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見看到段橋有時候會想起青田,其實是完全不一樣的兩個人。一個是沉默寡言的滾樂手,一個是剛剛升進大一的拿着獎學金的建築系乖學生。就好像馬鈴薯和荔枝一樣,長得讓人一看就知道不是親兄弟。
可是經常就是會有這樣的錯覺。在某一個瞬間突然對着段橋叫了一個“青……”字就沒了下文,被自己混亂的意識嚇得不輕。
可是因爲什麼呢?總是覺得這樣的感覺似曾相識,在曾經的年月,必定發生過,在過去的褪成亞光色的時光裡,必定在黑夜中發出過螢火的微光被自己記住過。
也許。也許是因爲兩個人,都曾經陪伴自己度過寂寞的時光吧。
他們都曾是在自己最孤單的時候,世界上離自己最近的那個人。
晚上七點二十,天已經完全黑掉了。遇見了收拾好東西等着七點半一到就走。因爲還要趕回家化妝換衣服然後去酒吧唱歌。外面是漫天的鵝毛大雪,這是到北京之後自己看到過的第幾場雪呢?一共不會超過五場,可是自己卻記不得了。不知道爲什麼。
因爲開氣惡劣,便利店幾乎沒有光顧。於是兩人都在齊齊地發呆。
段橋趴在收銀臺上,像個小孩子把臉貼在臺面上,鉛筆被細長的手指轉來轉去。遇見看着這個畫面覺得好熟悉。像是在淺川一中的那些日子,寬敞明亮的教室,頭頂上八盞日光燈,投下清楚而細膩的白光,所有的影子都被照得很淡很淡,老師坐在講臺上看報紙,黑板上是白天老師寫下的複習提綱或者整理的筆記,粉筆字跡有些微的模糊,周圍所有人都在奮筆疾書,鋼筆摩擦演算紙的聲音如同窗外沙沙的雨聲,靜謐而深遠。這些是遇見腦海裡關於晚自習的僅有的幾個印象。因爲大部分的晚自習遇見都逃課出去唱歌去了。
其實也沒有離開多久,可是回想起來卻像是隔得異常久遠。那些唸書的日子被自己重新想起的時候全部打上了“曾經”這個字眼的記號。
曾經的自己是一個荒廢學業的高三學生。
曾經的自己是全國有名的淺川一中的問題學生。
似乎可以加的定語還有很多。而現在,這些定語都消失不見。現在的自己是一個很普通在北京一抓一大把的爲生活而奔波的底線貧民。當初來北京時候的夢想現在想起來都覺得好久遠好模糊,所以遇見很多時候都刻意地不去想它。雖然不想,卻從來都沒有忘記過那個理想——
青田,總有一天,你會在CD架上看到我的CD出現在銷量冠軍位置上。
這個理想依然很溫柔地蜷在內心深處,它從來都沒有離開過,並且一直頑固地停留在那裡。那裡,是哪裡?是胸腔最暗卻是最溫暖潮溼的地方。擁有龐大繁複的根系,難以拔除,反而日漸紮下遵勁的根,所有岔的根系從那個角落蔓延,左心室,右心室,肺葉,腹腔膈肌,佈滿整個胸腔,所以纔會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都牽扯出若有若無的痛。
“哎,遇見,”沒來由地冒出一句話,段橋趴在臺子上沒有起來,“你以前的城市經常下雪麼?”
“下啊,淺川一到冬天就下非常多的雪。”
“啊,怪不得,”段橋把椅子挪到落地的玻璃邊,臉貼着玻璃說,“像我的家鄉永寧啊,冬天不會下雪,所以我剛來北京的時候看見下雪好開心哦,可是同學都笑話我,說我是個大驚小怪沒見過世面的鄉下人。”
段橋望着窗外的鵝毛大雪出神,玻璃上倒映出來的面容年輕而銳利,卻有着呆呆的神色,彷彿靈魂從頭頂脫離出來,遊走在窗外密不透風的大雪裡,平時很陽光的一個人在這一刻卻微微地讓人心疼。
應該是那種受傷的語氣吧。遇見格外熟悉,因爲自己從小到大都聽人說着類似的話——
你這個鄉下的小孩。
沒人要的可憐鬼。
我叫我爸爸打你哦,我爸爸是最厲害的英雄!
