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皇后爲了自己的兒子,自我了斷了性命,卻亦是將擋在南宮凜面前的一顆巨石替他搬開了,這是個何等聰明的女人,她早就知道,若非如此,大靖皇帝,她的夫君是絕對不放心將皇位傳給南宮凜的。
畢竟,太后干政是大靖皇帝最不願意看到的事情,而若是王皇后活着,這樣的事情是很可能會發生的。
可是,她卻是低估了南宮凜的骨氣,南宮凜此時雙眼通紅,緊摟着她,手忙腳亂地正試圖以自身內力替她護住心脈,一邊將自己的內力注入她的體力,一邊聲嘶力竭地大吼:“御醫!快去找個御醫來!”
可是,這廂大靖皇帝未曾開口,在場的衆人,誰又敢亂動?
似是意識到了這一點的南宮凜忽然擡頭,惡狠狠地對自己的父親說道:“若是她死了!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更不會繼承你的皇位!”
這是威脅,這是赤裸裸的威脅!這是對大靖朝的九五至尊威嚴的挑釁!
若南宮凜不是大靖皇帝的兒子,若不是大靖皇帝此時再找不出比南宮凜更優秀的兒子,此時的南宮凜,怕是死上一百次都不夠賠。
此時大靖皇帝微微平復了自己心中的怒意之後,不爲所動地冷眼看着自己的兒子,父子一般的牛脾氣同時都上來了,他指着南宮凜咆哮着:“這不是你說了算!朕要讓你當皇帝,你就得給我當!誰也不能阻止!誰也不能!包括你自己!”
說到最後,幾乎已是咬牙切齒!
這樣的對話,在旁人聽來,許是覺得這父子倆都瘋了,可是,只有旁觀的國師拓拔烈心中明白,王皇后這個女人不簡單!她在自殺前,就已經把這一切,每一步都算好了。
包括她兒子會有的牴觸和大靖皇帝的堅持。
她這一招以退爲進的激將法,雖然賠上了自己的性命,可是,太絕了!幾乎讓整個事態的發展都按照她心中預想的在進展,甚至拓拔烈敢肯定,此時就算是出現比南宮凜更好更優秀的人選,大靖皇帝也會一意孤行堅持到底地讓南宮凜繼承他的皇位,這大靖皇帝就是這麼個倔犟性子,而王皇后將他的秉性摸得太透徹了。
雖然拓拔烈不待見這個心計深沉,甚至還有幾分絕情寡義的女人,不過,爲着自己和她幾乎異曲同工的目的,拓拔烈還是決定出手再幫她定下乾坤。
思即若此,拓拔烈難得地出來做了個和事佬,他忽然開口對大靖皇帝道:“陛下,二殿下一片忠孝之心,亦是不易,依臣所見,還是先找個御醫替皇后娘娘看看,這換儲之事,還是改日....”
“不!就在今日!”此時已經被憤怒衝昏了頭腦的大靖皇帝怒氣騰騰地開口打斷了拓拔烈的話,甚至一不做,二不休一般,衝着一旁的內侍怒喝道:“擬詔!”
一旁的內侍哪敢怠慢,以迅雷之勢趕緊準備好了紙墨筆硯,這時,只聽大靖皇帝肅然開口道:“朕之第二子朱宇墨,天縱奇才、憂國憂民.....深肖朕躬,可以承宗廟,今廢謀逆之不肖子朱宇乾,改立第二子朱宇墨爲朕之太子,朕百年之後.....佈告天下,鹹使聞知!”
這皇帝老兒果然不含糊,一口氣竟是將改立太子的詔書一氣呵成地給唸完了,那負責筆錄的內侍哪敢怠慢,龍飛鳳舞,亦是一氣呵成。
南宮凜這廂已經被自己那皇帝老兒倔犟的舉動氣得說不出話來,虧他南宮凜當了一輩子的混世魔王,此時卻遇到一個比他更混蛋的老子,可謂一物降一物,素來臉皮沒有下限的南宮凜,此時亦是體會到欲哭無淚的感覺。
本想帶着王皇后乾脆一走了之,既然在此地尋不到御醫,就離開這裡,這京城這麼大,總能找到個能夠妙手回春的醫者,可是,王皇后卻比他更加固執,她雖然早已奄奄一息,卻死死抱住他,不讓他胡來。
在聽到大靖皇帝改立太子的詔書之後,她仿若終於鬆了一口氣一般,面上竟是突然綻放出一抹異樣的神采。
“母親.....你,你這是爲何.....”南宮凜此時緊摟着渾身是血的母親,有些語帶哽咽,他胡亂地替她止着血,卻感覺到她的生命氣息越來越微弱....
南宮凜再一次害怕了,之前聽到言紫兮的死訊時涌上來的那種哀劫和恐懼再一次涌上他的心頭,讓他有些手足無措,南宮凜雖然天不怕地不怕,可是,此時他卻是再一次害怕了。
他終於明白自己的弱點是什麼,他害怕面對生死,特別是自己在意的人的生死。
他甚至有些不理解母親的固執,爲何要以她自己的性命來換取這個皇位?
王皇后顫抖着手,輕輕撫上兒子的臉頰:“墨兒,這是孃親....這輩子...唯一.....也是....最後能....爲你...做的事....答應我....別...任性.....做個....好....皇帝.....別忘了....你答應的....”
話未畢,她的手倏然滑落了下去,重重地垂了下來,可是,讓人覺得諷刺的是,她的脣邊竟還猶自掛着笑意,彷彿是心滿意足含笑而去的一般....
南宮凜的淚水霎時奪眶而出,一直以來,他都以爲自己父母早已雙亡,今日終於得知自己的身生父母是誰,卻又還沒來得及在母親膝前承歡盡孝,就要面臨生離死別,更重要的是,他的母親竟然是爲了他能夠當上皇帝而自尋了了斷,這讓他情何以堪?
而逼死他母親的人,竟然還是他的生身父親,這世界,多麼諷刺?
拓拔烈和大靖皇帝不約而同地鬆了一口氣,其實這兩人心中都明白,王皇后本就是一意求死,誰都阻攔不住。
她的用心,其實大靖皇帝都明白,如此這般,雖然是有些被激將的嫌疑,不過,亦是念在多年夫妻的份上,給她一個最後的念想。
而拓拔烈,他的目光淡淡地掃過那內侍手中的改立太子的詔書,眸中突然殺意驟現!
如今,大勢已成,此時不反,更待何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