樣,讓我們先稱霸這海影堡再說!如果不這樣的話,我們如何能夠在出去後和北風王國,和這個世界對抗!!?”望人羯志氣滿滿揮着手高聲道。
夏多似乎也被望人羯眼神中自信的光彩打動,充滿信心地說:“好!小羯,我們先制霸這監獄,再想辦法逃脫這裡!!否則就算現在出去,也沒辦法完成我要做的事!!”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沒人知道一場即將顛覆整個海影堡的風暴就在這小小的石窟中產生源頭,就由這命運的雙子展開!
“十王有新命令下來了。”望人羯突然從身上掏出一塊光滑的結晶鏡,他拿出來對夏多揚了一揚,“這是我們和十王溝通用的咒流鏡,可以顯示文字。”說完,他低頭看着咒流鏡上的發光文字,然後擡頭興奮地說:“好了,我們機會來了!”
“什麼?”夏多不知道望人羯的意思。
“十王說,在槍馬家族一個臥底的‘法則’被發現,殺掉了。所以需要讓我們成爲紅袍,混進幻魔塔好監視槍馬家族高層人員的情況。你看,這不是剛好,一個‘法則’被殺了,我剛好可以帶你去十王那裡,成爲新的‘法則’。然後我們兩個人一起找機會升成紅袍,一起混進幻魔塔!”望人羯得意地說。
“有那麼簡單嗎?十王會讓我輕易加入他們嗎?”夏多對望人羯的樂觀有點無奈。
“沒關係的,有一些測驗,以你的水平,我想是一定能過的!”望人羯站起身來說。
“那怎麼成爲紅袍?”夏多又發出疑問。
“本來是要通過不斷做任務讓上級注意到你的功勞慢慢升上去的,但四天之後剛好有一季一次的幻靈武鬥會,去那裡戰勝對手就可以快速升級了!”望人羯說。
“幻靈武鬥會?好像有點意思……”夏多有點期待地微笑起來。“就這樣,明天我帶你去找十王,四天後參加武鬥會!”望人羯一拳打在石壁上,激動地說。
“對了,你怎麼知道我在槍馬家族的?”望人羯突然發問,夏多陷入沉默,好久才說:“我認識一個人。天國十二劍的一人,他告訴我說海影堡裡有兩大家族,一個是魔人家族叫槍馬,一個是獸人家族叫凱爾·基度。十一年前,一場動亂後兩個當時有名的黑勢力全部七千人都被同時一起抓了進來,所以兩個家族的情況都沒變動。我想你既然是魔人,可能會在槍馬家族裡。”
“那場動亂我也聽說過,七千人一起被送入監獄,所以現在監獄纔有很多水平很低的罪犯,而現在一次基本都只押運一個人進來,所以每個人都不容小看……不過,你怎麼認識天國十二劍的人?他們不是護送押運犯人的嗎?”望人羯問。
夏多搖了搖頭,神色很是複雜,似乎是不想回答。望人羯見狀,也就沒有繼續問下去,和夏多聊起了自己在海影堡的見聞。
人類少女站在破敗昏暗的廢墟上,銀色漂亮的長髮和裙抉一起在黑暗中微微翻卷,十分動人。
她用手掠了掠絲一樣的秀髮,嘆了口氣自言自語說:“怎麼打聽來打聽去別人都只說監獄裡只有一個叫夏多和另一個叫凱撒的兩個人類……沒人知道第三個人麼?爸爸……你到底在哪?”
“算了,先去找那個叫夏多的人好了。大家都是人類,也許會他有什麼情報也說不定。”少女下定了注意,就從廢墟上落下,輕靈如一隻翩然的銀蝶。
“我知道你說的夏多在哪?我有帶過他的路……”少女的身後突然傳來陰惻惻的笑聲。
少女昂頭看去,見是一佝僂魔人站在石後望着她。居然是僥倖逃脫的分屍怪徒,那卑鄙的魔人巴圖勒。“夏多在哪?”少女厲聲問。“這個嘛……你要給我一點好處我才能告訴你……”巴圖勒臉上泛起一層噁心的笑臉,發黃的眼球直直盯着少女素白裙上飽滿動人的胸口。
巴圖勒正欣賞着,突然感覺眼前瞬間變成一片血紅色,然後一股劇痛傳來,就什麼也看不到了,他痛苦地吼着,這時候才聽到少女甜美的聲音悠悠傳來。
“五秒內告訴我,否則就讓你變成一個死瞎子。一、二……”少女的聲音十分悅耳,但語氣冰冷而絕決,讓人無法質疑她說的每一句話。
巴圖勒忍着劇痛,獨手抹着臉上的冷汗和鮮血,慌忙道:“我說!我說……那少年,那叫夏多的少年和我說他要去槍馬家族……你可以去那裡找找!”說完,他因爲痛和恐懼癱倒在地,瑟瑟發抖個不停。
“槍馬家族?好怪的名字……”少女低聲唸了幾遍,悄然瞬身離去,在混沌中化成一道銀色靈動的光影。
“小諾,醒醒!”望人羯搖醒在石牀上熟睡的夏多,“今天我帶你去找十王,讓他們允許你進入圓桌會,你先準備一下。”
夏多站起身來,接過望人羯遞來的水盆,洗漱一番後穿過石廊,站在石窟洞口,看向山下的景緻。
眼前依舊是一片灰濛濛,空氣中傳來其他石窟魔人的叫囂。
夏多吸了口氣,微風從眼前拂來,雖然海影堡沒有晝夜之分,但夏多還是能夠感受到清晨的氣息。這種感覺很奇妙。
他轉過身,輕輕揚起嘴角微笑着對身後的望人羯開口道:“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