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回京(下) - 東方圖書-免費在線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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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回京(下)

35.回京(下)

景王赴豐州已經三個月, 君閒那日沒有否認邵清池的事,反而讓邵清池的信使直接與景王身邊的暗衛交接。

然後就甩手不管。

雖說已準備開運河,但是爲了確定運河的路線, 地形、地質的勘查還需費些功夫。景王忙忙碌碌一個來月, 終於把事情定下來, 剩下的就是上奏朝廷, 等小皇帝乾坤獨斷。

邵清池得知是攝政王在三州坐鎮, 來了數封密信勸導景王看清時勢、跟他分析小皇帝要他來豐州並不是要取他性命,而是試探他是否有異心。

景王離京時毫不留戀,足以贏得小皇帝的信任, 此番又爲朝廷立下大功,日後在小皇帝面前的分量將會越來越重。信後還囑咐他不要對小皇帝心懷怨恨, 叔侄齊心, 共守臨朝江山。

邵清池信中還知會景王遼國境內動亂已起, 遼國怕臨朝趁機夾擊,已派人來求和。求和的使者將會在下個月抵達臨朝境內。

這次的來使是遼國蘭家的長子蘭秀霆, 若是朝中大多數主和派的官員不知三州實況急於應承,臨朝就會少了許多好處。恰好景王正準備將開掘運河的事上奏朝廷,當即也不耽擱,跟利州、羅州的官員辭行,踏上了回京之路。

三州大捷的消息已經傳回來, 帝京籠罩在一片歡欣之中, 朱厚洵更是御駕親臨, 迎接從豐州歸來的攝政王。

煙塵滾滾, 百騎自日邊踏來, 宛如天降之兵。離御駕還有十來丈,連日在馬上趕路的景王躍下馬背, 他身後領着來時的王府親衛。

見過血的兵就像是開過光的刀,鋒芒畢露,與離京那日已經大大不同。在他們中間明顯有張稚嫩面孔,這孩子大約十五六歲,身後揹着杆銀槍,戎袍的大袖被風吹得鼓了起來,獵獵作響。

景王容色不改,單膝扶劍而跪,朗聲呼萬歲。

身後百人亦隨着他齊齊跪地,聲音如洪鐘般渾厚嘹亮:“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百官恍然回神,讚歎景王果然是天家姿容,但是這份氣度就是常人不可及的。他們亦伏地就拜:“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小皇帝朱厚洵在位這麼久,原該習慣這樣的仗勢,心頭卻還是忍不住一陣激盪。他匆匆地從龍輦上下來,臉上稚氣猶存,居然紅了眼,親自上前扶起半跪執禮的景王:“皇叔……”這一聲倒是真情切意的,從林子任跟他說這個皇叔可以放心依賴時,他就一直盼着景王從豐州回來。

在百官驚詫的目光中,朱厚洵將景王拉上了馬車。他提袖拭乾眼角的淚,露出笑容,與景王交談起來。

隨着輿架緩緩駛向皇城,百官亦齊齊起身。

君閒騎馬尾隨,遠遠見那御輦上叔侄相得,談得正歡,心裡也是十分高興。

江邊薰風吹來,垂柳徐徐拂動,帝京內外果真是一團和氣,其樂融融。

三州一行,也許有些突兀,也不在預料之中,不過結果總歸是好的。至少三州已定,景王安危無憂。朝中諸事,在他們離朝之後也該有了定局。

而後的事,也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

蘭秀霆果然在次月來到帝京。這時景王已經跟朱厚洵講明瞭三州的大好局勢,並將邵清池的信使引薦給他。

朱厚洵對遼國已經不是一無所知,所以並沒有急着見蘭秀霆,而是讓他呆在驛館好好等着。

君閒則收到了邵清池的密信。邵清池這次是要他打壓蘭秀霆的氣焰,好讓他助蘭秀龍奪得蘭家大權。這要此計一成,將來遼國大半勢力便抓在蘭秀龍手中,有他這個曾跟蘭秀龍共患難的細作在,遼國也就不足爲懼了。

君閒將信放到燭火裡燒得乾乾淨淨,走出門外。

旁邊的府邸又是黑燈瞎火,想必景王又被小皇帝留在宮中。其實當初景王去便去了,他不必走這趟渾水,偏偏放不下心那時候景王那種萬念俱灰的狀況……要親眼看到他還會擔憂、還會在乎,才能安心。

只是等一切塵埃落定,隱隱又有些後悔。景王與朱厚洵叔侄相得,自然會榮寵一世,實在不宜與他牽扯不清。

情難自禁?

