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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夜飲東坡醒復醉

第十七章 夜飲東坡醒復醉

王珏晚上做了一個噩夢,夢醒就忘記了夢見過什麼。

透過鏡子看到玻璃中自己雙眸的成像冰冷而透明。

她的記憶是一道致命傷。她很小的時候,記憶力就特別的好。現在她的記憶力也很好,只要是刻意想記住的東西,就一定可以記住。但是,只要是不想記住的東西,總是輕易就可以忘卻掉。

她現在還記得小時候的很多事。那個時候的她,天真幼稚。

她甚至記得,自己第一次記事是在兩歲多的時候,她記憶中的第一幕,是她站在鞋櫃旁邊,跟媽媽描述她近乎瘋狂的幻想。

王珏,她小時候經常有一個幻想,就是宇宙外還有一片空間,空蕩蕩的白色的空間。空間之外,還有時間。也許還會有平行空間,完完全全一模一樣的兩個空間,在世上平行着存在。

海藍色的星球上沒有科學家衝出過漆黑的宇宙。

但一定有很多孩子的心衝出去過,就像王珏。就算幻想沒有任何科學依據,但那也是一份很寶貴的財富。有的人以兒時的夢想爲動力打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地。就算沒有沒有這樣的毅力,當做一個甜蜜的回憶也是很好的。

就像那些童話,我們爲了小人魚化作泡沫而哭泣,爲了醜小鴨變成天鵝而微笑,賣火柴的小女孩在火焰中奶奶溫暖的懷抱裡升上天堂的時候,我們體會到了人生第一份憂傷,灰姑娘和王子的故事被“從此,他們過上了幸福的生活”這種老式經典的結局畫上句號的時候,我們會爲他們而祝福,幻想自己長大以後也會像童話故事一樣幸福。

可是,這些童話和這些幻想,被我們大多數人質疑、否定。現代人成熟太早了,媽媽很小就告訴我們,電視裡沒有可以說話的小人,玩偶和布娃娃永遠不會有生命,永遠也不會像動畫片裡那樣站起來跟我們說話。我們不全是愛迪生,我們沒有像他那樣敢於質疑父母的“天才的叛逆”,我們會像父母預期的那樣自己忘記那些美好。

王珏想起來,小時候,她最愛看《安徒生童話》了。

但她後來才知道,安徒生的一生,顛沛流離。

王珏悶坐在牀上,回憶看到海的女兒化作泡沫,賣火柴的女孩看着天上的流星懷念着奶奶的時候,那種心痛欲碎的觸動。

悲劇總是比喜劇,更讓人可以沉下心來深思。

因爲被觸到了內心最柔軟的地方。

黑色幽默也是如此,它陪你笑得氣質盡失,也讓你哭得傷心欲絕。

讀一遍《紅樓夢》,寶黛之戀、寶釵之哀,元春的孤獨、迎春的懦弱、探春的倔強、惜春的覺悟,湘雲、妙玉、熙鳳、寶琴以及很多很多人的命運,你會覺得“他們好可憐”然後哭泣嗎?

你爲《城南舊事》裡的英子哭過嗎?

你爲《呼蘭河傳》裡死了孩子的瘋癲寡婦哭過嗎?

你爲《小王子》裡看過四十四次日落的憂傷的小王子哭過嗎?

你爲《斷魂槍》裡一身武功蓋世絕頂、卻在星空下撫摸着槍身微笑着嘆息“不傳,不傳!”的沙子龍哭過嗎?

王珏甩了甩頭,真是想多了。

看看錶,該是起牀的時間了。

背上書包神情恍惚地走到學校,校門還沒開,王珏就和學校超過半數的學生一起站在警務室門口,等門衛開門。

裡面幾個保安出來轟人。伊鳳歌氣憤地嚷嚷:“我們站在這兒等你們開門還不行嗎?”

保安不買他的賬,口氣生硬地說:“一中來的幾位老師全部暴斃,你們想堵這兒不讓警察來嗎?”

