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連滾帶爬地從牀上挪到餐廳。在一頓饕餮之餐後,王珏不再困頓,剛拿出手機查看短信,就看到了一條令她無比震驚的短信。
“曲如暉、曲如曦、徐飛鷹三人都已失蹤,請幫忙尋找。”一個陌生人發來的短信,內容卻令她窒息。她迅速按照那個號碼反撥回去:“喂?”
“王珏嗎?”那頭的語調有些急促,“我開玥。有他們三個人的消息嗎?今天早上他們三個全都沒有來皇舞,手機也關機,我們已經報警了。”
聽到事情的嚴重性後,王珏反而釋然了:“我就是想問,我有他們的電話號碼,請問需要嗎?”
開玥沉默了一會兒說:“不了,皇舞有他們的聯繫方式。”
“哦,那好。希望你們能夠很快找到他們。”
“再見。”
“再見。”
掛掉電話,王珏迅速換上衣服衝出了家門去趕車。尼瑪早知道沒用就不打這個電話了,浪費時間浪費生命啊,快趕不上班車了啊!
但是在趕上班車之後,王珏在班車上還是忍不住回憶起了開玥,曲如曦,曲如暉,徐飛鷹。
開玥是她同窗六年的小學同班同學,擅長逗樂,性格有些孤僻,但是很感性。和王珏斷斷續續做同桌也有小四年了,不知被多少人說成是班主任撮合的“官配”。但實際上,他們兩個人真的只是鐵哥們,當年的王珏分不清喜歡和好感的區別以爲自己喜歡上了開玥,後來才透徹地看清,他們真的只是鐵哥們。就像王珏會欣賞開玥的街舞和文筆,開玥會欣賞王珏的舞臺感和好得奇葩的人緣,但他們真的只是鐵哥們,永遠不會有更深一步的關係。因爲志不同,所以道不合。
而曲如曦,她在初一開學第一天,還沒有發校服的時候,就穿了一條熒光褲和幾個高年級的男生勾肩搭背,很快就被呂瑞請進辦公室“喝茶”。不久換成了肥大的哈倫褲的時候,呂瑞忍不住對她說:“你還不如像宮珣晟那樣穿牛仔褲來呢。”很快全班都認識了曲如曦,這個視人生如遊戲、玩世不恭、對喜歡的東西有強烈的佔有慾和征服欲、以身邊不停在更換的男朋友爲緣由出入各級老師辦公室卻屢教不改、像男生一樣霸道卻不失女生的嫵媚和魅力的漂亮女生,曲如曦。
曲如暉是曲如曦的哥哥,以女朋友之多而聞名,也以全科優異而聞名。跟王珏不熟,但是王珏也對他的“斑斑劣跡”頗有耳聞。他們只在報告廳王珏寫下的情景劇被老師刷下來的時候說過一次話,兩個人說過的話一共不超過二十句,但曲如暉點到了王珏的情景劇劇本所有的致命弱點:時間短,出場人物少,語言太過簡練不適合普通聽衆理解,劇作者主觀意識太強。比校長看這部情景劇都仔細,不由得讓王珏佩服得五體投地。
徐飛鷹,曲如曦的初戀男朋友,以其極品之稱聞名。因爲是曲如曦的人,所以王珏不去多加沾染,其實主要原因是徐飛鷹和曲如曦總是黏在一塊,她不好意思當電燈泡。徐飛鷹插科打諢的幽默感是一流的,而且是唯一一個和曲如曦分手了還和她藕斷絲連的人。王珏很欽佩他的才華,有時也忍不住爲他和曲如曦感慨一句:明明兩情相悅,何苦不在一起呢。
她不知道這是他們生存的一種方式,不如此何以生存。
手機在口袋裡“嘟嘟嘟”叫了起來,王珏一眼就看到了開玥的又一條短信。以爲是找到人了,就很高興地打開,短信的內容卻讓她拿着手機的手瞬間僵硬在那裡。
“警方說,已經有人報案發現了曲如暉、曲如曦、徐飛鷹、馬明藹的屍體。”還附有四張圖片,圖片中的屍體,鮮血淋漓。
王珏睜大了眼睛看着短信的時間,一分鐘前。
再看看開玥之前發的那條短信,十三分鐘前。
只隔了十二分鐘啊,爲什麼連最後的希望都破滅了?
