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場聞名暇爾與世的曠世奇考結束在翩然的淺笑之中,孝帝也許了翩然繼續來靜書閣研習,而靜書閣的幾位學士也默許了翩然可以堂而皇之的秉着前來學習之名一來就埋在藏書館裡,一則翩然的學識他們確也親見,二則翩然乖巧可人,幾日下來就和閣中的幾位老學士分外相熟,所以也就由着翩然的些許任意爲之,況且她也只是癡迷書籍,也是學之一道。
就這樣,翩然和驚鴻每天一起進宮學習,到了下午,除了大皇子外,都各自離開,因爲大皇子下午還要學習武功騎射之術,這項學習要等他們年滿五歲後纔可以去學,畢竟身體還是太過稚嫩,最矮的小馬他們也駕御不了,只能等到長高點以後纔可以慢慢的學習。
每天回到王府後,翩然和驚鴻休息之餘還會時常的翻看卓先生走之前留給他們的書,那本類似與內功心法的小冊子驚鴻每天都揣摩着練習上一段,還時不時央着安親王教他們幾式簡單且不會折損到他身體的啓蒙武術,待驚鴻把那小冊子理出了些頭緒後,也讓翩然跟着他練習,起初翩然並不樂意,後來驚鴻兇巴巴的教育了她一番諸如什麼世道混亂什麼女俠多麼厲害之類的東西,翩然也跟着慢慢的學了一二。長久鍛鍊之下,雖然並沒有太大明顯的成效,但倆人都覺得自己的個頭比同齡人長的要快許多,而且身體一直很好,大病小病都沒有過,再冷再熱也不是向以前那麼怕了,體內的經絡似乎真的有了些他們也說不清的好處。
卓韶邑留下的醫書倆人依舊晾在一邊,對那些醫書翩然沒多大興趣,畢竟不象文學書籍那樣情思纏繞,醫書多爲枯燥的背誦。驚鴻更是沒興趣,他忙着天天早上應付老師的考試就已經是非常困難,再讓他背這些,拿他的話說就是“英雄!不如請您還是慈悲爲懷殺了我吧!”
時間在不經意中流逝,天曆十二年在纏綿數十日之久的大雪冰雨中到來。
天曆十二年二月,春,孝帝的玉嬪產下一子後被封爲賢妃,成了四妃之首,僅次於皇后和皇貴妃,玉家一門也朝中的地位也隱隱有了向上的趨勢。
翩然在那次考試之後就知道了那個被自己罵作負心薄倖的傢伙正是當朝的右丞相大人,還是自己的第一個陪讀玉可梵的親爹,她爲此還常常以“子承父相”之名故意找茬小小的欺負玉可梵,玉可梵每次都只是紅着臉被她戲弄,並不抱怨,甚至還特別喜歡和驚鴻及翩然親近,時間一久翩然也接受了這個“似乎看起來沒他爹那麼壞的”朋友,也算是在着京中除了晉王外他們交到的第一個年齡相仿的朋友吧。
三月中旬,孝帝爲他的四兒子魏灝煬在宮中設宴慶祝,安親王一家四口也進宮相賀,到了宴會上,安親王和王妃與一些大臣王爺的坐在一處,翩然和驚鴻被安排與皇子公主王公大臣之子坐在一處,翩然很是無聊,趁人不注意偷偷的溜了出來,跑着跑着有些迷路,正着急時看到一處燈火通明處,就徑直跑了過去,趁看門的太監不注意就溜了進去,正俯在內中一門邊好奇的打量時,背後突然被人輕輕的拍了一下,嚇的翩然錯不及防的驚聲低呼了一聲啊,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翩然委屈的擡頭看向身後,一手撐着地想站起來,一手揉着自己摔的有些微痛的小屁股,只見那人巧笑妍妍的正看着自己,見她要起來伸手拉了一把,好奇的問道:“小丫頭是誰家的孩子呀?”
翩然站起了身,看着眼前的小美人,見她大約十五六歲的摸樣,俏生生的往那一站彷彿一枝茉莉,嬌媚中帶着婉約,那麼輕輕一笑似乎有那麼一抹淡淡的花香氣兒自然的溢滿了她的四周,翩然看她似乎很是親善的樣子,邊拍着自己身上的灰邊說:“我是寧翩然,你是誰呀?這裡是哪裡哦?我迷路了,姐姐你可不可以帶我去那個地方呀?”
