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我似乎過得太過於悠閒了。那樣的偷襲,在以往是不可能傷得了我的。更不要說,要姬櫻替我擋了。姬櫻之所以會受傷,都是我的錯。
刺客往西邊去了。我看到一個黑色的背影,他的速度並不那麼快。我能追上去,抓住他!事實上我已經這麼做了,穿過礙事的人羣以後,我更輕鬆地跟了上去。追得更近了,藉着月光,我看到那個穿着黑色斗篷的刺客。他身材顯得有些矮小,甚至比起姬櫻和韓月還要小一些。可他的背上卻揹着一柄與身材不相配的大劍。
在他逃進幽暗的樹林之前,我在樹林的邊緣將他攔了下來。沒有平復呼吸的時間,我朝他直接叫道:“解藥!”
同時,我已經把獵人握在手中。姬櫻中毒了,我必須儘快拿到解藥儘快回去。因爲有些毒藥,時間拖久了以後便無藥可救,而另外的一些,若施救不及時也會造成永久的後遺症。
“你很急?”從兜帽的黑色暗影中,傳出一箇中性的聲音,聽不出是男是女,但聲音清脆,應該是年紀很輕的人。
我手中的獵刃握得更緊了。刺客的話語沒有雜有任何的氣喘的聲音。也就是說他沒有全力逃跑。他是放慢速度在等我追上他。
似曾相識的情景。腦海中閃過雨電交加的情景。迷霧山脈……陷阱……北方之狐……
我竭力不讓聲音變得顫抖:“你是什麼人?”
“黑劍。”
“羌戎的人?”
“不是。”
知道眼前這個人不是那個可惡組織的成員以後,我心神略定。可是很快地這份安寧被打破了。
“我是要取你性命的人。”
那聲音像陳述一件很普通的事情一般。話聲未落,一柄短劍已經刺到身前。我揮刀將短劍格開。
“我跟你往日有恩怨?”
那把造型精巧的黑色短劍由一隻小小的白皙的手握着。那隻手的主人,她的臉還在黑暗之中。但就現今的得到的信息來說,我印象中並沒有得罪這樣的人。
“不,只是你被黑劍判定爲該死之人。”
什麼黑劍。又是一個蠻不講理的人。
我擋住黑劍疾風般的進攻。就劍術來說,她的劍只是平平。雖然有詭異的招式,但由於她力度不足,速度也沒達到驚人的地步,沒有能威脅到我。
左手刀盪開短劍,右手刀順勢一劃。黑劍雖然躲閃得很快,但是身上的斗篷還是被我的利刃割開。兜帽被打落,一些銀色的東西隨黑劍的動作飛散開來。
我暫停了攻擊。在月光的照耀下,我看清楚那個刺客、身材小巧的“黑劍”,一頭飄逸的銀髮,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眸,精緻的五官……這不是一隻美麗的少女麼?
我的鬥志,瞬間降到最低點。
“如果你肯把解藥給我,那麼就這麼算了。”我一開始的目的,也正是解藥,而不是報復。
眼前的少女咬着下脣,似乎在掙扎着要不要改邪歸正。
“如果中毒的人是我,我不會難爲你。但中毒的人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必須就她。你把解藥給我,你可以自行離開。”
“你因爲我長得像女人而可憐我麼?我不需要你們的憐憫,你的、白盾的、還有那個老傢伙的!”
像是被觸及到痛處一般,黑劍的情緒徒然地激烈起來。她挽起左手的袖子,把短劍移了上去。
那裡,那裡……黑劍白皙的小臂上,縱橫有十多道觸目驚心的傷痕。看上去是被劍割傷,痊癒後留下的疤痕。
“且慢!”我知道這傢伙要幹嘛了!
可是我的阻止爲時太晚了。或者應該說黑劍根本沒有理我。她自顧自地用利劍在手臂上劃了長長的一道。血流出來了,順着手臂,滴落在地上。
“不需要僞善者的憐憫。這個世界不需要弱者。變強,或者是死去……”黑劍的聲音,冰冷如霜。
“獻祭!”
血不再滴落,時間像是被凝固中一般,血珠停留在空中,在月光的照耀下,折射出血色的光輝。我看到了黑劍的眼睛,她的眼睛慢慢地變得紅色,就像是蒙上一層血霧一般。完成變化以後的少女,渾身散發出可怕的壓迫力。
這種壓迫力,我只在狐火獻祭以後,才感受到。
“死吧!”
