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阻止了,”康克林說道,他鬆開了手中的柺杖,“完成這項任務的,就是惟一有本領追蹤他的那個人,我們的傑森·伯恩……我現在能告訴你們的就是這些,但有一點我還要重複一遍:我們的人現在帶着妻子兒女回到了國內,卡洛斯則在步步逼近。這世界上能認出‘胡狼’的人只剩下他一個,不把他置於死地‘胡狼’決不會罷休。所以,巴黎、倫敦、羅馬、馬德里這些地方,凡是有人欠着我們的情,就趕快和他們聯繫——特別是巴黎。肯定有人知道點什麼情況。卡洛斯安插在美國的探子都是誰?他現在人在哪裡?華盛頓這裡就有他的眼線,不管這些人是誰,他們查到了我和帕諾夫!”前任情報官又心不在焉地抓住了柺杖,兩眼盯着窗戶。“難道你們還不明白?”他輕聲又說了一句,彷彿是在自言自語,“我們不能讓這種事發生。哦,我的天啊,我們不能讓這種事發生!”
在這個情緒激動的時刻,衆人又一次陷入沉默。中央情報局的幾個人交換了一下眼色,彷彿一言不發地達成了共識;三雙眼睛都落在卡塞特身上。他點點頭,表示他明白自己是在場者之中和康克林關係最親近的人,然後開口說道:
“亞歷山大,我也認爲所有的線索都指向卡洛斯;但我們在歐洲採取行動之前,必須要做到確定無疑。我們可不能錯拉警報,因爲那樣就等於拱手送給‘胡狼’一個他肯定會緊追不放的目標,向他表明與傑森·伯恩有關的事是中情局易受攻擊的軟肋。根據你告訴我們的情況,十多年來中情局沒有任何一位特工和下線接近過卡洛斯的地盤,因此我們現在如果有所動作,他僅憑這一點就會回憶起那項已沉寂多年的‘踏腳石七十一’行動。”
已經退休的康克林,緊盯着查爾斯·卡塞特那張輪廓分明、透着憂慮的面孔,“你是說,如果我搞錯了,這事不是‘胡狼’乾的,那麼我們就等於撕開了一道十三年前的舊傷疤,也爲他提供了一個必欲殺之而後快的獵物?”
“我想大致就是這個意思。”
“我覺得你這麼想很有道理,查爾斯……我這是在根據表面跡象來行動,對不對?它們確實能激起人的直覺,但終歸只是些表象啊。”
“我倒是寧願相信你的那些直覺,任何測謊儀都比不過它們——”
“我也是,”瓦倫蒂諾插話說,“你曾在五六次區域性危機中拯救過我方人員,雖說當時所有的跡象似乎都表明你的判斷不對。但是,查爾斯提出的這個質疑合情合理。假如不是卡洛斯呢?我們不僅會向歐洲發去錯誤的信息,更重要的是還會白白浪費時間。”
“那就別管歐洲,”康克林若有所思地輕聲說,彷彿又是在自言自語,“至少現在別去管那邊……先對付國內的混蛋,引他們出洞。把這些傢伙抓進來,讓他們招供。既然我是目標,就讓他們來找我好了。”
“康克林先生,如果這麼幹,我想爲你和帕諾夫醫生安排的保護措施可就得放鬆許多。”局長沉着聲音說。
“那就不要那麼安排了,長官,”康克林看看卡塞特,又看看瓦倫蒂諾,突然間提高了嗓門,“如果你們倆肯聽我的,讓我來開展行動,這事我們就能幹成!”
“我們處在灰色地帶,”卡塞特指出,“這事兒雖說主要發生在國外,但做起來卻得歸國內管。應該讓聯邦調查局知道——”
“絕對不行,”康克林大聲說,“除了這間屋子裡的人,誰也不能知道!”
“得了吧,亞歷山大,”瓦倫蒂諾緩緩搖着頭,溫和地說,“你已經退休了。你在這兒可不能發號施令。”
“行,好啊!”康克林喊道。他笨拙地從椅子上站起來,用柺杖撐直了身子,“下回咱們就在白宮見,去找那個國安局局長麥卡利斯特!”