“寧翩然?安親王的女兒雪舞公主?”那女子微笑着看着她,“這會那裡怕是還在鬧熱着,你若不愛去,可以先在這裡玩會,一會我帶你去好嗎?”
“可是我跑出來好一會了呢,”翩然低頭揉了揉衣角,接着昂着頭忽閃着眼睛看着那個女子,“姐姐現在可以帶我去嗎?我怕哥哥發現我不在了回頭又要訓我一頓了。”
“那你隨我來,我換身衣服就帶你去澤採殿那兒好麼?”那女子依舊笑着。
翩然點了點頭,接過她伸出的手,跟着她往內走去。路過一小室,見到幾個年齡較大的侍女,看到那女子時正要行禮被她揮手攔下,翩然好奇的打量了下四周,居然發現一個小塌,上面似乎有個小孩,她仰着頭看了看那個女子,遲疑的道:“姐姐那是小娃娃嗎?”
那女子吟吟的拉着翩然走到小塌邊,鬆開翩然的手,翩然瞪大眼睛看象那個正在酣睡的小寶寶,忍不住伸手輕輕的觸向那個小寶寶的小臉,觸碰之下,甚是柔軟,翩然見他沒醒,又向他的嘴邊撫去,那小傢伙睡的太香,微微半張小嘴,嘴角掛着一點奶漬。
翩然正興趣昂然的時候,冷不防自己的手指一下被那小傢伙吸進了嘴巴里,她一愣,還沒來得及抽出手來,就見那小傢伙醒了過來,更用力的吸吮着她的手指,有些癢癢的,翩然忍不住吃吃的笑了起來,也不急着收手,說:“姐姐你先去換衣服吧,我在這裡玩會等你出來。”
那女子答應了一聲後,低聲吩咐了那幾個媽子就隻身進去了。翩然就在那興致昂然的逗着那個可愛的孩子,這是她第二次見到這樣好看的娃娃,第一次看到的就是驚鴻啦,心下喜歡的很,在那惹的小傢伙扭來扭去的,倒也不哭不鬧的很是乖巧。
不一會,方纔進去的女子就出來了,她衝翩然道:“雪舞公主,請隨我來吧,我帶你去你父王那兒。”
翩然不捨的看着小塌上那個正被自己“揉玩”的小娃娃,不得不鬆開手,欲走之前還低頭趴在他耳邊輕輕在他邊上說了句:“豬豬,姐姐改天找你玩噢。”就貓着步子走了開來,回身看時居然還見到那個小娃娃還滴溜溜的看着自己,調皮的衝他一擠眼,蹦蹦跳跳跟着那個女子走了出去。
到了殿內,翩然方纔知道這個“姐姐”居然就是那位傳說中的昔日玉嬪,今日玉妃,那麼剛纔的那個孩子也就是那個四皇子了,原先翩然以爲能在這宮中盛寵之至的女子,必定是個玲瓏八面的嫵媚女子,卻沒想到竟然如此年輕,只是十五六歲的樣子,而且似乎看起來倒並非多麼奸詐之人,不知道這是人不可貌相還是名聲不可枉測。
果然,驚鴻把翩然狠狠的瞪了幾眼,拉着她坐好詢問了她的去向,翩然就興奮的對他說起那個小“豬豬”的事情了,邊上三皇子也聽她說的分外有趣,待她說完方纔知道翩然口中的小豬豬居然是自己的四弟,三皇子一臉苦笑的看着驚鴻,驚鴻強忍住笑繼續看翩然在那眉飛色舞。
過了些許時候,宴會上的歌舞結束了,玉妃隨着皇上先退出了宴會,安親王和王妃跟着送了出去,經過下首孩子的這處時,玉妃停了下來,衝翩然微笑道:“雪舞公主無事不妨多來宮中玩耍,今次初見,我心下里歡喜的很呢。”
翩然臉紅紅的頻頻點頭,接着向皇上一行人行禮後跟着安親王和王妃也告退了宴會。
不幾日,翩然和驚鴻晌午結束課程離開靜書閣時就見到玉妃那的傳話的小太監來邀翩然去玉水宮相玩,翩然也想着那個小豬豬,就央着驚鴻先走約好了回家的時辰囑咐到時讓家僕把車侯在西側門便是,然後就跟着那小太監跑去了玉水宮玩兒,在那居然還碰到了玉可梵,她纔想起這玉妃就是玉可梵的姐姐,也就是那個當日被自己瞪了不少眼的玉風流大丞相的女兒。不過她現在和玉可梵早就交好,所以也心無旁騖的和那小豬豬玩鬧開來。待到了和驚鴻約定的時辰,方纔盡興的和玉可梵一同離去。