黑劍再次行動的時候,我已經跟不上她的動作了。全是憑着直覺來進行防禦。一劍,左手被斬了一劍;又一劍,這一次是右手。再下來是手臂……
在我眼中只看到銀色與黑色交織在一起的幻影。
我感覺到身體開始改變了。眼前的景物全都加上一層血紅的底色。我的手再也感受不到痛楚,肌肉在膨脹,黑色的絨毛與尖銳的利爪正在生長。還有一種強烈的慾望……來自身體最深處的古老、嗜血的、破壞一切的慾望。
“吼!”
手似乎把什麼打飛了。在滿是紅色的世界裡,我只看到一道銀色的軌跡。把它徹底毀掉,把它徹底毀掉!被這樣強烈的信念支配,整個人朝獵物撲了上去!
“璫!”有東西把我擋住了。
“年輕的卡里安……”有人在說話,是我認識的人。
聽到這個聲音之後,我從放任身體行動的快感中擺脫出來。手非常的疼,而這種疼痛讓我清醒多了。
“嗨,這不是秦川大叔嗎?真是好久不見了,近來身體可好?”
在我面前的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夏玉的老情敵,偉大的治癒者秦川大叔。他爲什麼要拿着刀?哦,不對,他爲什麼會在這裡,還擋在黑劍的身前。對了,那個少女模樣的“黑劍”怎麼躺在地上,一副不省人事的樣子?
秦川無可奈何的模樣地:“暮星……怎麼我每次見你都是這副摸樣?”
模樣?我動了動怪物一樣的大爪子。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差點被黑劍砍死。身體自動變成這摸樣。不過這摸樣雖然不好看,可是挺好用,特別是打架的時候。
秦川給我說了,他是路過這裡的,恰好看到我要用暴力對付一位嬌弱的少女,就這麼挺身而出、英雄救美了。
“也真夠巧的。”
要繼續打下去,黑劍和我一定有一個人要死掉。
“大叔,我現在該拿她怎麼辦?”黑劍就這麼暈過去了,姬櫻的解藥怎麼辦?
“哦,我覺得你應該先關心自己。我給你的那個瓶子,你有帶在身上不?”
瓶子?是了,想起來了。就是那個夏玉也很珍視的“青竹葉”。我一直把它放暗袋裡,現在秦川問到,我就把它拿出來。
“然後怎麼整?”我搖了搖瓶子,瓶子裡的藥水大約只有半瓶在晃盪……話說秦川給我的時候就不是滿的。
“喝一口。”秦川命令道。
喝了一口,感覺從口到肚子都清涼了。最重要的是,吃了藥以後,我的手,逐漸變回原來的樣子了。果然是就算是怪物,也不能放棄治療。
“那現在我該拿她怎麼辦?我需要她身上的解藥……”我有點爲難,雖然“黑劍”據她的話說,她只是長得很像少女的一種生物。可是她看上去跟姬櫻、韓月她們沒有兩樣。這讓我怎麼下手?
秦川絲毫沒有要幫忙的意思,他說你要解藥自己找,大叔可沒空管你們年輕人。這是年紀多大的人,纔會像秦川這樣失去對生活的熱情。
動手就動手,救人要緊。我伏下身在黑劍懷裡找找找。黑劍身體的觸感,一直讓我糾結這傢伙一定是女的,要麼就是很可愛的男孩子。而且,爲何黑劍的衣服會有淡淡的香味——就像是姬櫻常用的薰衣香草的味道。
我找到兩個瓷瓶,一個裝着黑色藥丸,一個裝着黑色藥水。我還找到一個裝着胭脂的小方盒……
我快瘋了,這到底哪個纔是解藥?看來不把她叫醒,是得不到結果的。於是我試圖把她叫醒。
“年輕人,冷靜下。”秦川阻止了我。“要你這樣把她叫醒,她一定會殺了你。”
我冷靜下來,看了看現在的狀況。黑劍現在躺在地上,銀髮散亂,衣衫凌亂。若黑劍是女孩子,她會死了我。若黑劍是男孩子,他也一定會把我當變態,殺了我。
可是不把她叫醒,怎麼分辨解藥。沒有解藥我的姬櫻就要香消玉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