“坐下。”局長沉聲說。
“我已經退休了!你沒權力對我發號施令。”
“不敢,我只是擔心你的生命安全。照我對局面的判斷,你這個提議的基礎只是個假設——昨晚無論朝你開槍的人是誰,他都是故意射偏的,而且根本不在乎是否會傷到別人;他一心只想着在槍響之後的混亂中把你活捉。我覺得這個假設值得商榷。”
“你這是跳躍式的結論——”
“我作出結論的基礎,是自己參與過的幾十次行動!有的在中情局,有的在海軍部,還有好些地方的名字你念都念不出來、聽都沒聽說過!”局長的胳膊肘緊緊壓在椅子扶手上,聲音突然變得凌厲起來,充滿了威嚴。“我告訴你,康克林,我可不是一步登天就穿上鑲金邊的將軍制服,去主管海軍情報事務的。我在海豹突擊隊幹過幾年,然後上了潛艇,到開城Kaesong,地處朝鮮半島軍事分界線西部的北側,緊鄰板門店,與韓國咫尺相望。執行任務,後來又跑過海防港Haiphong,越南北方最大的港口……梅杜莎的那幫混蛋我倒是也認識幾個,可這種人我見了就想朝着他腦袋來上一槍!現在你跟我說有這麼一個梅杜莎成員,他成了你們的‘傑森·伯恩’,而你寧可丟掉自己的卵蛋,或是把心挖出來,也要保證他好好活着,遠離‘胡狼’槍口的威脅……所以廢話咱們還是省省吧,亞歷山大。你到底想不想跟我合作?”
康克林慢悠悠地坐回自己的椅子裡,脣邊漸漸展露出一絲笑容,“我說過,我對你當上局長沒什麼過不去的,長官。這只是一種直覺,不過現在我明白是爲什麼了。你是個搞外勤的人……我會跟你合作的。”
“行,好啊。”局長說,“我們要搞出一個控制監視方案,還得祈求老天保佑你所料不錯,那幫人確實是想把你活捉。因爲我們不可能照顧到每一扇窗戶,每一個屋頂。這其中的風險你最好想想清楚。”
“我很清楚。要引食人魚上鉤,往池子裡扔兩塊餌總比一塊好,所以我想跟帕諾夫醫生談談。”
“你不能要求他參與這種事,”卡塞特反對說,“他和我們不一樣,亞歷山大。他憑什麼要冒這個險?”
“因爲他其實和我們是一樣的,而且我覺得最好還是讓他參加進來。這事我如果不跟他講,以後他給我打流感疫苗時說不定會換上滿滿一針管士的寧士的寧(strychnine)是從熱帶植物番木鱉種子中提取的一種生物鹼,口服或注射均有可能引起中毒。番木鱉鹼是一種由來已久的毒藥,最早用於毒殺老鼠等有害動物……你知道,他當時也在香港——他去那兒的原因和我沒多大區別。多年以前,我在巴黎試圖殺掉自己最親密的朋友,因爲我犯下個可怕的錯誤,認爲他已經變節,其實他是失去了記憶。沒過幾天,莫里斯·帕諾夫——國內最著名的心理醫師之一,一位無法忍受時下流行的那些胡說八道心理學的醫生,拿到了一份‘基於假設’的心理檔案,而且必須馬上作出評估。檔案描述的是一名失控的潛伏特工,一個定時炸彈般的人物;他腦袋裡裝着上千個秘密,已經精神錯亂。由於莫里斯當場對那份假設檔案作出的評估——幾個小時之後他產生了懷疑,覺得這份檔案根本就不是什麼假設,而是和坎貝爾牌湯罐頭一樣實實在在的東西——一個全然無害的失憶者險些在紐約第七十一街政府設下的伏擊中被打死。這個只剩下半條命的男人活了下來,後來莫里斯就要求擔任他惟一的心理醫生。他始終都不能原諒自己。假設你們之中的任何一個人是他,如果這會兒我們正在討論的事我根本沒告訴你,你會怎麼辦?”
“老夥計,我就跟你說針管裡是流感疫苗,然後給你猛打士的寧。”德索點頭回答說。
“莫里斯·帕諾夫這會兒在哪裡?”卡塞特問道。
“在巴爾的摩的布克榭酒店,用的名字是莫里斯,菲利普·莫里斯。今天的病人預約他已經取消——他說自己得了流感。”
“那咱們就開幹吧。”局長一面說,一面把一本黃色拍紙簿擺在面前,“順便說一句,亞歷山大,一個稱職的外勤人員並不在意級別高低,而且不會隨便信任別人,除非這個人見到他能誠懇地直呼其名。你想必知道,我姓霍蘭,名字是彼得。從現在起咱倆就以亞歷山大和彼得相稱,明白了吧?”