他們怎麼可以死?他們還有那樣值得他們自傲的才華,幾可堪稱“天才”。
他們怎麼可以死?她還沒有離開那個學校,還沒有等到中考將所有人分開在各自的道路上。
他們怎麼可以死?他們還沒有陪這個故事走到最後。
就像蘇扇兒和蘇玲兒死的時候一樣,毫無前兆,悲傷的氣氛還沒有來得及醞釀,就已經破碎。
王珏深吸一口氣,平靜下心緒。一、二、三、四,屍體是四具。
一、二、三。失蹤的人是三個。
多了一個馬明藹。哦,他也死了。印象中,這是她關注最多的男生,所以,也就疲於再去回憶。
十七中以後是不是將要變得和一中一樣,隨時都會有人死亡,就像死神揮舞着鐮刀,在角落裡徘徊,等待着去捉弄哪一個孩子,用死亡的方式去捉弄。
深吸第二口氣,今天不是愚人節。死人之後的事情,就應該是警察們的問題了。她還要上課——GH的英語課。明蝶是真的不來了,又失去了一個陌路人。不過還好,她還可以祝願明蝶以後的生活,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而蘇扇兒,蘇玲兒,徐飛鷹,曲如曦,曲如暉,馬明藹,她只能祝願他們,話盡於此,一路走好。
回家后王珏搜索了大量的鬼步舞視頻,在電腦上觀看。
視頻裡的鬼步舞者,步履繁複,在鏡頭前自如地跳舞。遺憾的是,昨天還看到曲如曦驚豔的舞步,以後就再也見不到了。
昨天沒帶攝像機,只用大腦去記憶了他們精彩的腳步,伴奏音樂高亢而強烈的聲音,每個人臉上各異的表情。
《定風波》蘇軾。
三月七日,沙湖道中遇雨。雨具先去,同行皆狼狽,餘獨不覺,已而遂晴,故作此詞。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一背蘇軾的詞,就不再憂傷了。
原來蘇軾的詞是治癒系的。
水綾檀在日記裡記下這一筆:
“陽曆2012年9月25日凌晨一點,殺馬明藹。杏莊令運其至南蘭車庫,餘驚視曲如暉、曲如曦、徐飛鷹亦斃。曲如暉左胸有一個寬約二寸,深約三寸的匕首硬傷,想是於玫的風格;曲如曦繫頸動脈被直接割斷,想是玉素琳的傑作;徐飛鷹的左手整個手掌被切斷,只有許諾喜歡這種奇怪的方式。這麼說的話,我用刀子直接將其穿鬧而過的手法,根本不算殘忍。應該是在各地把人殺完然後運來南蘭車庫,這是杏莊一貫的特有的癖好。只是這回玲瓏閣、雪龍門、和我殘欣亭餘勢和杏莊本組織勢力都用到了,倒是讓我非常驚訝的。我不知道他們準備怎麼處理,應該是按道上慣用的手法,找人報案,然後這個地方就會被警方保護住,然後就不關他們什麼事了。
“另,馬佳榮易於其酒肆自經,用的是白色的綢子。他可能已經知道佳明和死了,要不然只死一個馬明藹還不足以逼他自殺。不過,他是否知道和如果知道如何知道,已經不是問題了,反正他已經死了。”
文字間有一種隱隱的激動。真的很激動,喬洛來了以後,白熱化的十七中,會刺激到王珏的記憶。反正嘛,一輩子就這麼幾天,說快也快,還不如來一點刺激的。
王珏就是這麼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