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言紫兮好不容易恢復些許直覺的時候,卻感覺到一隻溫熱的手一直貼着自己的面頰,心中突然有了一種安心的感覺,雖然並沒有睜開眼,卻早已知道手的主人是誰。
她嚶嚀了一聲,微微地偏了頭,讓自己的半邊面頰整個包裹在對方的手心。
“紫兮!醒了麼?”熟悉的聲音驟然傳來,聽起來卻彷彿隔着一個時空那麼遙遠。
言紫兮依舊微闔着眸子,又哼哼了一聲,卻是連回答的氣力都沒有。
活了這麼多年,兩世爲人,第一次體會到生不如死的感覺,之前經歷過的那麼多生死困境,在此時此刻比起來,簡直是微不足道,至少那種時候,伸頭縮頭就那麼一刀,不像如今這般,日日夜夜的凌遲,吃不好,睡不好,還有鋪天蓋地的各種不適,彷彿是一把鈍刀,在一點一點地收割人的性命。
從前在小說裡看到的那些孕婦們吐得死去活來,還要口口聲聲一臉聖母蘇的模樣說什麼自己無怨無悔的,其實都是狗屁,真正自己經歷的時候才知道那種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煎熬。
言紫兮此時其實很想罵人,甚至很想跳起來狠狠把那罪魁禍首南宮凜揍一頓,不知怎麼的,雖然知道不是他的錯,可是,她就是很想這麼做,總覺得這樣才能發泄自己的委屈似的,都說孕婦的情緒是最無厘頭的,看來的確不假。
這時,隱約聽見南宮凜似乎又在衝御醫發火了,若是平日裡,言紫兮最是心軟,就算是掙扎着也要提他們開脫兩句,可是此時,她自己都自顧無暇,也懶得開口,心想隨他們怎麼折騰吧,自己好想就這麼睡過去,最好一覺睡去再不要醒來的好,免得再受那種折磨。
迷迷糊糊也不知道又過了多久,隱約又感覺到自己的頭被人輕輕扶了起來,動作非常輕柔地似乎想給她灌些湯水,可是那湯水剛一進入腸胃裡,立刻又翻江倒海起來,她下意識地揮起一掌想要推開那人,卻被對方反手輕輕釦住了手腕。
隱約聽見南宮凜的聲音:“紫兮別任性,多少吃點東西,不然你會吃不消的……”
言紫兮很想說別煩我,讓我好好睡一會兒,可是喉頭翻涌得厲害,卻是什麼話都說不出來,隱約中似乎感覺到南宮凜似乎又在對自己說着什麼,可是她的神志卻是越來越迷糊,直到--再次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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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又過了多久,當言紫兮再度睜開眼的時候,卻發現四下都是厚厚的迷霧。
這,是哪裡?
南宮凜呢?
她想開口喚南宮凜,嗓子眼卻怎麼也打不開,想翻身坐起來,卻也沒辦法起身,那種感覺,就彷彿自己也是一團渾沌的迷霧一般,動彈不得,言語不能。
這究竟是哪裡?
就在言紫兮心下迷惑的時候,遠遠地,兩道聲音倏然傳來--
“薩蘇,真的要這樣做?”聽到薩蘇的名字,讓言紫兮的耳朵驟然豎了起來,說話的明顯是個女聲,可是,這聲音卻很陌生,言紫兮確定自己從未曾聽過,這是誰?
“除此之外,別無他法。”這回答之人,的確是薩蘇。
是誰,是誰在和薩蘇說話?這究竟是在哪裡?
言紫兮掙扎着再次想起身,卻感覺自己的身體癱軟得如同爛泥一般,這時,那兩道聲音繼續傳來--
“可是,將羽兒的魂靈這樣強行一分爲二抽離出來,會不會太過冒險?”那陌生的女聲說出這話的時候,言紫兮心中的那根弦倏然就繃了起來,她說了什麼?
這時,又聽見薩蘇的聲音淡淡地說道:“爲了不讓我倆的宿命再重演,也只能這樣鋌而走險,我會將其中一個魂靈先送去遠方,待到她十八歲的時候再牽引回來,到那時,優勝劣汰,靈力強的那個便會徹底壓制住靈力弱的,徹底合二爲一……”
接下來的對話言紫兮越來越聽不清楚,腦子裡只覺得嗡嗡作響,她方纔聽見了什麼?
將拓拔羽的魂靈一分爲二?
然後將其中之一送去遠方……十八歲的時候再牽引回來,優勝劣汰……
合二爲一……
頓時言紫兮覺得自己突然明白了很多很多的事情,包括自己這個原本以爲和薩蘇毫無瓜葛的來自異世界的魂靈爲何會莫名來到這裡,包括自己爲何會寄宿在這個身體之內,還這般契合,包括薩蘇對自己的態度,包括原來的這個言紫兮的魂靈究竟去了哪裡……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明朗了起來。
原來這一切,打從一開始就是薩蘇和人預謀好的,或者說,這一切都是薩蘇暗中操控的。
難怪薩蘇對於自己的身世從不懷疑,原來門道是在這裡。
可是,當初薩蘇爲何要將自己的魂靈,不,拓拔羽的魂靈一分爲二呢?她之前所說的“不讓我倆的宿命重演”究竟是什麼意思?那個陌生的女聲又是誰?
當言紫兮將前前後後的事情聯繫起來細細揣摩的時候,她的心中竟然驟然騰起一個大膽的揣測---
難道,當年的薩蘇,其實,是兩個人?
或者說,在薩蘇的體內,是存在着兩個不同的魂靈?!
這個揣摩結果將言紫兮嚇了一大跳,可是聯想到之前出雲法師對自己說過的什麼天命之人的說辭,言紫兮越想越覺得很像這麼回事。
不過她知道,若真的如她所揣測的那樣的話,這一定是南疆巫族的一個天大的秘密,而餘堯,說不定也知道這個秘密。
可是,拓拔烈呢,自己的父親是否知道這個秘密呢?
言紫兮此時開始再次懷疑起當初薩蘇的死因,這背後,會不會還隱藏着什麼天大的不爲人知的秘密呢?
言紫兮總覺得自己似乎隱隱地在揭開了某種神秘事件的面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