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 曉唯驚訝地發現伊揚竟然和陳墨凡一起在等她。
“伊揚?你怎麼…”
“你可算回來了,”伊揚拉過曉唯一番打量,然後笑着在她耳邊悄悄說:“小樣你行啊, 不聲不響地聚了這麼多帥哥在身邊, 還上演了一出橫刀奪愛的戲碼, 竟然還不告訴我?”
“呃?”曉唯看着陳墨凡, 用眼神詢問他到底跟伊揚怎麼解釋得。
陳墨凡眉腳輕挑, 看看玄束,再看看曉唯,那意思是先不說我, 你有話要先和玄束講吧…
玄束?曉唯轉頭看看身邊之人,在燈光下仔細打量, 發現不過兩日未見, 他俊美容顏似乎憔悴許多, 面色蒼白的仿若悠言一般,“玄束, 你不要再想了,那一點點傷我已經沒事了,”曉唯以爲玄束還在介懷錯手傷了她的事,笑着說:“偶爾失點血反而有利於身體健康,加速新陳代謝。就像現在, 我已經覺得食慾大增呢…”
玄束望着曉唯欲言又止。
良久, 微微嘆了口氣, 揉揉曉唯的頭髮, “那就好…你先坐下休息一會, 我去買點吃得回來。”說完,轉身開門出去了。
“就這樣?”陳墨凡一臉毫不掩飾的生氣, “你也有點太過分了吧…”
過分?曉唯思索片刻,想起自己還欠大家一個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有意隱瞞子泉的事的…”
“這句話你說錯對象了,”陳墨凡看着曉唯說道:“你可知你失蹤後,玄束擔心成什麼樣了?馬不停蹄、失魂落魄地找你念你,你現在卻一副輕鬆無所謂彷彿旅遊歸來的樣子,你真是…”
“好了,”緣芷在一旁開口打斷他,“事情過去便算了,重要的是曉唯平安歸來…”說完,緣芷語氣隱晦地告訴曉唯,他們只對伊揚說了一部分實話而已,並未透露衆人仙神的身份。
“這位小朋友是…”伊揚望着趴在緣芷肩頭睡得正香的薰池問道。
“這是我朋友家的孩子,今天恰好碰到就跟來玩,”緣芷回答完,對陳墨凡使了個眼色,說:“墨凡,現在曉唯也平安回來了,天色已晚,你就送伊揚先回去吧。”
陳墨凡“嗯”了一聲,一邊望着曉唯不停地搖頭,一邊拉着伊揚出去了。
玄束此時正好回來,跟陳墨凡和伊揚匆匆點頭示意,然後把打包帶回來的宵夜放到曉唯面前。
眼前還在冒着熱氣的白粥讓曉唯心中一暖,騰起的霧氣薰溼了她的眼眸,“…玄束,讓你擔心了。”
玄束翩然淺笑,把湯匙遞給曉唯,“好了,趕緊趁熱吃吧…”
喝了口湯,雖然只是白粥而已,曉唯卻嚐出了絲絲甜意。
“哦,對了,”曉唯喝完粥,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玄束,小何呢?”
“在生命石中。這兩天忙着找你,並未有時間放他出來。”玄束邊收拾餐桌邊回答。
“怎麼了?”緣芷問道。
“你們看這個…”曉唯拿出酒會上從白西裝那裡換來的照片。
玄束和緣芷湊近細看,只見照片正中是絳月和白西裝笑得開心,背景吵雜混亂的人羣中,赫然映着坐在吧檯邊輕擁而吻的沐旻透和小何!
