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木揚邶風拖往茗香局的路上,花容泠焰滿心忐忑。他並未說明具體要去做什麼,但她卻心知定會見到莫雨憐。除了施蠱之人,誰還有本事救花容凌煊呢!
“你約的她嗎?”不知爲何,花容泠焰彷彿對莫雨憐充滿了恐懼,每次一想到當初被綁上高臺命懸一線的那一幕,她仍會心驚肉跳。爲了降低自己的緊張感,花容泠焰隨意扯了個話題。木揚邶風點頭默認,從始至終都沒有說話,其神色之凝重彷彿是奔赴戰場一般。
又或者,這本就是一場戰爭,一場爭奪感情的戰爭。嚴格說來,這一役其實早就結束了。現在開始的,是戰敗者的瘋狂報復。老實說,花容泠焰從未以戰勝者自居,更不願將木揚邶風當作戰利品。只可惜莫雨憐不懂什麼是愛,步步緊逼,甚至到了你死我亡的地步。這樣瘋狂的感情,又有幾個人承受得起?
“我們就這樣去嗎?”花容泠焰不安的問。若是隻有他們兩個,那不成了板上魚肉任人宰割了?而且,莫雨憐既然見過了邶風,肯定能猜到她也跟着回來了。只要莫雨憐將此事報告給軒轅皇帝,她就算不死也逃不掉牢獄之災,更何況她現在還被扣上叛國的罪名。
這次回來,她便已經做好了被抓的準備,可那不是現在。爹孃含冤入獄,大哥又危在旦夕,她怎能在這個時候被抓起來呢!
“放心,我有分寸!”木揚邶風堅定的說道,“我不會讓你有事,更要救你大哥!”
“真的有這樣的萬全之策嗎?”花容泠焰低下頭小聲呢喃。她不是信不過他,而是信不過莫雨憐。她既然費盡心思的去下蠱,又怎會如此輕易的把解藥交出來呢?花容泠焰正想着,卻已經被木揚邶風拉進了茗香居。入座坐定,卻並未見到莫雨憐,想來是他們先到了。
此時臨近正午,茗香居內空無一人,甚至連老闆夥計都沒有。難不成是有什麼陰謀?花容泠焰端起木揚邶風遞來的茶,心不在焉的環顧四周,竟是在考慮萬一有事發生應該從哪兒逃跑。
在她的認知裡,未雨綢繆總是好的嘛!
“你打算怎樣問她要解藥?”花容泠焰微微啜了口茶,手心不覺溢出了汗漬。木揚邶風衝她微微一笑,笑容如陽光般純淨美好。
“一切有我!”木揚邶風伸手將花容泠焰的手握住,傳遞的除了溫度還有勇氣。花容泠焰見狀,這才擠出一抹僵硬的笑容以作迴應。
關乎性命的大事,她怎能掉以輕心?更何況,她比任何人都瞭解對手的陰狠。
春末夏初,時光靜好,陽光溫潤而燦爛。大戰前的鳳城街道比往日更爲喧鬧,除了密集的巡邏士兵,還有一些爲了生計不得不出來擺攤的小商販,空氣中滿是緊張的備戰氣息。
趴在窗欄上極目眺望,花容泠焰忍不住會想,如果沒有國家與部落間的戰爭,沒有爲權爲情的勾心鬥角,而她也不是在逃之犯,那在這樣明媚的春光裡,泡上一杯清茶,閉目小憩,什麼都不用想,那該是多麼愜意!只可惜,這只是一個美好的願望。
花容泠焰正想着,思緒卻被樓下傳來的腳步聲打斷。待她再回到木揚邶風身旁坐定,莫雨憐隨即推門而入。猛然一見到花容泠焰,莫雨憐臉上閃過一絲訝異。其一是因爲她那一身誇張的男人裝扮,其二則是她沒想到木揚邶風真能將花容泠焰帶來。
“花容小姐也來了。”莫雨憐邁着輕盈的步伐走到方桌對面坐下,舉手投足間皆透着勝利者那高傲的姿態。她心知肚明這次木揚邶風約她來的動機,也很享受這種高高在上的感覺。原來,權力帶來的快感真的可以彌補內心的空虛,即使夜深人靜時望着空蕩蕩的房間仍舊會寂寞,可她正在努力,努力變得無堅不摧百毒不侵。那個時候,她便能真的爲所欲爲了。
“……”面對莫雨憐的主動,花容泠焰僅以沉默迴應。初識時,莫雨憐溫婉端莊悽楚動人;姐妹相稱時,莫雨憐體貼關懷對她呵護備至;在青神廟取下面紗時,莫雨憐雖狠戾瘋狂但眼眸中仍有不忍,甚至隱隱讓人打心底可憐。可現在,眼前的莫雨憐在花容泠焰眼中是
如此的陌生。她雖在輕語媚笑,可眼底卻冰冷一片毫無溫度。她雖沒有放狠話,但花容泠焰卻覺得現在的莫雨憐比當初要取她性命的時候更加可怕。
見花容泠焰不搭話,莫雨憐輕哼出聲,一臉的輕蔑。她實在不明白這邶風和烈到底傾心她哪裡,難道就因爲她有一張絕美的臉嗎?若是沒了靠山,這花容泠焰還不知會有多麼悽慘的下場,興許到了煙花之地尚能得個花魁的頭銜呢!
