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陽娘子冷笑一聲:“少白費心機了,姑奶奶不吃你這套。”
言紫兮不以爲意地笑笑,依舊又盤了膝坐在她面前自顧自說道:“我不知道那個人對你究竟許諾了什麼,讓你這般爲他賣命,不過有句話我還是想要告訴你,蒼生浮屠過眼,一念須臾之間,莫要一錯再錯。”
陰陽娘子不爲所動地反脣相譏:“何以是對,何以是錯?我不是什麼聖人,什麼天下蒼生對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我只知道那個人待我恩重如山,就算我這條命賠給他,也是應當的。”
“既然你要報恩,就更應該幫我們,你難道希望他一錯再錯,最後被千夫所指,身敗名裂,遺臭萬年?!”言紫兮不客氣地回道,似是看出對方的不以爲然,她摸索了一下,從自己脖子上掛的乾坤石裡摸索了一陣,摸出一卷碩大的畫卷,不由分說直接就在對方面前鋪陳開來。
那畫卷正是當日御史大夫呈給南宮凜的‘孤老圖’的謄本,言紫兮也不管對方願不願意看,徑直將一旁的鏡子都撤了,將畫卷鋪陳了出來,順手又從乾坤石中扔出幾顆“天極昭辰”的夜明珠,將這地下密室照得亮如白晝一般。
陰陽娘子本是極其不屑於看言紫兮拿出的畫卷,可是,她的目光只掃過一眼,就再也離不開了。
她看的是中卷,倒不是畫的孤老,而是幾個孩童,幾個衣衫瘻爛骨瘦如柴的孩童正趴在地上,扒拉着黃土拼命地往嘴裡塞……
言紫兮敏銳地察覺到她的目光落及之處和身體細微的顫抖,她不動聲色地在一旁解說道:“這是民間一位有正義感的畫師拼了命送進宮裡來的‘孤老圖’,畫中的情景,都是真實的。”
似是感覺到對方對她這句話有了些許細微的反映,言紫兮繼續說道:“當然,作爲當權者,民間竟然還有這樣的慘景,這是讓我們這些人都應該感到羞愧的,不過。”她話鋒一轉,眸中厲色驟現:“正是因爲這樣,所以我們才更應該做點什麼!她把畫卷直接拉到了末端,拉到了那畫卷最後,畫着王公貴族們歌舞昇平,奢華無度的生活場景之處,指着那上面的提書唸到--朱門酒肉臭,路有餓死骨!這樣的事情,這樣的世道,難道我們能夠自欺欺人地認爲這些與我們無關?!難道我們明明可以做點什麼去改變這些,卻因爲自己的一己之私而什麼都不去做?!”
她倏然起身,猛地搖搖頭:“我做不到!我言紫兮寧願去做那個惡人,寧願成爲朝堂之上的衆矢之敵,也決不可能袖手旁觀!否則--”她摸着自己的胸口顫聲說道:“否則,我良心難安啊!”
此時,那陰陽娘子面上的表情終於有了些許變化,不再是之前的漠然,而是多了幾分掙扎之色。
似是感覺到對方的心理終於有了些許鬆動,言紫兮繼續說道:“這兩年,我和陛下也並不是什麼都沒做,我大靖工坊每年有數十萬兩銀子源源不斷輸入國庫,並且我當初還專門叮囑過,這些銀子要用來改善民生,要首先扶助這些孤老和兒童,結果呢?!”
說到此時,言紫兮面上的表情已然憤怒到了極致,她惡狠狠地指着地上那‘孤老圖’畫卷的末端:“結果你瞧瞧!你瞧瞧!那些銀子都去了哪裡?都進了那些貪官污吏自己的口袋裡,都成了他們的錦衣玉食!成了他們奢華的添頭!我們勵精圖治又怎樣,我們賺再多的銀子又怎樣?老百姓照樣吃不飽穿不暖,照樣凍死餓死街頭,只不過平白讓這些國之蛀蟲揀了便宜!”
此時言紫兮漲紅了一張臉,滿面的憤怒之色,胸口亦是劇烈的顫動着,她努力平復着自己的怒火,正想再開口說點什麼,那方纔一直沉默的陰陽娘子終於開口了:“你想知道些什麼……”
言紫兮一怔,隨即長舒了一口氣,看來,這陰陽娘子果真如餘堯所言,並不是冥頑不靈之輩,那就好辦了。
她也不跟對方客套,直接開門見山道:“你所知道的,那位大人的一切,甚至他的同黨,都悉數告訴我,這一次,一定要把這些國之蛀蟲徹底清理掉!”
對方又是許久的沉默,半晌之後,終於痛苦地嘆了口氣:“罷了罷了,爲了那些忍飢挨餓的孩子,我就做一回那忘恩負義的小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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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紫兮懷揣着陰陽娘子口述她謄寫的那厚厚一疊的手書,面色陰沉地進了宮。
進宮之後卻被告知,陛下此時並不在宮中。
奇怪,昨夜也沒有聽南宮凜說過會出宮去啊,怎麼會突然想起要出宮了呢?
而且,他究竟去了哪裡?
當值的內侍自然不可能告訴她陛下去了哪裡,陛下的行蹤豈是那些內侍敢隨便追問的,自然也沒辦法告訴她,她想了想,索性扭身去了墨傾府上,原本是想去鎮南王府邸的,可是想想如今是光天化日,這般出入鎮南王府,似是不太妥當。
去得墨傾府,卻被下人告知,墨傾此時亦不在府中,言紫兮頓時覺得有些奇怪了,難道,墨傾和南宮凜在一處?
扭身正想離開,卻又被一道脆生生的聲音喚住:“等等。”
這脆生生的童音,不用想也知道是誰,她回頭,詫異地瞧着從裡面一顛一顛走出來的小余堯,並且不出意外地瞧見了他身後若有所思的逸清塵,逸清塵瞧見她,亦是禮貌地對她拱了拱手。
小余堯瞧着言紫兮面上的陰霾之色,似是明白了什麼,他卻是提起了別的話題:“那個人,你準備如何處置?”
言外所指,自然是那陰陽娘子。
言紫兮一怔,這倒是還沒有想過,之前只是想着要套對方的話,讓陰陽娘子交代出她所知道的那些事情,至於要如何處置,倒是還來不及細想。
這時又聽餘堯說道:“把她送過來,或者我跟清塵親自去接,那個人,日後還用得着。”
言紫兮一聽餘堯又自願接手這燙手山芋,自然是樂見的。
不過她還是謹慎地多問了一句:“可是與那什麼七星輪盤之局有關?”
餘堯點點頭,意味深長的說了一句:“還差兩個了。”
還差兩個?言紫兮頓時又怔住了,這麼說,那所謂的七星,已經出現了五個?除了逸清塵和陰陽娘子,還有三個是誰?怎麼沒聽餘堯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