沒有媽媽哦,遇見是個沒有媽媽的怪物啊,我們每個人都有媽媽。
……
這樣的話語很多很多,散落在每一尺每一寸年華,然後吸取着年輕的養分長成了一棵枝葉繁茂的大樹,在純白的紙面投下巨大的陰影。
“可是呢,”突然變化的語氣,玻璃上映出的面容泛着柔光,微微有些動容,是飛揚的神色,“我從來都沒氣餒過呢,總有一天,我會讓自己設計的建築物出現在北京最引人注目的地方,我會設計出地標性建築,讓每一個路過的人,都擡起頭讚歎,他們會說,看啊,這個建築的設計師是段橋,他真的是個很了不起的人呢!”
是什麼,在瞬間從潮溼黑暗的內心破土。
——青田,總有一天,你會在CD架上看到我的CD出現在銷量冠軍的位置上。
“時間到了,”遇見從牆上取下大衣,眼睛微微地刺痛,她把這解釋爲光線太強,可是她知道再不走的話那些流下來的眼淚就不是光線太強能夠解釋得過去的了,“我下班了,你加油吧,偉大的建築師。”
“每天都要上課啊,”段橋回過頭,笑眯眯地閉起眼睛,“每天教那些小孩子不累麼?”
遇見騙段橋說自己是鋼琴教師。
“很厲害呢,這麼年輕就能教別的小孩,”清秀的臉,像最透徹的水,“我天生就沒藝術細胞,什麼樂器都不會。”
也是自己騙段橋說自己是大三的學生,兼職教鋼琴和做便利店職員。
“不會啊,我聽過別人說的,建築是凝固的音樂,有一天,當你成爲了最好的建築師,那你同時就也是最好的音樂家啊。我先走了,要遲到了。”
再講下去眼淚就會流下來。
潮水在內心越積越高。警戒線。紅燈。長聲汔笛。WARNINGINARNINGI有溫柔但堅定的聲音說,“等一等。”
等一等。
時間沒有等我。是你,忘了帶我走。
爲什麼說等一等的那個人,不是你?
爲什麼在寒風倒灌的瞬間給我披上大衣的人,不是你?
爲什麼覺得在這樣的大雪夜晚我的衣裳太單薄肯定會冷的人,不是你?
爲什麼鼻子裡瞬間撲進的男生大衣上的洗衣粉味道,不是來自你?
時光究竟帶走了多少個無法丈量的年華,以至於在回首時,瀰漫的大霧幾乎隔斷了天。
我再也不會在放學後匆忙地騎車去找你了,就像你再也不會在起風的時候給我短信了。我再也不會在下雪的時候把手揣進你的大衣口袋了,就像你再也不會守在廚房門口因爲聞到香味而忍不住咽口水了。我再也不會因爲想起你那張線條柔和的臉就忍不住傷心了,就如同你再也不會在深夜裡因爲我發燒而慌忙在大街在奔跑了。青田,我並不是因爲我拉的分離而擺脫不了傷心,我之所以傷心,是因爲形影不離那麼多年的我們,在分開的時候,竟然沒有認真地說過“再見”。他們說,認真說過再見的人,哪怕分別了再久的時光,終有一天,還會再見。那麼我們,也就是永遠也無法相見了麼?你還會站在校門外等着我放學麼?
你還會像初二結束的那個夏天一樣,站在樓梯上擡頭,微微地紅起臉嗎?