“好了!”木揚邶風打破沉寂,眼睛直盯着對面的莫雨憐,視線卻越過她飄向了她身後。果然是一個人來的,還算她言而有信。“都到了這個地步,我們也就明人不說暗話了。莫小姐,還請你交出母蟲,讓我們好去救花容凌煊。你的大恩大德,我想花容家會記住的!”
對,除了會記住恩澤,還會記住你帶給花容家的災難!花容泠焰憤憤的想着,爲了顧全大局纔沒有發作。
“是嗎?”莫雨憐反問道,卻是對着花容泠焰。“看花容小姐這樣子,怕是不像會感恩戴德的吧!”
花容泠焰會感恩?呵,她可不信。若說花容泠焰現在想把她大卸八塊以泄心頭之恨她倒沒有異議。不過,莫雨憐也沒指望花容泠焰會感恩,因爲她從頭到尾都沒打算救花容凌煊,不然她也不會使用如此劇毒的腐蠱。她就是要花容泠焰嚐嚐失去至親的滋味,她就是要看到花容泠焰心痛的樣子,那肯定會比坐擁天下更有成就感。
花容泠焰見莫雨憐不僅沒有見好就收反而得寸進尺,頓時怒火中燒。莫雨憐怎麼可能會交出解藥?她要的不就是整個花容家族家破人亡嗎?花容泠焰心中有氣,甚至有些遷怒於木揚邶風。他難道不知道莫雨憐的目的嗎?竟拉她來受此侮辱。花容泠焰忿然起身,正打算離席而去,卻被木揚邶風給拽住了。
“告訴莫小姐,你將會把她的救命之恩銘記於心,來日定當報答。”木揚邶風的目光緊鎖住花容泠焰,卻對她臉上的震驚和不解完全視而不見。並且,在看到花容泠焰完全沒有反應之後,木揚邶風不禁加大了扣住她手腕上的力道。“說啊,啞巴了嗎?”
“你……”花容泠焰驚愕的瞪大了眼,不敢相信木揚邶風竟會這般對待自己。“不,我不!明明就是她下的毒害的大哥,就算她拿出解藥那也只能算迷途知返贖她自己的罪,我爲什麼還要感謝她?”
花容泠焰委屈的朝木揚邶風大吼,像一頭髮瘋的小獸。莫雨憐冷眼看着爭執中的兩人,嘴角笑意一直沒有消失過。花容泠焰,原來你也有失寵的一天。識時務者爲俊傑,以邶風這樣的聰明人,又怎會跟着你一起沉淪?莫雨憐得意的笑着,低下頭安心的喝起了她的茶。
也就在這個時候,木揚邶風趁莫雨憐不注意,瞟了瞟莫雨憐雨憐身後,也就是門口的位置。花容泠焰順着他的目光望去,竟看到有一隊人埋伏在門背後。她識得那穿着,那是將軍府的內家侍衛。原來,他有他的計劃!
“哼!”花容泠焰氣呼呼的坐下,雖仍是極不情願,但顯然是妥協了。“莫小姐,請你救救我大哥。我花容泠焰,包括所有花容家族的人,都將銘記你的恩德!”
聽到這話,木揚邶風鬆了一口氣,莫雨憐卻並不領情。只見她笑着放下茶杯,朝面前的二人無奈的聳了聳肩。“雖然,我很感動,沒想到花容小姐竟能爲了兄長向我屈服。不過……”莫雨憐話鋒一轉,嘴角揚起冷笑。“腐蠱乃蠱中之王,攜帶上千種不同的毒素,我哪兒有什麼解藥。”
好話說盡,卻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答覆,花容泠焰忍無可忍,隨即拍案而起。“莫雨憐,你壞事做盡,難道就不怕報應嗎?我大哥與你有何仇怨要你非取他性命不可?”
“呵呵!”看到花容泠焰氣急,莫雨憐反倒笑了。“我和他會有什麼仇?這一切不過是託了你這個好妹妹的福罷了!”
“你……”
“夠了!”木揚邶風打斷花容泠焰的話,轉身直視莫雨憐。“你說過,只要我帶她來你就會救花容凌煊!”
