茯苓聳聳肩，道，“沒有月亮也叫賞月麼？”
易葉一聽，擡頭一望，發現皎潔的月亮竟然不知道什麼時候躲入了雲層中。
見易葉不再說話了，茯苓偷偷捂着嘴巴笑。
原來這個小哥哥也不是這麼難接近嘛。
爹爹的主意真棒。
她纔不會告訴他，她跑來安慰他是因爲她是在爲她之前舔了幾口他的酥糖而內疚呢。
黃連在屋裡透過窗戶看着窗外坐在石頭上交談的兩個孩子，燭光晃動，連帶着他臉上陰影也模糊不清。
茯苓，還是該和正常孩子一樣生活吧。
跟着他，是沒有什麼正常生活的。
畢竟，他本就不正常。
黃連看着從手腕處延伸至中指的黑線，沉思着。
看着眼前的三具屍體，皇圖淺隱隱覺得這和易葉的爺爺講的那三個去報案的男人有關，或者說，這就是那三人。
她有跟附近災民詢問過之前陽西江畔兩岸的村子在哪兒，也去瞧了瞧。入眼的，只是一片被水埋沒了大半的村子。
等她趕到江堤時候，那裡水勢稍減，但依舊在蓬勃流淌着。
徒手捏碎堤邊一塊小角，皇圖淺仔細翻查了下手中碎片，見碎片裡是外灰內黃，其中還殘渣着些許細碎的黃色條狀物，有些像某種植物的莖。
看了看後，她將手中的碎片如數倒入錦袋裡，以備後用。
之後，皇圖淺還打聽到了陽西縣衙的地址，去了一趟後發現，那裡果然已經人去樓空了。
這些頂着烏紗帽的人，總是把命看的比別人更重要。
花費好大一股力氣，皇圖淺才終於將陽西縣這一片，多多少少草草瀏覽了一遍。
看來，和她想象的一樣，已經沒什麼人停留在這片危機之地了。
一下午來來去去好幾趟，跑遍陽西縣，耗費了她些許內力，有些體力不支。
皇圖淺倚在一顆大樹邊上，靜靜歇着。順勢將陽西縣的地圖在腦海中繪製了一遍，加深印象。
這是她行軍多年來，養成的習慣。
戰場之上，往往地形決定成敗。
這三具男
屍定是那三人的，數量上同是三人，而且據她目測，這屍體怕是已經過了些日子了，有些輕微腐爛。那三名男子先被派去報案，一直未歸，今日就有人發現了屍體。在時間上，是沒有什麼衝突的。
而且易葉的爺爺有說過，派去的那三名男子其中兩人高一人矮，較高的男子一胖一瘦。雖然現在屍體全浮腫不見原型，但至少能分辨出其中一人較矮。
更重要的是，這三名男子是中毒身亡。
別的她不懂，但這有關毒類的，她還是略懂一二的。
現在最重要的是要找出殺人兇手，但讓她不明白的是，兇手爲何要對這三位老實的老百姓痛下殺手？圖着什麼？
是他們無意中瞧見了什麼，還是有什麼讓兇手不得不置他們之於死地的理由？
皇圖淺什麼都想不出。
天色已近黃昏，入了夜，這三具屍體怕是不大好辦了。
這荒山野嶺的，加上洪水暴發，多數動物尋不着食物，豺狼虎豹自然得擴大獵食範圍。
如果屍體被吃掉，可就難辦了。
望着了無人煙的四周，皇圖淺忽然覺得有些力不從心。
如果不來到南州就不會遇到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如果不回京都就不用嫁給鳳朝歌；如果不調皮搗蛋就不用進軍營歷練；如果不是女兒家就不會因爲祖父的話而耿耿於懷非得爭個那麼一口氣。
想來，還是男兒身好。
男兒身一切無憂慮啊。
皇圖淺覺得自己今日貿然隻身前來真是犯了大忌，活該現在苦惱煩憂。
夕陽暖照，皇圖淺甚至覺得就這麼睡一覺也挺好的。
這時，樹葉沙沙響，清風拂面，攜來了遠處的鈴鐺聲響。
皇圖淺一震，猛地坐起。
鈴鐺聲？
只聞鈴鐺聲由遠及近，絕不是正常人的步調。
“阿爹？”
皇圖淺對這鈴鐺聲極其耳熟，她還記得當時阿孃送了阿爹一個極其精巧大方的銀色鈴鐺時，阿爹臉上那滿足的神色，幾乎要刺瞎她雙眼了。
她無法想象在軍營中一聲起萬人應的阿爹，竟然跟個娘們似得寶貝着一個鈴鐺
。
阿爹說，那是阿孃第一次送他東西，這鈴鐺幾乎算的上是定情信物了。
她當時不過癟了癟嘴，很是嫌棄的看了阿爹一眼。
不過就那麼一眼，淺淺的一眼。
於是阿爹就拿着那個鈴鐺，大半夜不睡覺，愣是蹲在她牀頭搖了一夜的鈴鐺。
於是，她便深深記住了那個聲音。
許久未見阿爹了，她真有些想念了。
隨着來人的一步步靠近，皇圖淺不喜反驚，“阿孃？”
爲何阿孃會出現在這裡？
芩玲晃了晃手中的鈴鐺，嬉笑道，“遊山玩水來着。”
皇圖淺盯着芩玲手中的鈴鐺，搖頭。
她不信。
芩玲也不繞圈子，“我是讓你那榆木腦袋的阿爹給氣着了，這不，便跑到了這兒來瞧瞧你。”
“阿孃，這鈴鐺可是阿爹的寶貝。”
芩玲哼道，“就因如此，阿孃纔拿了他的鈴鐺出來。真後悔當時怎麼送了他這個。”
皇圖淺總算明白了。
饒是阿爹過於寶貝這鈴鐺，於是惹惱了阿孃。
“阿孃，你這是離家出走。”
芩玲滿不在乎地揮揮手，“別說這些不快的事兒了，阿孃此番可是爲你送藥來了。這是阿孃剛煉製出的清玉膏，回頭你在腰上那傷口上抹上厚厚一層。阿孃準保你第二日醒來，藥到病除。”
皇圖淺捏着膏藥，暗地呸了聲，“張意昕那多嘴的。”
芩玲拍了拍皇圖淺的肩膀，笑道，“你也別怪他，他也是擔憂你身子這纔來找阿孃來幫忙的。”
“你也真是的，這也能瞞着阿孃麼？你要出了什麼事兒，你讓我們一大家子可怎麼辦啊！”
皇圖淺心裡驟然一暖。
即使阿孃同阿爹離開自己許多年，但是他們依然是關心掛念着自己的，皇圖家上上下下都將自己視爲重寶般珍愛着。
“阿孃。”皇圖淺突然喚道。
“恩？”
“若有一日，皇圖家必反，孩兒定拋棄一切隨你們而去。”於愛情，她可以將韶華一生獻與鳳朝歌，於親情，她只能用生命去守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