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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關於幸福

第七十四章 關於幸福

安棲小院外的湘妃竹旁,花容泠焰迎風而立,披在身後的雪絨披風已掉在了地上。現在的她,用一日千變來形容也毫不誇張。誰能想到,僅幾天時間,她便消瘦成了這般模樣。花容凌煊領着一隊丫鬟站在小院門口,卻遲遲不願踏進門去,深怕驚了正兀自出神的她。時值清晨,薄霧茫茫,空氣裡還凝結着夜晚的寒氣。整夜守在安棲小院門口的侍衛不斷的呵着白氣,雙頰已被凍的通紅了。

“小姐什麼時候起來的?”花容凌煊輕聲問侍衛,目光卻始終停留在花容泠焰身上。現在的她讓他想起了半年前,她剛醒來後不久的那段日子。那個時候,她也是鬱鬱寡歡日漸消瘦,從不與人多言,整天便是出神的望着那片竹子。她到底在堅持什麼?又在執着什麼?忘卻一切的她,難道仍舊得不到片刻的安定嗎?

“天未亮便起了,也不許丫鬟伺候梳洗,後來便一直站在那裡。”侍衛之一頷首答道,嘴脣已被凍起了烏青之色。花容凌煊見狀,心有不忍,便揮手讓他們退下去歇着了。不覺天已大亮,大喜之日,可不能誤了吉時。即使他再不願意打破這唯美的場景,他也不得不如此。讓丫鬟們先將手中衣飾送入花容泠焰的閨房中,他這才提步向她走去。

“大哥,是該梳妝了嗎?”尚未走近,花容泠焰便率先出聲。花容凌煊一愣,然後悶聲應答,同時將地上的披風拾起,又披在她的肩頭。這一次,她竟破天荒的沒有反抗。

外人們都以爲,能與九皇子聯姻是他花容家百世修來的福氣,可誰又知道真正的內情?攀龍附鳳,向來就不是花容家的人願意做的事,更何況,花容泠焰並無下嫁九皇子之心。這場婚姻,本就是皇帝一紙欽定,他花容家族縱使有再大的權勢,也都是拜王所賜,又怎敢與天子抗衡。只不過讓花容博夫婦以及花容凌煊三兄弟稍感安慰的是,九皇子軒轅熾烈對花容泠焰一往情深,過門之後,想必也是備受寵愛,這也不枉他們的一片苦心了。

“進屋吧!”花容凌煊將花容泠焰拉到身旁,雙手忍不住撫上她的臉。此刻的花容泠焰,長髮未理,滿面素顏,臉頰因寒氣侵襲而微微泛紅,甚是可人。然而因爲近日神傷,身體迅速消瘦,臉也隨之小了一圈,兩頰顴骨高高突起,連那一直清亮的眸子也失去了往日的那抹神采,轉而換上了一層灰色的薄霧。這還是他悉心守護了十八年的小妹嗎?雖然以前的她沉默寡言,性格孤僻,可那單純的閱歷已決定了她目光的純粹。不用費心費力,僅一眼便能輕易望進她的心裡,喜怒哀樂,盡藏其中。可現在,不管他如何努力,也再不能將眼前的女子看透了。

三月琉焱之行又如何?重傷失憶又怎樣?失去木揚邶風的花容泠焰,永遠都是一株無根的蘭花,即使仍舊清幽淡雅美豔逼人,卻也終是逃不過凋落枯萎的命運。想到這裡,花容凌煊不禁猶豫了。將整個花容家族的興衰和榮譽壓在她身上以逼迫她成親,這個決定到底是對是錯?

幾天前,她尚因不願出嫁而又吵又鬧,翻牆出逃的

伎倆已不知用了多少次,雖然每次都被逮了回來,可她仍是沒有絲毫放棄的跡象。但不知爲何從前天起,她便像一具提線木偶一般逆來順受,不再掙扎不再反抗,似是已經接受了這無法選擇的命運。到底是什麼讓她有了如此翻天覆地的轉變?難道是……對,前天,木揚邶風來過,一身溼透的來送她遺失的那條手鍊。

“小妹……”花容凌煊欲言又止,想問又不敢問。但終究,還是好奇心戰勝了理智。“前天木揚少爺來,到底和你說了什麼?”因爲那天花容泠焰把自己關在房間裡,誰也不願見,後又聽木揚邶風是去送手鍊的,便只讓他一個人進了房間,所以那日他們的談話內容誰也無從知曉。

豈料,花容泠焰一聽這話,眼眸中竟泛起了一陣氤氳。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也不說話,只是傾身緊緊的抱住了花容凌煊。

“好了好了,不願說便不說吧,大哥不提就是了!”花容凌煊見狀,心中大驚,只得手足無措的輕拍着花容泠焰的背。不管她還是不是當初那個單純的小妹,也始終都是他心中最寶貝的人。

“大哥!”花容泠焰哽咽的喚着,埋在花容凌煊胸膛的腦袋良久才擡起來。淚已拭盡,只有眼角那點點淚痕還在證明着她剛纔的情緒失控。“嫁給烈,我真的會幸福嗎?幸福,真的就能這麼容易就得到嗎?”