“明白了——彼得。你在海豹突擊隊的時候,肯定是個很厲害的傢伙。”
“既然我能坐在這兒——我說的是地理位置,不是這把椅子——應該說我還是蠻稱職的。”
“而且是個搞外勤的。”康克林咕噥着表示贊同。
“還有,既然我們已經扔掉了搞這種工作的人常會說的一大堆廢話,你就得明白一點:我可是個務實的傢伙。我要求你拿出專業的東西來,亞歷山大,而不是感情用事。清楚了沒有?”
“我行動的時候正是如此,彼得。作出一個承諾也許是基於感情,這沒什麼不對;但實施行動的時候必須得冷若冰霜……你這個務實的傢伙,我雖然沒在海豹突擊隊待過,但就地理位置而言我也坐在這裡,只不過跛着腳;所以這說明我應該也是稱職的。”
彼得·霍蘭咧嘴一笑;那是年輕人的笑容,不過被縷縷灰髮道破了真相;那是專業人士的笑容,他可以暫時擺脫行政上的種種顧慮,重歸自己最熟悉的領域之中。“說不定我們還能交上朋友呢。”局長說。然後,彷彿是爲了放下最後的一點局長架子,他把菸斗擱到桌子上,伸手從口袋裡摸出一包香菸,叼上一根,用打火機啪地一下點着,在拍紙簿上寫開了。“讓調查局見鬼去吧,”他接着說,“我們這次只用自己的人,而且得抓緊時間把每個人都審查一遍。”
身材瘦削、一臉精明的查爾斯·卡塞特,顯然是接任中情局局長職位的人選。他往椅背上一靠,嘆了口氣,“我怎麼有種感覺,這次對你們兩位先生都得嚴加看管呢?”
“因爲你骨子裡還是個分析師,查爾斯。”霍蘭答道。
控制監視的目標,是要讓跟蹤他人者暴露出來,以確定他們的身份或是加以拘留,採取何種具體措施要視行動而定。當前這個行動的目標,是誘捕“胡狼”手下將康克林和帕諾夫騙到巴爾的摩遊樂場的那些人。一整晚和次日的大半天時間,中情局的人都在忙,他們組成了一支包括八名經驗豐富的外勤人員的小隊,還反覆研究了接下來二十四小時之內康克林和帕諾夫兩人要單獨和共同行走的路線,一路上都有攜帶武器的專門人員暗中掩護,他們會迅速進行輪換;最後,中情局的人定下了一個極有誘惑力的約會地點,從時間和位置來看都可謂獨一無二:凌晨時分的史密森學院1846年創建於美國華盛頓的博物館機構,其主建築前方視野開闊,有大片綠地……這簡直就像一株維納斯捕蠅草——是女神爲昆蟲設下的陷阱。
康克林站在自己那間公寓房窄小昏暗的門廳裡,看了看手錶。他眯縫着眼睛,好認清錶盤上的指針。時間正是凌晨兩點三十五分;他打開沉重的大門,跛着腳走進黑魆魆的街道,空蕩蕩的街上杳無人跡。他按照計劃向左邊走去,一直保持着約定的速度;他得在儘可能接近兩點三十八分的時候到達街角。突然,他一下子緊張起來;右邊昏暗的門洞裡有個人影。康克林儘可能不引人注意地把手伸進夾克,去拿他那把伯萊塔自動手槍。行動方案可沒在這一段街道的門洞裡安排人!隨後,就和剛纔突然變得緊張一樣,他又一下子放鬆下來,對自己意識到的情況既感到釋然,又有些內疚。陰影裡的人原來是個窮漢——一個身穿破衣爛衫的老頭,在這片富足土地上流離失所的許多人之一。康克林繼續往前走;來到街角的時候,他聽到有人低低地打了個響指。他穿過大街,沿着人行道一路前行,經過了一條小巷。小巷。又一個人影……也是個衣衫不整的老頭,他慢慢地走到街上,然後又縮回了巷子裡。又一個無家可歸的人,他這是在把守自己居住的混凝土洞穴。假如是在其他時間,康克林可能就會走到那個不走運的人跟前,掏幾塊錢給他;但現在可不行。他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而且得按預定時間到達。