情?

從何而起?本就不該再去招惹他!不該!

他這一世,先是看盡了死後百態,後又明悟了往日錯處,得幸再生,他所要做的是盡力彌補曾做錯的事。

其餘的,他都不該去招惹!

景桓他應該娶妻生子,不應與他有所牽扯。

只是不知爲何,心裡卻總不願如此。無論以往有幾分真幾分假,可心底那漸深的憾意,卻是真切得騙不過自己。

喜歡?

這字眼驀然跳了出來,讓君閒心頭一跳。

縱然兩世爲人,他也並不清楚這種感覺,以前對景桓說的種種,如今看來卻是荒謬得可笑。那是口上說戀他慕他,甚至親他吻他,也顯得虛假無比。

真正喜歡,大概會像如今這般願他安好,願他和樂,願他快活一世,不敢望、不敢求……不敢稍進半步。

斷不會說出口誤他一生。

君閒正想得出神,唐清卻從偏院走了過來。見他面色沉沉,君閒隱去眉頭淡憂,笑問:“唐清,這次我也把你的弟弟完好無缺地帶回來了,你擺什麼臉色給我看,都一個多月了,還是這個樣子。”如今少府的權務大多已由唐清接手,禁軍那邊則是錢伯顏在操持,他也沒什麼可憂心的了。自然見了誰都笑逐顏開。

唐清也不可能真的與君閒算賬,無奈地道:“大人可知若是讓人發現了你擅離職守,會有什麼後果?”

君閒氣定神閒地一笑:“頂多革職查辦,擔心什麼。”

唐清有些咬牙切齒:“若讓他們知道你私自更變三州官吏,又會如何?”

君閒但笑不語,豐州那些事唐清並沒有參與太多,他也不準備與唐清細說。皇帝最重皇權,若知他曾在豐州如此肆無忌憚,恐怕會龍顏大怒!因而他趁着這次景王在三州大刀闊斧的整治,讓韓淵跟藍栩將以前瞞報的調配報上去,好圖個名正言順。

至於景王知曉與否,他並不在意。

若景王哪日因這些事情追究於他,他便更安心了。

君閒微微一笑,拉着唐清談起許多佈置,彼此都不再提剛剛的話題。

唐清知道君閒晚上素來少眠,也不再客氣,將平日君閒不肯聽的政務揀些重要的跟他一一講了,盼着他對着些多上點心。主僕你來我往地談了大半夜,直到唐越從窗外探進頭來,笑嘻嘻地敲敲窗子,他們才發現天邊已經微微發亮。

今日早朝也是朱厚洵接見蘭秀霆的日子,他再懶散也得去會上一會,否則就辜負了邵清池的期望。而唐清的職位不高不低,恰恰要跟在郎中令蔡子言身後去朝聖,也不敢耽擱。他眼圈微微發黑,萬分無奈地望着神清氣爽的君閒,知他昨日當值時又偷睡去了。

君閒利落地將寶藍衣袍換成了禁軍服飾,對於蘭秀龍那倒黴孩子的哥哥,他還是很樂意一會的!

不過疏懶的性子終究難改,等唐清出發半天,他才慢騰騰地領着唐越入宮。

因爲有遼國使者前來,禁軍顯得分外肅然。君閒仔細端詳片刻,上前拍拍其中一個人的肩膀,讚歎道:“頗有錢副統領之風啊!”

被他稱讚的那個禁軍臉色一苦,小聲嘀咕:“大人,別人都說副統領是咱的老教頭,屬下沒這麼老吧……”

君閒正色道:“我只是說你站姿沉穩,沒說你老。”

周圍聽到的人俱是忍俊不禁,在天闕之下,竟也沒了那滿心沉重。

君閒眨眨眼,也微微一笑:“這就對了,區區韃子,實在沒必要放在心上。”

這時在禁軍中聲望頗高、名聲也頗大的錢伯顏焦急地朝宮門這邊走來。他見到君閒,簡直如蒙大赦:“大人,你總算來了!”

君閒笑意不變,伸手扶住他:“慢慢來,不用着急,莫不是蘭秀霆折騰出什麼事來,把我們的副統領着急得又老了幾歲了?”