對於花容泠焰的問題,花容凌煊始料未及,但他還是狠狠的點了頭,語氣堅定的回答“你一定會很幸福的”。雖然,他心裡也在打鼓,雖然,連他自己都無法確定。可是作爲大哥,他必須在這個時候給予她無限的支持和信心。誠然,幸福真的能如此輕易就得到嗎?如此輕易就得到的,那還是幸福嗎?這些道理他都懂,但是不能說,更不能在這個時候對她說。

“嗯!”得到花容凌煊如此肯定的回答,花容泠焰也不再多問,順從的跟着花容凌煊走進了裡屋。在那裡,王宮送來的鳳冠霞帔已整齊的羅列在了梳妝案上。而院外已有喧鬧聲傳來,想必此時的天應府已經賓客滿堂了。

換上新娘喜服端坐梳妝鏡前,花容泠焰端詳着鏡中的自己,愈發覺得陌生。朱脣黛眉,明眸巧鼻,這就是我嗎?這就是花容泠焰嗎?可爲什麼她唯一瞭解的便是這張臉?撕去這張絕美的容顏,她又是誰?有過哪些過往?又有過哪些故事?鏡中的佳人脣角輕揚,無聲苦笑。真是悲哀,她竟成了最不瞭解自己的人。

此刻,花容凌煊在外堂等候,而丫鬟們則忙於整理鳳冠髮飾,所以並未有人察覺到她的異常。花容泠焰伸手撫上鏡中人的容顏,卻只觸到了一指的冰涼。觸電般的收回手,眼眶中已是汪洋一片。

猶記得前天,他來還她的手鍊。時值嚴冬,他卻一身盡溼。問是因何,他卻執意不答。她不笨不傻,又怎會不知當日的河岸被水淹沒一事。可是,他還是找到了那條手鍊,並絲毫未損的交還給了她。當她伸手接下手鍊的那一刻,無意間觸碰到他那冰涼的手,僅那一剎那,花容泠焰便淚流滿面。

爲什麼相交不深,他卻不畏嚴寒的幫自己尋回手鍊?爲什麼無親無故,他卻能讓自己無比安心?花容泠焰,難道你還覺得自己跟他只是連朋友都稱不上的路人嗎?

當連日的委屈被突然來的感動徹底淹沒的時候,花容泠焰的眼淚也一發不可收拾。傾身撲入木揚邶風懷中,雖然身體所碰之處皆是一片冰涼,她的心卻是從未有過的炙熱。“我不要嫁,帶我走!”

花容泠焰一直不明白自己爲何會在木揚邶風面前坦露心跡,但有一點她很明確。如果可以,她真的願意一直呆在木揚邶風的懷裡,縱使他的身體冰冷難耐,她也願意用自己的體溫去將其溫暖。許久,木揚邶風都沒有答話,但花容泠焰卻清晰的感覺到了他的身體因爲她的話而明顯的一顫。是恐慌還是意外?花容泠焰擡頭,正好對上那雙如星辰般深邃的眸子。

“爲什麼不嫁?”木揚邶風問她,同時一臉希冀的望着她,只可惜花容泠焰錯誤的理解了他目光裡的深意。她以爲,他是在說她不識好歹,畢竟有數不勝數的千金小姐擠破腦袋都想嫁入皇家。

“不想嫁便不嫁,哪有那麼多爲什麼?難不成他軒轅熾烈就是這世上最好的男人了?”花容泠焰轉身拭淚,語氣中帶着些許惱怒。木揚邶風愣在原地,許久之後雙手才無力的垂下。

“就算不是最好,但也算是好男人了。”木揚邶風轉身說道,兩人皆是背對,所以都看不見彼此的表情。

“好男人又如何?”花容泠焰賭氣似的反問,眼淚卻如斷線的珠子一般滴落在地上。無來由的心痛襲來,瞬間便把她徹底淹沒了。

“他能給你想要的幸福!”木揚邶風深吸一口氣後緩緩說道,話音剛落便走出了房間。門一開一合,屋內再次只剩下了花容泠焰一個人。他說,烈能給她想要的幸福……那他怎知道,什麼纔是她想要的幸福?木揚邶風走後,花容泠焰哭了很久。似乎這場眼淚已經用盡了她所有的力氣,所以她到最後連抗議都做不到了。

“小姐,你怎麼了?”丫鬟的詢問聲將花容泠焰的思緒拉回到現實,她這才注意到自己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淚流滿面,連鏡中的如花容顏都看不清了。

“沒事!”花容泠焰隨意回答,再親手擦掉眼淚……木揚邶風,你看好了。爲了你的那句話,我一定會幸福。

將軍府湖心亭,木揚邶風頹然的站在湖邊,臉頰因前日染了風寒而呈現出暗紅色。風很大,他卻一直站在這裡,整整一夜。臨案賦詞,卻寫不出隻言片語;躺臥牀榻,卻是心亂難眠。明天便是她的大婚之日,所以他便在這湖邊站了一夜,以祭奠他那被扼殺在了搖籃裡的情感。

其實那天,只要她一句話他便會不顧一切的帶她走。浮塵雖美,卻及不上她的傾城一笑。什麼將軍少爺的身份,什麼激怒皇家的危險,這些他統統都可以拋之腦後。只可惜,她最後說出的理由終究是九皇子不夠好,而不是想跟他在一起。

既然如此,那花容泠焰,我祝你幸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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