“這…”緣芷皺着眉頭不解。
“是啊,我也沒想到會是這樣…”曉唯的眉毛也擰成了一團。木頭和小何竟然是gay?!她是真的真的沒想到…
“我認爲此事暫時不要對小何提起,”玄束在沙發上坐下,說道:“前幾日我帶着小何跟蹤沐旻透多時,但小何似乎一點新的記憶都沒有想起。此時若給他看這照片只怕會引起反作用…”
“恩,也好,”曉唯點點頭,“那從明天開始,我和你一起去蹲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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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的一段日子,曉唯一有時間就來和玄束一起跟蹤沐旻透。
這晚,他們又來到了那條燈紅酒綠的街道。
“哎,你說木頭怎麼能天天都混在這裡呢…”曉唯到現在依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玄束點點頭,“他總是喝得酩酊大醉,然後帶不同的女人回酒店房間。”
“曉唯,看來你弟弟也是個紈絝子弟啊…”小何在一旁涼涼地說。
“你到現在都沒有再想起來什麼嗎?”玄束問道。
小何茫然地搖搖頭,他這些天跟着沐旻透兜來轉去,除了時不時地心臟疼痛外,沒有任何進展。
“不行!”曉唯猛地站了起來,“我已經忍無可忍了,今天一定要抓住木頭好好教訓一頓不可!”
前方的沐旻透此時又拐進了一間陰暗角落處的酒吧。
“他走了,趕快跟上。”玄束一把拽着激動不已的曉唯追了上去。
沿着長長的樓梯下到底,大廳中一片昏暗,只有T臺上方閃着明亮的鎂光燈,上面站着各色幾乎□□的美女,還有幾個只用浴巾圍住關鍵部位的清秀男生,每人輪流走到臺正中,擺出誘惑的姿勢秀上一圈,拿着話筒的主持人興致高昂地嚷嚷着臺下哪位老闆又爲臺上哪位男女競了高價。
曉唯條件反射地轉過臉不去看臺上那些人。她沒想到身處現代文明社會,竟然還會有這種將人當作商品般拍賣玩弄的交易,簡直太蔑視人性了!絕對要遭到唾棄,堅決取締!
曉唯正憤憤不平間,突然被一個一臉縱慾過度表情的年輕男人拉住手臂,他痞笑道:“這位小姐年紀輕輕身材長相又都不錯,難道還需要到這裡來買男人?嘿嘿,或者你不是來買而是來賣的?”
“什麼?”曉唯頭腦還處於當機狀態。
“還裝什麼清純無知?你開個價吧,一晚多少錢?”
這下曉唯再沒聽明白她就白活二十多年了。一把甩開那男人的手,曉唯正要狠狠賞他關鍵部位一腳,就見玄束拔出她帶在身上的匕首,伸手卡住那男人的脖子猛地將他抵在牆上,匕首擦着那男人耳邊而過,深深地刺入牆中。
玄束溢着深寒地眼眸冷冷地盯着那男人,字字冰封,“碰她者,死!”話語間,冷峻的眼神掃視旁邊那一羣覬覦曉唯之人。
耳邊冰涼地匕首生寒,那男人在玄束的眼神下但覺寒氣從腳底貫穿脊髓,話都說不出來,只能拼了命地點頭。
玄束緩緩地拔出匕首,鬆開了那男子。看着他和曉唯身邊半徑一米之內再無一人靠近,玄束這才舒緩了眉頭,將匕首又塞回曉唯手裡,“這裡太危險了,你跟緊我…”
曉唯拉着玄束環顧四周,“你看到木頭了嗎?”剛纔那一陣擾亂,竟然讓她失去了沐旻透的蹤跡。
玄束聽了曉唯的話凝神細看,但卻一無所獲。
這下曉唯可急了,連忙翻出手機裡沐旻透的照片拉人詢問。在玄束的冷眸凝視下,他們輕易打聽到沐旻透剛纔從後門出去了。曉唯和玄束越過人羣,才走到後門口,就聽到一個女聲的尖叫。
曉唯快步跑出去,只見一個穿着性感的女生嚇得直哆嗦,她的腳邊躺着一個面色煞白的男生,正是沐旻透。
“木頭!你、你這是怎麼了?醒醒啊!”曉唯猛烈地搖晃着沐旻透,發現他的脖頸間有一處暗紅的咬痕。
沐旻透此刻似乎已經失去了意識,只是模模糊糊地重複着一個名字,“…落…”
“怎麼回事?”玄束問旁邊的女生。
“我、我也不知道…我、我們說好去酒店的,但是我忘了東西回去拿,誰知出來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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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電話叫救護車。”玄束對那女生說完,蹲下身給沐旻透把脈,將自己的內息緩緩輸送給他護住心脈。
“木頭!你要堅持住啊…”曉唯只顧着擔心,沒有看到跟來的小何在聽到沐旻透口中那個名字時,驀然驟止的神情。
醫院,急救室中。
醫生護士們忙碌地圍着那剛剛送來面無血色的男生。
“放心,會沒事的。”玄束拍着曉唯的肩膀安慰着。
曉唯焦急無比,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曉唯,果然是你!”子泉匆匆地身影出現在醫院走廊上,“我正好在附近,看到你在救護車上就趕來了。你出什麼事了?”