錢伯顏老臉微苦:“大人,你就別笑屬下了,這次我們丟臉丟到家門口了。那個遼國來使獻上一把四石神弓,乃是百年前旭日大將所用,只不過那來使說若沒人能拉開,便會帶回遼國。”

“旭日大將所用的弓,”君閒摸摸下巴,錢伯顏正期待他抒發豪言壯志,卻聽他沉吟道:“這麼多年了,還沒破嗎?”

錢伯顏:“……”

君閒見錢伯顏瞬間像個乾癟的老頭子,也不再逗他,笑着說:“陛下都在宮裡的校場吧,我們也去見識見識。”

校場上,幾個武官額頭冒汗,焦急地盯着場上的一名校尉——那是他們之間最後一個能拿出手的人了。

立在景王身後的衛平疆神色微動,頻頻望向景王,可惜景王的視線在禁軍中搜尋着什麼,並沒有注意到他。

而小皇帝朱厚洵的手已經握成拳,像他這個年紀的孩子,最經不起激,最咽不下那口氣。正要發怒,卻聽禁軍外圍傳來一個請命的聲音:“陛下,可否讓臣試一試?”

朱厚洵扭頭一看,發現是那個鮮少出頭的禁軍統領張君閒,林子任曾跟他說這人是弄臣。他心中有些遲疑,望向青階官員所在的地方,卻見林子任點點頭。他一咬牙:“喏。”

君閒走到那拿着弓箭面帶傲色的蘭秀霆面前,含笑接過那把沉沉的弓箭。

君閒拿到弓,眼色便漸漸變了。他用弓箭要過不少人的命,如今要做戲給人看,卻是有些不甘。

弓是好弓,用在這些事情上,實在可惜了……

心中嘆息,君閒輕輕拉弦,弓如滿月,箭如流星,卻並沒有飛向遠處的靶子,反倒有些疲弱之象!

在蘭秀霆要開口嘲笑,朱厚洵等人大失所望時,他慢騰騰地道:“對不住,我大病初癒,使箭時失了準頭。”

手上卻沒有慢,再度拉弓——

羽箭破空,竟急急追向那剛飛出的箭,將它破成兩半!

那箭矢也沒入石地裡,只餘白羽露在外頭——

君閒放下弓,淡淡說:“讓大家見笑了。”

滿場皆靜。

蘭秀霆不敢置信地瞪大眼,能拉開這弓的人就已經少見了。然而這傢伙的第二箭才真正驚人,那竟是——追箭之箭!

在場的文官還沒什麼,武官都已經試過那把弓,臉上皆是駭然之色。

小皇帝哪會看不懂他們的臉色,心中歡喜,首先鼓掌叫好:“張卿實乃國之棟樑!”

百官也醒悟過來,個個都對君閒讚譽有加,直把他誇得像后羿再世。

君閒毫不含糊地接下這些奉承,瞧着臉色越來越難看的蘭秀霆,微微笑了:“我也不好獻醜了,不如我就從我臨朝年輕的兒郎裡挑一個出來試試!”

聽到這句話,景王身後的衛平疆心中一跳,霍然擡頭。君閒也看到那少年如火的眼神,知他對遼國韃子最是怨恨,便道:“景王殿下,能否借你身後的近衛一用?”

景王還未點頭,衛平疆已經走了出來,躍入場中拿起那把弓。他的手微微顫抖,明亮的目光卻越發沉着,連呼吸都平和無比,箭矢呼嘯而出!

那邊的尉官打出旗號,正中靶心!

君閒神色不變,緩緩問道:“用靶子實在無趣,使君可要下場策馬走一圈,讓我們試箭?”

蘭秀霆面如死灰,想不到這在遼國無人能拉開的弓,臨朝居然有兩個人運用自如。原打算用這弓來挫挫臨朝的威風,好爲接下來的求和找些底氣,沒想到竟造成這種局面。

君閒將他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側身冷笑警告:“求和就要有個求和的樣子,真當我臨朝無人嗎?”

全勝的開局讓滿朝文武皆歡欣無比,蘭秀霆窺得臨朝的實力,定下和約時許多要求都未敢提,反倒是讓景王跟其他官員追加了不少款項:例如每年爲臨朝提供優質戰馬、邊境百里內不得駐軍過萬等,爲期百年,史稱“百年和約”。

這和約讓蘭秀霆回遼後徹底失去了上位者的眷愛,比慘敗而歸的蘭秀龍還悽慘。

三州戰事,自此告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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