接着連續約莫一個月的時間裡,翩然差不多三天就會去玉水宮一次,後來安親王知道了此事後,略微的說了幾句,畢竟左右丞相素來很是避嫌,翩然這樣堂皇的與右丞相家人來往,她自是小孩心性不用避諱,但旁的人瞧着卻不一定是怎麼一回事了。這麼一說之後,翩然方纔漸漸的緩了她拜訪的頻率。
驚鴻依舊的按時的讀書習武,其實依照他的能力,比翩然也許或有不及,但比那些皇子早是遠遠超之,只是他不喜歡背書這樣死板的方式而已。可驚鴻一直還是向小時候隱藏會說話的能力一樣,把自己掩飾的很好,與幾位皇子也是相交深中有淺,淺中有深,從不少了禮數但也不是敬而遠之。
不象翩然,從來都基本上對那幾人直呼其名,其實也實在是翩然如今的身邊衆人對她都是寵到了極至,這麼一來,翩然當初被迫過早泯滅的孩童時期的天真本性如今慢慢恢復了出來,倒真的成了名副其實的孩子了。
這一日安王府花園水池內的荷花似乎一夜間全部的綻放了開來,制芰荷以爲衣兮,集芙蓉以爲裳,堆堆攘攘的互相擠挨着昂起一個個吐露清香的小腦袋,一早起來後,安王妃見院內荷花開的正盛,就囑咐了下人早些去接驚鴻和翩然回王府,免得翩然又在宮裡呆着玩忘記回家。
午課後,驚鴻和翩然就一起被乖乖的接回了王府,原來王妃爲他們一家準備了“荷花宴”,樂的翩然恨不能立刻就把孃親做的吃食吃到肚裡,王妃卻不許她先動手,說等安王爺和晉王來了再一起品嚐,晉王這會在王府的書房裡正和安親王說着些事情。翩然和驚鴻覺得非常新奇,請示王妃同意後還派了個下人去玉府請玉可梵也來品玩。
不一會,玉可梵也來了,還帶了一些自己家裡的小點心來,安王爺和晉王也出了書房來到了花園這,王妃早早的命下人們就在荷塘邊擺好了桌椅,玉可梵見晉王他們出來,趕緊恭敬的上前行禮,被安王妃拉住了。
晉王如今已經十六歲了,個子越來越高,身長已近八尺①(接近180CM),翩然他們都只能用力仰頭才能看到晉王的臉,爲此翩然曾特別不滿的嘟囔過晉王,不知道是嫌他太高還是自己太矮了,所以每次見了晉王就會下意識的去摸摸自己腦袋,大家每每見她傻樣都是忍俊不禁。
晉王見到玉可梵時倒也不吃驚,他知道這孩子是靜書閣的伴讀,雖然也是右相之子,但是他並不介意這些左右的分別,而且玉可梵也只是七歲之齡,更不必在小孩眼前故作姿態。安親王先請晉王坐下後自己方坐到了晉王右手邊,王妃在王爺的右側坐了下來,翩然,驚鴻和他們請的小客人貼着晉王擠着坐在一起。
王妃微笑着對衆人說:“今日見這院內荷花開的正好,早上閒來無事看着這滿塘荷花倒突得想起了幾樣吃食,大家將就着吃點,有什麼吃不慣的還請告訴妾身,方能改之。”
王妃示意婢子去端點心。接着,王妃先端起了早先擺在桌上的青花瓷制的茶壺,起身傾壺將內中之物斟在幾個白玉做成的茶杯中,邊緩緩倒着邊輕聲解釋:“這茶乃是我去年挑揀塘內清晨含苞之時香水蓮②乾製而成,用雪水烹泡而得,平日裡只是用來家裡人品玩,晉王和玉公子若覺得不對口還請明言告之。”
晉王端起先深深的嗅了一下,隱有荷香入鼻,茶水色澤略顯金黃,微微呷了一小口,花香伴着清甜探入舌間,忍不住又喝了一大口,讚歎道:“安王妃着實客氣,此番香茶實在妙不可言,又有花香又有清甜之味,妙極妙極。卻不知此茶作何名?”