——1998年·遇見
一直安慰自己不可以哭。就算爲了不讓淚水在臉上結冰時冷得刺骨也好,不能哭。並且一直在告訴自己,這些漫天的風雪,這些無法抵抗的寒冷,終將過去,前面是溫暖的房間,雖然沒有人在等自己,可是還有暖和的空氣,以及窗臺上那盆四季常青的盆栽。
遇見大步衝上樓梯,一步跨過兩個三個臺階,一層一層,然後摸出鑰匙,打開大門,一股冷風從屋子裡卷出來。
閥門又堵了。
最近暖氣閥門總是出問題,熱水經常被堵得上不來。整個屋子像冰窖一樣嗖嗖地吐着冷氣。遇見脫掉大衣,從屋子角落積滿灰塵的工具箱裡拿出板手鉗子,跪在冰冷的水泥地上開始修管道閥門。前幾天也壞過一次,在遇見的敲敲打打下已經可以用了,現在又堵了,遇見心裡念着,他媽媽的見鬼。
沮喪和難過在心裡像潮水一樣堆積。
弄了半天終於通暢了,遇見還沒來得及閥門關上,一股熱水直噴出來,就算遇見躲得快,手上依然被燙紅了一大塊。
鑽心地疼。
遇見擰開水龍頭,冬天的自來水刺骨的冷。像是無數尖銳的芒刺紮在皮膚上,並且深深地扎進血肉裡去。遇見在水龍頭前發怔,任手放在冷水下一直衝,衝到麻木,衝到整隻手全部變得通紅,遇見纔回神來。
關掉水龍頭,兩行眼淚刷地流下來。
縮在牆角的被子裡發呆。屋子裡的漫度隨着暖氣恢復供熱而一點點地升了上來。玻璃窗上因爲溫度化太快迅速地凝結上了一層水汽,然後越結越多,有一兩顆大水滴從玻璃窗上沿着紊亂的痕跡流下來。
這他媽的是什麼日子啊。
喉嚨發不出聲音,像是被鎖緊般地掐住了脖子。遇見閉上眼睛覺得雙眼發疼,手上被燙紅的一塊冒出水泡,一跳一跳的疼。胸腔裡一陣一陣玻璃碎裂的聲音,像是被巨大石塊砸碎的落地窗,凌亂的碎片散落下來朝着心臟最柔軟的地方深深淺淺的紮下去,血液汩汩地往外冒。
是什麼樣的日子呢?幾乎完全喪失了離開淺川的意義。
來到北京之後,在那個老闆的引薦之下認識了那家唱片公司的一個經紀人,其實那家唱片公司確實在中國大名鼎鼎。雖然遇見根本就沒有名氣,而且沒有受過任何的聲樂訓練,但她還是被簽下了。經紀人對她說,我之所以還是決定簽下你,不是因爲你唱歌的技巧好,而是你的感覺。
之後卻沒有想象中的順利,公司並沒有在遇見身上花太多的力氣,而且她的經紀人手裡有很多個藝人,遇見就在公司裡不死不活地待着。一些大牌明星在演唱會中場換衣服的時候,遇見可以和其他的幾個新人一起在臺上唱唱歌,而且都是唱別人的歌。或者一些大型的活動如開典禮或者小型時尚派對上,遇見可以露面唱唱歌助興。
經紀人後幫遇見爭取到一份在一家五星級酒店裡唱歌的工作,但是遇見習慣了搖滾的嗓子在唱着那些金絲雀們的歌曲時,總是顯得尷尬而彆扭,在穿着晚禮服的時候她覺得渾身難受。於是她就放棄了。在她放棄這個工作的同時她的經紀人也放棄了她。
遇見心裡一直在想,真的是自己放棄的嗎?堅持那麼久的理想真的是被我自己放棄的嗎?想了很久也想不明白,心裡很多委屈,可是因爲從小就好強的個性,依然沒有任何的妥協。
從那個時候開始,遇見就沒有工作,沒有通告,沒有任何露南的機會。這些她都忍氣吞聲地過來了。可是需要錢。好不容易找了家便利店的工作,薪水微薄,正好小區裡有送報紙的工作,很累,遇見也接了下來。還在一個酒吧找了份晚上唱歌的工作。
然後開始在北京這個龐在的城市裡生存。
活在石頭森木的夾縫之間,蠅營狗苟。
遇見曾經以爲從淺川出發來北京的路上,在火車上度過的那個平安夜是生命中最寂寞的時刻,到了北京之後,才發現每一天都比那個時刻還要孤獨。
可是孤獨,寂寞,這樣的字眼是不會出現在遇見的字典裡的。走在北京塵土飛揚的馬路上的時候,遇見依然堅信,總有一天,自己會成爲會中國最好的女歌手。天空儘管陰霾,終究還是會蔚藍。雲依舊會瀟灑地來去。年華終將羽化爲華麗的燕尾蝶,在世間撒下耀眼的磷粉。
