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戰爭的火焰愈燒愈旺, 戰火蔓延開來,迅速傳遞到了天陽。歲厄大戰的火焰從啓涼兩國的雙方交戰變成了成﹑啓﹑涼的三國混戰局勢,百姓人人自危, 或被害怕拖去當苦役, 或怕戰火更盛燒到了自家門口, 動盪的邊境讓國境內的其他人也都人心惶惶。
當消息傳入京師的時候, 一直身在安親王王府安心養胎的安親王王妃藍熹冉不知道是從哪裡知道了這個已經成爲事實的消息。
聽到自己的夫君將要和自己的哥哥戰場對持的瞬間, 熹冉顧不得自己現在已經有些略微笨重的身子,迅速的小跑着衝到了書房。
翩然正在準備出征的物事,這兩晚都在書房睡的, 可憐在軍營待了冗長的時間後,回到家中還是不能進自己的小屋休息。再過幾個時辰就該南下而行了, 被連日的糾結變化折騰的有些疲憊不堪的翩然這會兒閉着眼睛靜靜的靠在太師椅上閉目養神着。冷不丁的書房門被人匆忙的推了開來, 半夢半醒中的翩然異常警覺的“唰”地一下坐直了身子, 睜開了眼睛,微微有些錯愕的打量着眼前神色慌亂有些氣喘吁吁的熹冉。
翩然探尋的看了看熹冉, 愣了愣,趕緊站了起身,扶着熹冉在靠窗的小塌邊坐下,幫着她倒了杯隱隱還有些溫度的茶,開口疑問道:“這是怎麼?這般着急, 可是有什麼事?”
“王爺, ”熹冉悽然淚下, 雙手欲抓住翩然的手, 卻被翩然靈巧的一閃, 只抓住了翩然的衣袖,熹冉聲音哽咽着, “您,您可是要去打仗?”
“唔……”翩然不置可否的含糊地應了一聲,腦子裡飛快的運轉着對策。
“可是和我哥哥!”熹冉聲音有些嘶啞,兩眼紅腫的溢滿了淚水,“您,即使不看在我們夫妻的份兒上,至少也看看如今冉兒有些王爺骨肉的情面上,王爺……您怎能……”
翩然抽出自己的衣袖,稍微退後半步,收斂起臉上的神色,看了看熹冉,心中微微嘆息一聲,冷靜地說道:“王妃,無須說這些事兒。當做不當做,我身爲涼國子民自當遵從聖意,戰事蔓延,禍害的不止是你我,王妃此時若要憐憫,不若把這些話語轉述家兄,望其憐惜天下人,早日結束禍端纔是。”
“王爺!您不必瞞我,我聽聞乃是涼國挑起事端在先,並非我成國所爲,”熹冉咬了咬嘴脣,“爲何王爺前去征戰,本是與啓國征戰,爲何突然變成了啓國聯和涼國攻打我成國的局面呢?”
翩然皺起了眉頭,想了想,背轉過身子,不忍心看熹冉淚流滿面的樣子,狠下心冷冷的道:“你成國?王妃此言差矣,王妃早就嫁到我寧家,有道是出嫁從夫,王妃怎麼口出此言?”
熹冉伏在小塌上放聲哭了起來,想來是積壓沉澱太久的鬱積此刻都噴發而出了,瘦削的肩膀微微聳動着。
翩然看了有些於心不忍,卻只能攥緊了拳頭,讓自己保持着驚鴻素來冷冷的面孔,在門口吹進來的寒風中矗立着。
良久,翩然嘆了口氣,還是沒忍住心裡的歉意呢,無奈的苦笑了下,迴轉身子,往前靠近熹冉哭泣着的身影,微微俯身,僵直着手輕輕地拍了下熹冉,儘量在柔和中保持着冷冽的,沉聲道:“不必擔心……我……我儘量不會傷到你哥哥。”
熹冉擡起朦朧的淚眼,有些迷茫的看了眼翩然,哽咽道:“王爺,當初翩然走之前,曾說過,我助她離去,她應諾我一個條件,那麼王爺可否幫翩然兌現答應我的這個條件?”