“不是我,”曉唯搖搖頭,“是木頭…”
“木頭?”子泉還要再問,就見醫生一臉沉重的走了出來。
“他怎麼樣了?”曉唯拉住醫生問道。
“傷者和最近一段時間本市發生的連續殺人案件中的受害者一樣,都是並無其它外傷,但卻嚴重失血過多,唯一一處脖頸上的傷口似乎受了感染,無法止住出血。其它受害者都是在送醫途中就死於大出血,他算是幸運的了,能撐到現在…”
“…那有辦法治療嗎?”曉唯知道是玄束的內息暫時護住了木頭的心脈,但醫生的話卻聽得她手腳冰冷。
“現在也只能持續爲他輸血,希望傷口能及時凝固止血,而且,急救室的儲備血也不多了,恐怕…”
“還有我,我們血型一樣,我可以給他輸血。”
“你和傷者的關係是?”
“我是他的姐姐…”
“也好,能多一點時間是一點,我這就去準備,你稍等下。”醫生說完,叫了幾個護士走到一旁準備。
“不行,這太危險了!”子泉見曉唯要給沐旻透輸血,一手拉着她就往外走。
“木頭現在危在旦夕,我怎麼能坐視不理?”曉唯掰開子泉的手要回急救室。
“你也聽醫生說了,他現在止不住出血,輸再多的血給他也沒用,難道你要把全身的血都給他不成?!”子泉搶先一步堵在曉唯面前。
“我有一個辦法,”小何飄到曉唯面前,說道:“或許可以救他,但是你也冒一定的風險,你願不願意一試?”
“什麼辦法?”玄束問道,臉上盡是擔憂。
“用我的生命之石,將曉唯和旻透的生命連接起來,以曉唯你的苒苒生命之氣,或許能維繫起旻透的一線生機…”
“好,我做。”曉唯想都沒想就答應下來,無論如何,她不能就這樣看着木頭死。
“等等,你方纔說還有一定風險?”玄束拉住迫不及待的曉唯,向小何問道。
“既然是將兩人的生命連成一線,那就是說曉唯除了要輸給旻透大量的血液外,兩人還會一死皆死,一亡俱亡。”
“不行,我反對。”子泉率先表態。
“要是我做了,木頭還有一半的生機,要是不做,那他就只有死路一條了!”曉唯推開子泉,就要走進急救室。
“這成功的機率太渺茫,我不能讓你冒險…”玄束拽着曉唯向樓梯間的門走去。
子泉也走過去拉住曉唯的另一隻手,生平頭一次和玄束意見一致。
“你們…”被這兩人拽着,曉唯自己還有什麼出路,只能朝着小何猛使眼色。
小何深吸了口氣,忽地揚起一陣陰風,引過子泉和玄束的注意力。曉唯趁他們二人一瞬間的分神,左右手分點二人手腕太淵穴。由於曉唯手力輕,那點力道只讓玄束子泉二人鬆開手而已,但這就夠了,她一個閃身跑出樓梯間,回手就插上了門閂,又用一旁的拖把抵住,然後徑直地跑回了急救室。
當玄束和子泉破門而出趕過去時,已經遲了。
玻璃窗中,曉唯躺在沐旻透旁邊的病牀上,汩汩鮮血從她的手臂流出,然後再被輸入沐旻透的體內。
那些醫生和護士看不到的是,小何輕輕飄在兩人病牀之間,左右手分握兩人,暗黑色的生命之石懸浮在他的額畔,微微發着白光。
玄束和子泉隔着玻璃看到,曉唯的面色隨着血液的流出一點一點變得蒼白,她靜靜地躺在病牀上不說話,彷彿和旁邊奄奄一息的沐旻透越來越相似…
子泉見狀,一拳打在牆上,臉上的表情有擔憂掛懷,還有一絲自責和內疚。
“…出什麼事了?”悠言出現在醫院的走廊中。他本是出來尋找子泉的,誰知卻看到子泉的車子停在醫院門口,於是急忙趕來查看。
“翾羽,這是…”悠言早就從子泉那裡知道了玄束的事,所以並不吃驚,用言語詢問他到底所爲何事。
玄束簡單對悠言訴說了一遍事情的經過。他雖然有些訝異悠言也活到了現代,但是卻沒有閒情追問,此時此刻,他滿心都是玻璃窗另一邊,那個似乎越來越蒼白虛弱的容顏。