王妃微笑:“並未起名,只是家中之物而已,晉王若是喜歡,回頭不妨帶一些回府,這壺中預先放有冰糖,所以略有甜味。”
翩然抿了幾口,就眼巴巴的看着王妃:“孃親,點心怎麼還不來啊?光喝茶怎麼行呢。”
“馬上就端來了。”王妃寵溺的看向翩然,“你這孩子,外人見了倒笑我似乎平日裡短了你的吃食似的。”
翩然臉紅了一下,擺弄着手中的杯子,眼睛忽閃轉悠着看着四周,見玉可梵喝完一杯還瞅着壺,拿過他手中的杯子幫着他倒滿,弄的玉可梵也臉紅了起來,靦腆的說:“謝謝,真的好好喝,我從來沒喝過這麼好喝的呢。”
翩然得意的崩了一下他的腦袋道:“當然了,這可是我娘特意爲我們做的呢,你家裡當然沒有了。”
玉可梵被她說得想到了自己早早逝去的娘,便低下了頭沉默了一會。
驚鴻知道翩然觸到了別人痛處,就悄悄的踢了翩然一腳,使了個眼色,翩然纔想起了玉可梵的家事,很不好意思的拽了下玉可梵的衫子,說:“小玉子,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要是喜歡喝可以常來我家,我孃親也會做給你喝的,你別生氣好嗎?”
晉王和安親王正在喝茶,一聲“小玉子”嗆的安親王咳了起來,晉王更是誇張,一口水噴了出來,還好他轉的快,噴到了地上,不然那口水可就秧及到這一桌人等了。
玉可梵臉更紅了,趕緊說:“我沒生氣,沒生氣,謝謝,謝謝……”
翩然還詫異的看着自己的父親和晉王,愕問:“爹爹,你和魏祁銘被嗆到了嗎?”
安親王作勢瞪了翩然一眼,嚴肅的說:“然兒不要沒有禮貌,你怎麼能直呼晉王殿下的名諱?還不快向玉公子道歉,莫要亂了禮數。”
“可我一直喊他魏祁銘的……”翩然嘟了下嘴,“那以後我喊他晉王哥哥好了嘛,這和小玉子有什麼關係,我又沒直接喊他的名字呢。”
驚鴻實在忍不住了,大笑着拍着玉可梵的肩:“可梵你算是遇上小妖精了,哈哈,笑死我了。”
玉可梵臉上抽搐着,一不小心沒坐穩,牽帶着驚鴻一起摔在了地上,引的其他幾人也都笑了出來,玉可梵心裡差點哭了出來,自己還真是倒黴,被人喊成了太監的名字反抗無效,還成了習慣被當衆叫成那名。撇着嘴坐在地上,一臉僵硬的哭笑不得。
好在點心及時的端了上來,翩然知道是自己“口誤”導致的惡果,也覺得好象有些對不住玉可梵,趕緊夾起碟中的一塊荷花樣的點心放到剛剛站起坐穩的玉可梵面前的小碟中,道:“常常這個冰橘荷花酥,我的最愛噢,裡面的餡是荷花的新鮮花瓣,花蕊加上冰橘做用荷葉託着先蒸再炸做成的,你嚐嚐嘛。”
這道點心雖然是炸出來的,但卻不象平時吃的炸制點心那麼金黃,只是皮微黃,而且整個做成荷花的花朵樣,咬下去,外皮香酥,裡面的餡甜而不膩,清香入脾,非常引人食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