“……這,你說吧。”翩然面色不變。
“請王爺無論如何,保我哥哥無恙……”熹冉坐直了身子。
翩然沉默着點了點頭。看到熹冉不語,便站起了身子,道:“我應你便是,那麼王妃好生休息,我這便走了。我先要去宮裡一趟。”
“等等,王爺,我知道你們有一種鴿子!”熹冉站了起來。
“哦?”翩然腳步一頓,側身疑惑的看向熹冉。
“王爺給我一隻如何?”熹冉走近翩然。
翩然默然,點了下頭,示意熹冉跟她倒後院。
到了後院,翩然從鴿籠裡選出一隻鴿子,手輕輕的撫着鴿子,遞到熹冉手上,熹冉知道鴿子並不奇怪,不過既然她知道並且要了這鴿子,那麼自然知道用法。翩然訕笑了下,從熹冉點了點頭,便轉身離去。
“等等。”熹冉的聲音又傳來了。
翩然不解,回頭挑眉望着熹冉。
熹冉低着頭,手託着鴿子,囁嚅了一會,輕聲道:“王爺自己小心……”
翩然燦然一笑,微微“嗯”了一聲,轉身闊步離開了後院,到了書房收拾了東西,很快地離開了王府。
進宮後,接了聖旨,幾個皇子都在邊上,聽着皇上吩咐了一應事宜後,翩然和四皇子魏灝煬叩謝了聖恩,在大皇子笑嘻嘻卻又夾雜着陰鬱的眼神中離開了皇宮,帶領着不多的幾個隨從,戰馬啾啾聲中,踏上了南下的征程之路。
同一日,遊思媚和遊戀風兩姐弟帶着玉可梵和依舊還在昏睡着的驚鴻到了一處翩然指給他們的地方。
此處正是幾十年前,先去的老安親王和王妃以及高祖皇帝他們遇到司徒子諾和易嫺雅的地方。當年,老王爺去世前,曾經帶着翩然和驚鴻來過此處,翩然看出了這山林之中別樣的玄妙,山水竹石,按照八卦玄幻的陣法佈置,遠看爲林,近看爲陣,竹林遮蔽,異常寧靜,驚鴻待在此處療傷,確爲好事,也不用怕別人發現除了戰場上外又多了一個安親王了。
南邊的戰場戰事節節吃緊,啓國和兩國兩面夾攻着成國,奈何成國的鐵騎來勢兇猛,何況北方遊牧民族素來注重馬上征戰,想來在軍隊佈置上毫不含糊,洶洶的勢頭居然抵擋住了啓涼兩邊的夾擊,三方咬在交臨的成國邊境小城鹿陽城邊膠合不下,戰事更危。
馳馬奔走的翩然一行人,七天七夜奔波趕走,很快的便趕到了鹿陽城邊涼國駐紮的大營,準備展開一場新的征戰。
趕到大營的翩然來不及休息,先來打前陣的副將遞上來的一份戰報讓翩然深深的鎖起了眉頭,盯着戰報和地圖深深的陷入了凝思之中。這鐵騎戰無不利,成國勢頭高昂,不妙,當真是不妙。
“安親王,怎樣?”一邊不解的四皇子魏灝煬有些着急的看着翩然。
翩然擡起頭,看了眼魏灝煬,淡淡逸出個笑容:“是戰報,成國的鐵騎來勢兇猛,實在讓人費心。”
“哦?安親王讓我看看戰報可好?”魏灝煬偏頭看向那疊戰報。
“自然可以,”翩然頷首,順手遞出戰報,接着道,“在軍中無須王爺來王爺去的,殿下稱我爲寧元帥即可。”
“小將從命。”魏灝煬有些俏皮的衝翩然猛一拱手,俯身應道,“不過寧元帥也不要喊着我殿下來殿下去的了,喊我的職位便是。”
翩然一愣,冷不丁的倒差點忘記了魏灝煬的職位了。
“父皇命我做王爺的從將,王爺在軍中只管喊灝煬的名字便是。”魏灝煬站直了身子,微笑着看着翩然。
翩然點了點頭,繼續低頭看着那張已然爛熟於心的地圖,心中思量着對策,魏灝煬也翻看起那堆戰報,忽然一陣寒風掛來,手中的戰報飛起來一張,魏灝煬疾步趕前去拾那戰報,腳下突然一崴,“哎呦”一聲痛地喊了出來。
翩然一驚,站了起來,急忙走到魏灝煬身邊,問道:“殿下怎麼了?”
“嘶……”魏灝煬疼的齜牙咧嘴,卻不忘打趣道,“寧元帥忘記了麼?怎麼又喊起來殿下了。”
翩然瞥了眼他,蹲下身子,扶着魏灝煬站起來,沉聲道:“魏將軍?這沒上戰場您的腳是怎麼了?”
扶着魏灝煬坐到一邊,魏灝煬自己脫下鞋子一看,忍不住蹙起了眉頭,懊惱的囁嚅道:“真是……誰仍這麼深一個木頭矬子在這裡,把我扎的可真是疼的緊。”
翩然盯着魏灝煬白瓷般的腳心凸顯出來的一塊紅色斑點,凝神片刻,忽然撫掌叫道:“是了,是了,就是他了!”
魏灝煬疑惑的擡起頭看着翩然,腳心疼的生緊。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哈哈。”翩然忍不住笑出了聲,笑吟吟的看着魏灝煬,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魏將軍,此次若是成功,當記你一功,那麼你就好好的在營中養腳傷吧。”
說完,笑意盎然的走出了中軍帳,留下魏灝煬丈二和尚莫不着頭腦似的獨個待在帳內發愣。
正所謂:“誰訕女子總矯揉,且看紅顏笑鬚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