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身體僵直了一般,有一剎那的時間,由於震驚而無法行動。
“我知道你是誰。”這句話由衛國的一位將軍說出來,他本應對我一無所知纔對。而且更糟的是,襄陵城的城主剛死在自己的睡房裡。我作爲一個外來人出現在這裡,加上冒充城中的人,多麼可疑自然不用多說了。
要真被當殺人兇手抓了去,也是完全沒有辦法辯解。我出了一個死局又進了另外一個死局。
“大人竟然認識小人,實在是太榮幸了。”嘴巴上隨口應對,腦袋以最高的速度運作,想怎麼才能脫身。硬衝出去已經被否定,就算我能衝出去,可姬櫻她們還在旅館,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頭疼!
“傍晚的時候在城樓上見過你一面。若不是這樣的話,我很可能認不出你來。”
聽了南宮將軍的話,我無話可說。都被人認出來了,如何抵賴。也罷,被他抓進監牢也可以。只要不死自然有脫身的辦法。
來抓我,捆上鎖鏈什麼的。等我進到監獄我一定畫個圈圈詛咒黑劍和呂紅,要不是這兩個女人,我如何會落到如此田地。
不,且慢。南宮將軍非但沒有叫人把我抓起來。反而親自跑去搜查刺客。這位看上去既兇猛又難纏的將軍的背影越來越小,離我越來越遠。什麼情況,點破我的身份以後,又給我脫身的機會?
有機會跑哪還能想那麼多,當時反跑,連火把也扔了。秋天風高物燥,這火災也是說來就來,火焰騰空而起,驅散了我身後的黑暗。
火雖然是我放的,可我絕對不是故意的。況且作爲院宅主人的城主已經死了,房子被燒掉幾間似乎也沒有什麼問題。
“好消息!我還活着!”我見到前來接應的司馬子魚。看他一臉緊張的樣子,他一定很擔心我出事。像司馬子魚這種朋友才靠譜。
“你把姬清給殺了?那個人殺不得!”司馬子魚說完這兩句話以後,連氣都喘不過來。他是一路跑着過來的。
什麼殺不得,殺不得的,這個世界上只有殺不掉的人,沒有殺不得的人。即便是自稱上天之子的周幽王不也被人殺了?況且我又沒有殺人。我讓司馬子魚冷靜點,這麼慌慌張張的哪能成大事。
話說回來……“姬清是誰?”
“襄陵城城主。”
“原來是那傢伙,那傢伙早死了。”話說這姬姓貴族的名字都不怎麼樣,是姓氏問題?什麼姬公旦什麼姬昌什麼姬發,就沒一個好聽的。
“那可是要成爲衛國世子將來當千乘之君的男人!”司馬子魚大叫了起來。
“哦?那傢伙怎麼看都只是個普通的死胖子。哦,對了,他現在死透了。要他能創造奇蹟活過來的話,說不好真有當國君的命。”
這胖子在這死掉說不定是最好的結果。這等當公子的時候就大肆斂財強搶民女的傢伙,讓他當上國君不知道會做出何等壞事來。
“暮星,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你老老實實地回答我一個問題。城主是不是你殺的?”
“不是。雖然有人認定是我所爲。”
“糟了……”司馬子魚失聲叫道
在很久以後,我才明白一件事——要世人認爲你是兇手,那麼你就會被殺頭;等真相大白、沉冤得雪的那天,世人已經記不得你的名字,只依稀記得有這麼一個冤死鬼……
姬清也就是衛國襄陵城的城主,他是衛國國君的第二個兒子。他雖然不是嫡子,可他的生媽徐娘半老風韻猶存很得衛君的寵幸,所以就差一步就當上世子。還差這一步就這麼被銀髮的黑劍砍殺在當場。
司馬子魚說了一大堆,什麼姬清的勢力在衛國盤根錯骨,要被當成復仇的對象會不得好死。
“我都說了不是我殺的胖子。他們要報仇找別人去。”司馬子魚的語氣就是怪我衝動,可這事情又不是我能控制的。
“希望他們不會認爲是你做的。”司馬子魚嘆了口氣,沒有再說什麼。或許他也知道再說什麼也沒用。
第二天,我們想要出城,但是被守門的士兵攔住。塞錢都不放行的士兵,真真讓我見識到什麼是鐵的紀律。當然他們錢是有收的,只是不放行罷了。
“將軍有令,嚴禁你們外出!”