立夏他們住的旅館是上海一條老街上的一棟老洋房。正好靠近小司比賽的考場。整條街上都是異域風格的建築,古老的別墅,有着鐵欄杆的洋房。紅色的牆壁上爬滿了藤蔓,在冬天裡大部分都枯萎鹹淡黃色,葉子的背面泛出更深的灰。有白色的窗戶洞開在三角形的屋頂下面,那是標準的閣樓的窗。院落裡有高大的法國梧桐,葉子落了一地,剩下光禿禿的枝丫掙扎着朝天空刺去。
暮色四合。天空上有模糊不清的雲飛速地移動,在地上投出更加模糊不堪的日影。
這就是上海麼?這就是張愛玲筆下那個繁華的十里洋場麼?立夏拍拍耳朵,似乎飛機上的耳鳴還沒完,神志依然有點不太清楚,怎麼就從淺川到了上海了呢,太誇張了吧。
把行李從計程車上搬下來,走進旅館的大門。因爲剛下過雨,地面溼漉漉地反着路燈的光。行李箱也不好放在地上拖着走。傅小司把立夏手裡的箱子拿過來,立夏連忙說不用我自己可以,然後兩人爭來爭去,最後立夏被傅小司一聲“不要逞強!”給嚇得縮了手,然後就看着傅小司和陸之昂朝前面走去了,兩人低聲說着話,也沒理睬自己。直到兩人快要消失在遠一點的暮色中時,傅小司才轉過身來,“發什麼傻,”暮色中傅小司的眼睛發出細小的光,“快跟上來啊。”
分開住兩個房間。房間在三樓,要經過木質的樓梯,在上樓梯的時候會聽到腳下咚咚的聲音。木頭的門,寬大的房間,白色的牀單和很大很軟的枕頭。看起來很不錯的樣子,價格卻格外的便宜,而且人又少。傅小司都有點懷疑是黑店了,陸之昂卻一直拍着胸口說沒問題,自己來的時候已經在網上查過了,是很好的一家小旅館。把行李放好後傅小司擡眼看了看窗外,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藉着路燈的光可以看到斜斜掠過的雨絲,泛着路燈銀白色的光。“啊,又下雨了,”傅小司回過頭來望着正在拿着暖水瓶往杯子裡倒水的陸之昂,“那還要出去逛麼?”
“嗯,不了吧,”陸之昂把軟木塞蓋上,“今天早點休息,反正也累了,你明天還要比賽呢,比賽完了再去。”
傅小司點點頭,然後說,“那我去和立夏說一聲。”
“冷死了,”傅小司坐在窗臺上,面無表情地突然來了一句,“上海比北方還要冷,簡直亂套了。”還是改不掉早就養成的喜歡坐在窗臺的習慣,這點倒是和遇見一模一樣,總是喜歡盤腿坐在窗臺上,然後面無表情地朝着窗外發呆。
陸之昂露出白牙齒,很好看也很安靜的笑容,“因爲上海不像我們北方都有暖氣的啊。”
傅小司回過頭看着正在微笑的陸之昂,歪了歪嘴角,嗤了一聲,說,幹嗎要學我笑的樣子啊,有本事你像你以前那樣咧着嘴巴露出牙牀白癡一樣地笑啊,你個半路轉型的冷調帥哥。
說完就被扔過來的枕頭砸中腦袋。然後兩個人開打。
打累了兩個人各自坐在牀上裹着被子聊天。
哎,小司你還記得嗎,有次我們出去旅遊也是這個樣子呢,裹着睡袋聊天,我記得你還說我們像兩個成精的會聊天的糉子。
嗯,記得啊,而且記得某個白癡選的睡覺的好地方,第二天起來周圍都是大卡車開過去的車輪印子。不死真的是說不過去啊。
……可它還不是過去了。哈……
不要嘴硬!糉子!
喂……
幹嗎?
你緊張麼,對於明天的比賽?
我們不聊這個。
不要緊啊,我這個人別的本事沒有,可是我很善於把一件很嚴肅很緊張的事情弄得很輕鬆。
這個我知道啊,你高一的時候不是就上演過這種好戲麼,校長在上面向我們講述消防隊員的英勇事蹟,說某隊員從三樓抱着嬰兒跳下來,嬰兒毫髮無傷,可消防叔叔的胳膊摔成了好幾截!校長的那句感嘆句不是也被你聽成了詢問句,然後在下面瞎起勁地接話說“三截”,搞得全校笑翻掉。你本事大着呢……
……你什麼時候記性變得這麼好?