“子泉,這莫非是你…”悠言聽了玄束的話,轉頭看着子泉問道。
子泉沒有回答,但悠言從他臉上無限內疚後悔的痛楚神色中,已經知道了答案。
“此事與你有關?!”玄束在一旁看着這兩人的互動,敏銳地抓住了核心。
子泉仍是沒有開口,只是緊緊盯着玻璃窗中的曉唯,生怕錯過她的一絲表情。
玄束見狀,一把揪住子泉的衣領,周身溫度驟降,“薛子泉!要是被我知道是你害得曉唯不得不如此冒險,她今日所受得的一切我都會找你一一討回來!”
“你?你以爲你是誰!”子泉心中壓抑的苦楚和傷痛被激了出來,眼眸映照着醫院蒼白的燈光,微微發紅。
眼看這兩人就要在醫院裡動手,悠言自己一個人無論拉哪邊都會演變成幫助另一邊,於是索性在一旁準備着,防止這兩人傷到其他路人。
“兩位先生,醫院裡禁止喧譁!”一位護士趕來喝止火氣直冒的兩人,身後還跟着一位似是來探病的家屬。
玄束順着聲音看去,在見到那位家屬的瞬間停止了動作,“沐阿姨,您怎麼來了…”
子泉聽到玄束的稱呼也放開了手,看着那位年輕的彷彿曉唯姐姐的女子。
“你們是旻透的朋友?”沐媽媽問道。
“不,我是曉唯的朋友…”玄束走到沐媽媽身邊,斟酌着言語,對她講述事情的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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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救室中,曉唯並不知道外面的騷動,她安靜地躺着,任護士一袋一袋抽取她的血液。
通過小何,曉唯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和沐旻透的連爲一體,她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都帶動着沐旻透的生機。
漸漸地,沐旻透傷口的疼痛也傳了過來,曉唯不自覺地微微皺起了眉頭,失血過多讓她即使躺着也感到一次比一次強烈的暈眩。因爲離得很近的關係,她清楚地聽到沐旻透一直呢喃得那個名字,紀落,紀落…
當浮華褪盡,在生命的終結處,剩下的會是什麼?
曉唯的腦海中突然蹦出了這個問題。沐旻透心心念念地只有一個名字,那她呢?曉唯問自己。
瀕臨死亡的時候,人的思緒反而比任何時候都清醒。曉唯緊閉的眼前滑過一副又一副的電影膠片:小時候和父母一起歡笑,中學時和木頭相遇,大學時一起渾天混地的好友,以及休與山空氣的清香和那些性格迥然但卻一般善良的上仙們…
接着一閃,膠片變成了水墨畫,那裡有笑起來帶着酒窩的劉雅,清透眼眸的方林澈,笑容溫柔的司徒文輕,總是映着月色透出邪魅的子泉,以及玄束...
畫面就此定格,曉唯看到那日兩人在超市的情景,提着購物袋的玄束和閒聊的自己,笑容溫馨得讓人過目難忘;小小的家中,和玄束一起下廚,然後大掃除,秋日下午三點半的陽光伴着塵埃跳舞,空氣中混合着綠茶的香氣,被風吹動的白色紗簾後玄束晶瑩的汗珠,以及笑得一臉懵懂的自己…
慢慢地,曉唯陷入一片淨白淨白的光中,所有不適與疼痛盡皆消失,彷彿就和這空間融爲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