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長階, 一步一步，看似漫長而遙遠，盡頭是金碧輝煌的大殿, 門頭上是黑色的金絲楠木做的匾額, 殿前兩隻石獅子栩栩如生, 巍峨地注視前方, 殿中被紅色大柱支撐着, 每一根柱子上都盤旋纏繞着金龍，聚精會神，仿若隨時都會騰飛而起, 精雕細琢間足以顯得雕刻者的別具匠心。
還有那黃色的琉璃瓦，在陽光的折射下, 閃爍着刺眼的光芒。
這便是他成長的地方, 與三年前她離開那會兒一模一樣, 不一樣的是，他已經長大, 長成了她心目中那個目光澄澈的少年郎。
靈墜擡頭望去，陽光太過耀眼，她擡手遮了遮，光芒便透過她的指縫落了下來。
“師傅，這王宮中的一磚一瓦我都未曾改變, 唯恐師傅回來了待着不習慣又走了。”他站在一旁側目望着她, 眼裡是對師長的敬畏, 還有久別重逢的喜悅, 除此之外, 還有些連他自己都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沿着開滿茉莉花的小徑一直往下走，清香之氣撲面而來。
在他十五歲那年, 她曾不經意提及十重天雪白的靈墜花，他哪兒知道神花靈墜，只道她是中意這種白色清香的小花，便命人移植了茉莉花種在通往她別苑的小徑上。
許是這些年來他天天命人打理，所以這一路的茉莉花長得極好。
她素來喜靜，別苑也離正殿偏了些，一路走來花了不少時間。
“師傅，你這次回來，還會走嗎？”
他走在她身旁，一直不依不饒地問。
靈墜聽到這句，抿了抿脣，並未回答，徑直朝前走去。
不大不小的樓閣被一灣池水環繞，兩岸長滿了清香逼人的茉莉花，花香四溢，映着池水明淨，樓閣之上，四個翹角，每一個都掛着銀質的風鈴，風一吹，便發出悅耳的聲音。
流水潺潺，樓閣映月，浮花滿地，樓閣之上，硃紅的大字躍然在匾額上“暮鈴閣”。
若非親眼見到，估計都難以有人相信，這金碧輝煌恢弘壯觀的王宮，竟然有這樣一處古樸典雅，與世隔絕的雅居。
“淵兒每天都會派人打掃師傅的住處，唯恐師傅哪天突然回來，見到屋子裡髒兮兮的一不高興就走了。”
靈墜轉過身，驚訝地望着他，他那委屈可愛的模樣，令她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摸了摸他的頭，“放心吧，師傅不會走了。”
“真的？”他兩眼放光。
她點點頭，心想他投個胎，性格都變了，過去那麼威風帥氣，現在在她面前就像個還沒長大的孩子般，竟還有點傲嬌。
這凡人轉世，難不成一世一個性格？
“對了，今天是你二十歲的冠禮，你陪着我做什麼？大臣們都等着你呢！”靈墜尋了一處石凳坐下，闔眼聞着滿園的花香，如癡如醉。
他嘆了口氣，一屁股坐在她腳邊的草地上，抱怨道：“那些大臣成天絮絮叨叨的。”轉而他歡喜地擡頭看着她，一副諂媚的樣子像是示好，“讓我多陪陪師傅好不好。”
靈墜無奈地低下頭，他前世怎麼都沒這麼纏人，這一世難道是投錯胎了？
“不好……”想也沒想她回答道。
他眉宇間閃過一絲失望之色，僅僅是一瞬，又展顏笑道：“可是我就是喜歡陪着師傅。”
靈墜忽然想起了什麼，雙眉微微一彎，笑道：“今天是你的生辰，既然你不走，那就看爲師給你準備的禮物吧。”
他笑着搖搖頭，不管不顧地拉起她的手，一躍而上到了樓閣之頂，舉目望去，清風徐徐，碧海青天，萬里浮雲。
怕太高她跌下去，他半摟着她，指着遠方，在她耳邊輕聲道：“師傅你看！你早就給了我禮物了，這山河萬里，繁花似錦，不就是你給我的禮物嗎？”
她笑了笑，想起自己還是他師傅，這樣的舉動有點越矩了，就慢慢將他的手拿開，“淵兒本來就有治世之才，爲師不過是順勢而爲。”
她伸出雙手，掌心靈力涌動，藍光環繞而起，一把寒光凜凜地寶劍被她握在掌心，劍身澄澈冰冷，僅僅只是看了一眼，便覺得寒氣逼人。
“這是？”他喜出望外，一手接過寶劍拿在手中仔細摩挲。
“小心！這把仙劍十分鋒利，別劃傷了手。”
他點點頭，自己都是大人了，她還像關心小孩子一樣，讓他心裡有點不服氣，“放心吧！我也不是小孩子了，經常舞刀弄劍的，我知道。”
他指尖劃過冰冷的劍身，絲毫不顧那刺骨的寒氣，彷彿手中的是驚世珍寶，需得好好觀賞。
他摩挲着，指尖滑到劍柄的位置時，微微頓住，問：“師傅……這把劍……叫什麼名字……”
“長生。”她波瀾不驚的開口，心中早已經如萬馬奔騰，“這是仙劍長生。”
當初徐淵重傷，將長生劍遺落在空桑山，後來幾經轉折，長生劍不知所蹤，靈墜花了三年的時間纔將它尋來，就是想作爲這一世他二十歲生辰的禮物，長生劍本來就是他的，現在也算是物歸原主了。
微風撩動着樓閣上四方風鈴叮鈴作響，像一曲沒譜的樂章，但偏偏每一個音符都恰如其分地好。
陽光微灑，山河靜好。
“長生劍……”他喃喃說道，指尖一直停留在方纔的位置，“那爲何這劍身上，被刻了個殘月的符號？”
“殘月！”靈墜驚奇地湊過去，看着他手指停留的位置，果不其然，劍身上被刻着一個殘月的圖案，看那紋路，也不像是利器刻上去的，再說了長生劍是仙劍，一般的利器根本動不了它，這紋路清晰，刻痕整齊細膩，一看就知道是用仙術刻上去的。
與徐淵相識那麼久，怎麼都沒注意到，這把劍上還有個殘月的圖案，估計徐淵也是從未發現。
“不管怎樣，謝謝師傅。”他不自然地笑了笑，立馬穿過頭去，估計是不想讓她看出他眼中的異樣。
他大概是猜想到這長生劍之前的主人了，誤會她與長生劍之前的主人有關係。
這小孩子，該不會是生氣了吧，靈墜看着他賭氣的側顏，一時間又覺得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