不好意思,一直如此。
之昂,你知道嗎,在很多年之後,回想起1997年那個冬天,我那時覺得你又變成了1995年的陸之昂,你依然是那個從來沒有經歷過悲憤和傷痛的少年,依然會露出牙牀開心地大笑,比賽前一天的緊張心情真的在和你鬥嘴的過程裡煙消雲散。有時候在想,這輩子有你陪在身邊,真是件快樂的事情,所以我總是很感謝上帝,讓你陪我度過如此漫長的時光,從孩童,到少年,然後一到成午後複雜的世界,你都一直在我的身旁,像一個從來都不會同山俗而改變、剔透的年輕的神。謝謝你,無論是愛笑的,還是愛沉默的陸之昂。
——2003年·傅小司
“啊,”陸之昂突然從牀頭跳起來,“下雪啦!”傅小司掀掉身上的被子爬起來,爬到窗臺上貼着窗戶往外看,“真的啊,南方也下雪麼?”陸之昂也跳起來坐在窗臺上。
傅小司朝着濃重的夜色裡望出去,儘管地面依然溼漉漉地反着路燈的白光,並沒有像淺川一樣的積雪,可是空中那些紛亂的雨絲中間,確實是夾雜着大片大片的雪花,雖然稱不上鷳毛大雪,卻的確是大雪。
“啊,難得啊,”陸之昂的手指搭在玻璃上,無規則地敲着,“上海都會下雪,我覺得這應該是吉兆吧,你明天肯定會拿第一名的。”
“這哪兒跟哪兒啊,完全不搭界的呀。”儘管語氣是不冷不熱,但傅小司看着陸之昂的眼睛裡充滿了感謝。
陸之昂很開心地笑了。正要說話,就聽到立夏房間一聲慘叫。
等到傅小司和陸之昂擰開立夏並沒有鎖的房門時,映入眼簾的卻是立夏跳在電視櫃上大呼小叫的樣了,立夏聽到門開的聲音回過頭來看到站在門口的兩個大男生,自己正踮着腳尖站在電視櫃上,動作就在瞬間定格。
傅小司張着嘴巴一副“搞什麼飛機”的表情,而陸之昂已經靠在牆上捂着肚子笑得一副要撒手人寰的樣子。
“你幹嗎啊,”傅小司伸手指了指立夏,“下來啊。站那麼高幹嗎。”
“而且……而且叫那麼大聲,”陸之昂一邊笑一邊搭腔,“一副少女被色狼強暴的樣子。”
“有蟑螂呀!”立夏看了看地上,確定沒有了,纔有點尷尬地下來。
傅小司指指陸之昂,說,你怪他咯,他訂的旅館。他一直說這家旅館很好很好,我都懷疑這家旅館的人偷偷給了他中介費。
傅小司指指大小拇指扣在一起,伸出食指中指無名指朝上,作發誓狀,說,上天作證完全是因爲這家旅館離你比賽的地方近,我是好人。
小司說,要麼我們陪你一會兒吧。
陸之昂接過話,說,我們在房間還發現了圍棋,小司很會下啊,他從小學就開始學下圍棋了,叫他教你也行。立夏張大嘴巴覺得吃驚,聽着搖滾樂的人從小學圍棋……這個是笑話麼?不過看着傅小司認真詢問的表情又覺得不太像是在說笑。
“沒事了你們先回去呀。”立夏臉也有點紅,不敢要求他們留下來,不然更加尷尬。
傅小司哦了一聲,而陸之昂把手搭在傅小司肩膀上勾了一下,衝立夏壞笑說,要麼,小司陪你睡呀。
門“砰”的一聲關掉,差點撞到陸之昂鼻子上。
傅小司看着他說,你的冷笑話可以再冷一點,沒關係。
陸之昂說,我又沒講笑話咯,是她自己想到了一些令花季少女又夢幻又不敢開口的事情吧。剛說完門突然打開,一個枕頭直接砸到陸之昂頭上。
陸之昂這裡是三樓!再胡說八道我就把你扔下去!摔不死就凍死!立夏喊道。
門又砰地關起來。陸之昂拿着枕頭,嘿嘿地笑說,她學我哦,哈,扔枕頭。
傅小司根本就沒有打算理他,穿着拖鞋回房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