聽到這句話,站在校門的學生纔開始往外圍退,鴉雀無聲地看着警車從遠方駛進學校。兩個警察下車的時候,王珏迅速認出來從副駕駛座上下來的那個是蘇扇兒和蘇玲兒死的時候來的警察,好像叫陳坤。王珏立馬就不困了。另一個倒是面生得很。

喬洛翹首企盼着王珏認出來那個警察是陳坤,然後王珏真的就認出來了。喬洛激動得想擁抱王珏以表達他赤誠的感謝之情。當然,顧及到王珏好面子這一點,喬洛還不會這麼天真的。王珏的記憶力,果然和鏤月廂說的一樣就是道上的一個開掛的Bug啊。

其實王珏正在鬱悶,珂蘭裔的警察局是裁員了嗎,這位陳坤警官在一個月內來了兩次……真是好神奇啊……三八模式全開地問林採瑤:“我們今天就不用上課了吧?”

然後林採瑤就樂了:“正所謂上學即是放學啊。”

呂瑞老師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反駁兩個偷懶狀態的尖子生:“你們想什麼呢?今天就算不上課,至少我的地理課也要留作業的。”

喬洛加進他們的對話:“老師,地理不要留作業了吧,地理一留作業,辛老師、張老師他們都要留作業的……”喬洛真相了,王珏一邊偷笑一邊腹誹。

林採瑤也很嚴肅地點頭:“就是!”

沒過多久,康華學就拿着話筒衝到校門口:“同學們不要驚慌,北師大副中的學生請在北師大副中教學樓門口集合,十七中的學生,”說着做了一個停頓,給人一種他在氣沉丹田的感覺,下面四個字果然音調和分貝都有大幅度的提高,但是同學們的心立刻就變得拔涼拔涼的:

“照常上課!”

喬洛有些鬱悶,說好了是十七中的事的,被推倒北師大副中去了……康華學掌校不行,推卸責任的技術倒是爐火純青,當年在一中任教就幹這種事,來了十七中還變本加厲了……

同時,作爲一名有愛的十七中的學生,聽到“照常上課”四個字……多少十七中的莘莘學子心都碎了……

警察和醫務人員還在校園裡處理屍體,學生們暫時還不能進入校園。

王珏感慨萬千地深吸一口氣,拿出小本子,想着乾脆把今天的蘇軾詞背完算了,晚上騰出時間來彈鋼琴。嗯,《綠袖子》和《紅莓花兒開》都是上手容易,彈好很難的曲子,需要好好練習啊。

又是一闋《臨江仙》。

夜飲東坡醒復醉,歸來彷彿三更。家童鼻息已雷鳴。敲門都不應,倚杖聽江聲。

長恨此身非我有,何時忘卻營營?夜闌風靜彀紋平。小舟從此逝,江海寄餘生。

王珏瞥了一眼曲如曦和馬明藹,她不知道這首詞用來形容馬明藹的父親有多麼應景,那個叫馬佳榮易的老人。

她只是覺得,蘇軾寫詞之佳,讓人恍若身臨其境。

安徒生、曹雪芹、林海音、蕭紅、聖•埃克蘇佩裡、老舍,他們也有着這樣驚豔的文筆。

她平生兩大愛好:一閱讀,二鋼琴。所以她崇拜的人有三種:一是流行的歌手,像東方神起的門面擔當金在中,其實東方神起的忙內沈昌珉她也很喜歡的。二是鋼琴,像J.S .Bach巴赫先生,Richard Claydeiman理查德•克萊德曼先生,Georges Bizet比才先生,都是鋼琴界的泰斗級人物。三就是文人,古今中外,從屈原到九把刀,從羅貫中到柯南道爾,凡是文字精彩的文人她幾乎都喜歡。

做事要有一個目標,於是就有了“偶像”這個名詞。

但不能沉浸在偶像的世界裡,因爲王珏不喜歡偏執。

“該死的課怎麼還要上啊。”王珏看着教學樓無比絕望。唉,不知有多少人作此同想啊!

喬洛看到王珏背的詞後忍不住默默讚歎:“好一闋《臨江仙》!定是東坡居士的文風。”雖然他的那張臉確實很妖孽化……但是他比馬明藹更喜歡古典文化的,因爲王珏很喜歡古典文化,所以他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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