爲救花容凌煊,木揚邶風二入丞相府,也
要下了莫雨憐的承諾,他不信她這麼快就忘了。
“我是答應過救他,可我也確實沒解藥!”莫雨憐攤着手,一臉無辜的反駁道。她說過救,可沒說一定能救活,更何況腐蠱本就沒解藥。
“不是有母蟲嗎?”花容泠焰急忙說道,“只要你交出母蟲,我們自會去救我大哥!”
莫雨憐聞言,身子一頓。真沒想到他們還真能請到博聞廣識之人,竟連母蟲都知道了。木揚邶風贊同的點頭,同時期待着莫雨憐的答覆。
“可是,母蟲不在我這裡!”莫雨憐再次攤手,語氣無比誠懇。若不是深知她的話不可信,木揚邶風和花容泠焰怕是都會被她給騙過去。
“你是想出爾反爾嗎?”木揚邶風臉色一沉,渾身氣勢瞬間暴起。莫雨憐滿不在意的搖了搖頭,仍是一副無所謂的模樣。以她的功力,邶風若是用強純粹是以卵擊石,她自是有恃無恐。更何況,魑還守在外面呢!
“我說的救,本是打算告訴你們母蟲一事,沒成想你們已經知道了,那我還有什麼好說的?”莫雨憐巧言狡辯,木揚邶風見已經沒有了商量的餘地,便決定開始計劃中的下一步。
只見他突然暴起,足尖輕點騰身而起,躍過方桌直逼莫雨憐。而莫雨憐早有防備,體內真氣迅速運轉,腳下稍一用力,便連人帶椅一同朝後移去。莫雨憐本以爲應付木揚邶風綽綽有餘,卻不想這一退正好順了木揚邶風的意。說時遲那時快,埋伏在門背後的將軍府侍衛一涌而出,數把明晃晃的尖刀同時架上了莫雨憐的脖子。
所有的事情全都發生在眨眼之間,花容泠焰瞬時愣在原地。一切都照着計劃進行,然而木揚邶風還未來得及慶幸,便看到了自己脖子上的短匕首。不知何時,一身黑衣的魑出現在了他身旁。
“放開她!”魑冷冷的說着,寬大的帽檐遮住了大半張臉讓人看不到他的表情,可那渾身散發的戾氣卻讓人不禁膽寒。
“你以爲,我會怕死嗎?”木揚邶風稍一定神,變得胸有成竹起來。猶記得當初在青神廟被人瞬間制服,所以當他知道琉焱神女所爲何人後便一直懷疑莫雨憐身邊有武功高強之人,也正因如此他才留了一手,讓府中侍衛制服莫雨憐,到時就算有高手挾持了他,他也有交換的籌碼來保證安全。沒想到的是,這個計劃不僅引出了這個黑衣人,竟還暴露了莫雨憐的武功。
“你想怎樣?”魑仍是冷聲問道,但顯然已有所顧忌。主人說過,一定要保莫雨憐周全。
“告訴我,母蟲在哪裡?”木揚邶風衝莫雨憐問道,已是勢在必得。擁有越多的人就越怕死,莫雨憐現如今已算是坐擁了軒轅國的半壁江山,她又怎甘心就這樣死了?所以,她一定會說的。
“你好陰險!”莫雨憐恨恨的說着,十分後悔自己不該掉以輕心。
“說!”木揚邶風不理她,只想知道答案。莫雨憐見現在這樣兩兩對峙已是沒有了商量的餘地,這才認命的低下頭。
“那母蟲,我早贈給花容泠焰了!”
“什麼?”花容泠焰既驚訝又茫然,“你什麼時候給我了?”
“我早在與你姐妹相稱時便給了你了!”莫雨憐不耐煩的說着,花容泠焰卻仍舊一頭霧水。當初莫雨憐卻是有送她很多東西,人蔘燕窩等滋補之物更是數不勝數,她怎麼知道那母蟲在哪裡啊?
“說清楚!”木揚邶風朝莫雨憐身旁的侍衛以眼神示意,那架在莫雨憐脖子上的刀赫然又近了幾分。
“我都說了,我已經送給她了,還要我怎樣?唯一能說的就是,那包裹母蟲之物極爲稀有!我言盡於此,你們能不能找到就要看花容凌煊的造化了。若還是不滿意,要殺要剮悉聽尊便!”莫雨憐說完,倔強的將頭轉了過去。木揚邶風見已經問不出什麼了,這纔開始商討着交換人質。
安然回到天應府,花容泠焰一頭扎進了她自己以前的房間,莫雨憐送的東西除去被吃掉的補品,其餘應該全在這兒了。無論如何,她只要有一線希望都不會放棄。
大哥,等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