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北城門後,人越來越密集,翩然看見人多的亂哄哄的,忍不住皺皺眉,這裡太過吵鬧,自己倒不是不喜歡熱鬧,只是讓自己混在人羣裡跟別人擠來擠去的怎麼想怎麼也覺得有些不大妥當。紫颯瞧着翩然面上微微有些彳亍的樣子,雖然不大清楚翩然心裡的想法,但就單自己的想法來看也是不想擠在人羣裡的,何況翩然還是他大老遠迎來的神醫貴客,更禮慢不得。於是徵求了下翩然的意見,問她可願意去給自己特定的觀景位置那裡坐着觀看,翩然歡喜的應了下來,便跟上紫颯左轉轉右轉轉的走到了一處高臺走廊下面,剛到近前,兩個士兵打扮的人就迎了上來,在他們側前方引路,穿過木臺搭建而成的長廊,走到方纔遠遠就瞧見的在人羣密集的正中所搭建的高臺之上。
高臺上整齊的擺放開四張几案,每張几案邊都跪坐着一個穿着紅色節日服的侍女,几案上擺滿了瓜果酒餚。翩然他們剛走到上面,那跪坐的幾個女子齊生生的俯貼在地上道:“奴婢見過王爺,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
唬的翩然當真差點跳了起來,她素來不喜歡這些跪來跪去的規矩,不過也知道改起來不是件容易的事,當初在自己家中都是能免則免了這些,卻沒想到這裡的制度更變態,不單是跪,簡直是純粹的五體投地了。
“起吧,”紫颯倒一臉泰然神色,虛扶了一下翩然走到一個小几邊,“子弘你就坐在這裡好了,一會有些表演之類的事物在這裡看的最是清楚,還沒的旁人來打擾,覺得如何?”
翩然眼睛還是看着那地上的四個女子,紫颯說了起,她們倒也真是起了,只不過起了一半身子,依舊跪在地上,就這麼跪在几案邊垂頭默默侍奉起來,翩然忍不住微微搖了搖頭,這怎麼這麼象以前自己所知道的某國的風俗啊,真是……,不人道啊,聽到紫颯問話,翩然微微笑了笑道:“這裡挺好,幸好有紫颯兄這麼個王爺當靠山,不然真讓我在底下擠着看,怕是沒看到景色,自己反倒是先被擠成肉餅了。”
紫颯看翩然並沒什麼不喜的神色,心裡也放了下心來,他最怕的就是象他的“子弘兄弟”這樣的“雅士”會看不慣高官權貴的特殊行爲,雖然處的也有些日子了,但還是怕自己不小心惹惱了高人,故而一直很是小心。
翩然四下觀望了一番後,突然想起一事,不由得有些緊張,遲疑了一下還是問了問紫颯:“紫颯,我聽你早上說起你們皇帝陛下也會來此亮相,你又是他的弟弟……這,該不會一會他也會來這裡和我們一起坐着看吧……”
紫颯看着翩然臉色似乎有些不爽快的樣子,卻不象是害怕,也不是厭惡,心裡有些不解,不過倒是很詳細的解答道:“子弘不必擔心這些,皇兄不會和我們坐在一處,一會他只會在那邊的高臺上的站上一會,然後就去城牆上轉一圈,便回宮去了。這裡只是爲王族的子弟搭建的。”
“呃?那不是一會還會有一些王爺啊什麼的來?”翩然忍不住皺了下眉,她可不敢保證這裡完全沒人見過驚鴻,自己如今變成男裝樣子,頂着張驚鴻翩然臉,萬一被有心人看到自己和成國王室混在一處,可不是什麼好事。
“……這……”紫颯垂下頭,看不到他的神色,聲音有些低沉,“皇兄還未有子嗣,如今成國在汐泉的王爺也只有我了,往年妹妹也來,不過今年得了病,想來也是來不了了……”
翩然看見紫颯面色有些陰鬱浮現,一笑帶過,也不追着打聽諸如這樣皇室密聞的事情了。
個人有個人的苦楚,何必那麼“勤學好問”的問到底,所謂真相,不過只是剝離了華麗外衣的另外一種假象罷了,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人心不同,看到眼裡的也僅僅是自己看到的罷了。
隨意的扯開話題閒聊了幾句,聽到又有人來,翩然微微側頭看向來處,夜色低垂,還未到近前只能隱約看到來人是位盛裝的女子,卻看不清面貌。
“冉兒還是來了,呵呵,她還真是貪玩。”紫颯似乎在自言自語。
一聲“冉兒”,翩然心募地緊抽了一下,忍不住看向紫颯,見他一臉慈愛的神色,讓翩然不由自主的又想到了那個多年來對她都這樣溫和的人兒來,又是一年春來到,過完這個年,自己和驚鴻就十六了,在這個世界,自己的年齡實在不算是小女孩子了……
思緒還有些飄忽,輕輕的,一個嬌弱的女子聲音傳如耳中:“紫颯哥哥今次來的好是早,我早聽人說紫颯哥哥帶了貴客,咿?可是這位哥哥?”
翩然微微側了側頭,看向來人,臺下篝火旺盛,臺上清燈隨風閃爍,世間萬瞬,須臾間,翩然第一次怔了在當下,驚訝,錯愕,惶恐,欣喜,惆悵,第一次知道了什麼叫做真正的五味俱全,就那麼呆在那裡,眼睛一動不動的定定的盯着那個剛剛走來的女子。
美人見過無數,自己如今的身子何嘗不是美人中的美人。可是,這樣的震撼,卻是前所未有。眼前人,面色蒼白,眼睛大而空靈,一身紅中鑲金的衣飾襯的臉卻越發的蒼白,一種病態的蒼白,卻嬌柔的透着一股惹人憐惜的味道。頭上也戴着一個珍珠綸成的帽子,額間垂下一顆藍色水滴狀的寶珠,隨着輕微撫來的風微微搖曳着。只是這樣麼?翩然腦海裡一片空白,天旋地轉是不是就是此刻頭腦裡的狀態?若非翩然確實有過一段嚴苛的宮廷教養生涯,此刻的她怕是忍不住會衝到前面直直的住住眼前這個女子了。無論是多麼鎮定多麼城府的人,過了十六年的時間,猛然的看到一個和十六年前與自己一摸一樣的人,就這麼俏生生的活脫脫的站在自己面前,一顰一笑無不讓自己以爲回到了十六年前自己家裡的那面鏡子前,震驚還是興奮,怕是誰也說不清了。
正所謂:“舉手面目皆全非,轉瞬人心依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