將軍,昨晚那個說認出我來的將軍,他下的命令。司馬子魚花錢想見南宮將軍一面,可錢花了,人沒見着。“將軍不接客”這句話把司馬子魚氣得差點吐血。
古代有畫地爲牢的說法,畫一個圈圈就能把人關在裡面。南宮將軍用的就是這法子,只是他將整座城池作爲牢房罷了。
經過幾番嘗試,我發現那將軍只禁止三個人出城。被禁止出城的人除了我還有司馬子魚跟姬櫻。連跟城主的死關聯甚深的呂紅也出城了。這女子進城爲重病的弟弟買藥,回去的路上被城主的人強行調戲。經過一輪風波,今天才得以出城。
“足下大恩大德,妾身沒齒難忘。”呂紅臨走時雙眼飽含着淚水,看上去她很感激我。
“忘不忘倒無所謂,沒忘的話記得要報恩。”我開玩笑道。
被困在城中本來就沉重,再說些生當隕首死當結草一類的話,那便太讓人傷感了。話說回來,呂紅給我說他弟弟,手執方天畫戟有萬夫不敵之勇。名字好像叫呂布來着。
被迫在襄陵城停下來,唯一高興的人是姬櫻。她甚至唱起歌來。“美人贈我青玉案,何以報之英瓊瑤……”
“今天看起來精神不錯。”
“嗯,可以休息一天。”
顛簸的路,顛簸的旅程,能在旅館軟綿綿的牀上躺一天,是能稱得上休息。只是我莫名感覺姬櫻在怕,她怕回到洛邑。
在姬櫻病了一個月以來,我跟她聊過很多次天。可以說差不多什麼話題都聊過了。這樣的結果是,現在我們只能在找不到話題的尷尬中沉默。
“嗨,暮星你喜歡什麼類型的女孩子。”這回姬櫻首先找到話說。雖然這個問題我已經回答過三次以上了。
“長得像女孩子的,我都能接受。”我的答案跟以前一模一樣。
我信奉“自知者明”這一信條。自身條件不好,還定那麼高標準的話,那簡直是自斷後代。
“那麼說來,你一定很喜歡淮馨了。”姬櫻的話裡有些醋意,這讓我聽了很受用。我想所有男人都會跟我一樣,女人爲自己爭風吃醋——這是多麼難得的多麼值得自豪的一件事。
不,且慢!得意引發的腦袋混亂消失的無影無蹤。淮馨?這不是我昨晚才幫銀髮的黑劍取的名字麼?姬櫻怎麼知道的?
“姬櫻,你見過那個銀色長髮,揹着黑色大劍的傢伙?”
“嗯,是個很漂亮的人,讓人嫉妒。”
“就是她在中秋之夜傷了你。她什麼時候來的?她對你說了什麼?她來做什麼?”
不是我緊張姬櫻,是黑劍這人太危險。一言不合就以死相博的人,性格過於暴躁。
姬櫻說她跟黑劍已經見過三次。前兩次是她臥病在牀的時候,黑劍在夜深人靜之時出現。姬櫻一開始還以爲自己見鬼了,可後來見黑劍長得漂亮也就不害怕了。姬櫻說前兩次聊的都是有關女孩子私隱的事情,所以不準備告訴我。
聽到這,我打斷了她一下:“黑劍是種中性的動物,不是公的也不是母的……”
“你這樣子是很不禮貌的。淮馨可是很可愛的女孩子呢。”
“她自己說是女人了?”
“她本來是可愛的女孩子。這種事需要說嗎?”姬櫻理直氣壯地無視了我的問題。
頭疼,姬櫻完全是感性的動物。這也不能怪她,要我不瞭解內情,我也會跟她做出同樣的判斷。還是別糾性別了。又不是要讓黑劍生蛋去,管它公的母的。
在姬櫻誇獎黑劍美麗且強力的話語中,我漸漸得出事情的真相。黑劍昨晚來找過姬櫻,她來除了說了自己的新名字以外,還說了殺城主姬清的事。
“黑劍倒是光明磊落,一人做事一人當。要是她主動跑去自首,我們明天就能離開這破地方。”我樂觀了一回。這樂觀到根本不可能發生。
“嗯,她是來催促我上路的。”
“她怎麼會催你?你們根本沒有交集好吧。”
怎麼會有刺客催王室子弟歸家這麼一說?
“她是那個人派來的。”
這句話又熟悉,又讓人心跳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