走近十字路口時,莫里斯·帕諾夫還在爲十分鐘之前那一通奇怪的電話感到不安。他仍然在試着回想自己所要遵循的每一小步計劃;他還不敢看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特定的時間段到達了某個特定地點——他們告訴他不要在街上看錶……另外,他們爲什麼不能說“大約在什麼什麼時候”,而是非得用“時間段”這種叫人緊張的說法?搞得好像華盛頓馬上就要遭到軍事侵略似的。儘管如此他還是繼續往前走,穿過他們吩咐他穿過的街道,指望着有一隻無形的鐘能讓他和那些該死的“時間段”大致保持同步。“時間段”是在弗吉尼亞州維也納鎮的一所花園式公寓後面確定下來的,他們叫他邁開步子,在一塊破草坪上的兩根樁子之間走來走去……讓他爲大衛·韋伯幹什麼都行——老天啊,什麼都行!可這簡直就是發瘋……當然了,這並不是發瘋。如果真是發瘋,他們就不會叫他像現在這麼幹了。
那是什麼?陰影之中有張臉在盯着他,這之前的另外兩個人也是這樣!這個人縮身坐在馬路沿上,擡起一雙矇矓的醉眼看着他。都是些老頭——飽經風霜、幾乎已經動彈不得的老頭——他們正盯着他。那一刻他不由得浮想聯翩——城市中充斥着無家可歸者,充斥着這些完全無害於社會、因爲精神錯亂或貧困而不得不流落街頭的人。雖然他很願意爲他們做點什麼,他真正能做的卻極其有限,頂多是從自己的職業角度出發,對無動於衷的華盛頓軟磨硬泡……又是一個老頭!在兩家店鋪中間,街面凹處用鐵門攔住的一塊地方——他也在瞧着帕諾夫。夠了!你這是在胡思亂想……真的是胡思亂想嗎?當然,肯定是的。繼續走,按預定時間行事,這纔是你應該做的……天啊!那兒又有一個老頭。在街對面……繼續走!
史密森學院廣闊的庭園上灑滿月光,兩個人影在其間顯得分外渺小。他們分別來自相互交叉的兩條小徑,會合之後又朝一張長凳走去。康克林撐住柺杖,藉着力坐下來;帕諾夫緊張地朝周圍望去,一面側耳傾聽,彷彿在等待什麼出乎意料的事情發生。時間是凌晨三點二十八分,四下裡惟一的動靜就是蟋蟀低低的鳴叫,還有夏夜和暖微風撫過樹叢的輕響。帕諾夫小心翼翼地坐了下來。
“來的路上有沒有什麼情況?”康克林問道。
“我不太確定,”心理醫生回答說,“我簡直和當年在香港的時候一樣暈頭轉向,只不過那時我們知道要去哪裡,會見到什麼人。你們這幫人簡直是神經病。”
“你這麼說可有點自相矛盾,莫里斯,”康克林微笑着說,“你說過,我的毛病已經治好了。”
“哦,你的毛病啊?只不過是強迫型躁鬱症,近於早發性癡呆而已。這簡直就是發神經嘛!現在將近凌晨四點,神經正常的人不會在凌晨四點鐘跑出來玩這種把戲。”
遠處的一盞泛光燈照亮了史密森學院巨大的石質建築,康克林在昏暗的光線中看着帕諾夫。“你說你不太確定,那是什麼意思?”
“這話我都有點不好意思說出口——我跟無數病人說過,他們會幻想出令人不安的情景,好以此解釋自己的慌亂情緒,爲自己的恐懼找到理由。”
“你說的這是什麼鬼玩意兒?”
“這是移情的一種形式——”
“得了吧,莫里斯!”康克林打斷了他,“有什麼事讓你不安?你看到什麼了?”
“幾個人影……有的彎腰曲背,走得很慢,很笨拙——跟你不一樣,亞歷山大,他們行動不便不是因爲受過傷,而是年老所致。飽經風霜、衰老不堪的人,待在店面旁和小巷裡的暗處。我從公寓房走到這裡,一路上碰到了四五次。有兩回我差點都要停下步子,喊你們埋伏的人出來了。然後我又跟自己說,天啊,當醫生的,你的反應太過了;你錯把幾個無家可歸的可憐蟲當成了別的什麼人,還看到了根本就不存在的東西。”
“一點沒錯!”康克林加重語氣低聲說,“莫里斯,你看到的恰恰是真實存在的東西。因爲我也看到了同樣的情況,就是你見到的那種老人。他們確實很可憐,大都穿得破破爛爛,行動起來比我還慢……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們想幹什麼?他們都是些什麼人?”
腳步聲。遲緩、猶疑的腳步。兩個身材矮小的人沿着空無一人的小路從陰影中走來——是兩個老頭。乍一看,這兩個人的確屬於那支規模與日俱增、由無家可歸的窮人組成的大軍,但他們身上卻有些與衆不同的地方——也許是帶着一種使命感。他們在離長凳約摸六七米開外的地方站定,面目隱沒在黑暗之中。左邊的老頭開口了,他的聲音很單薄,帶着一種奇怪的口音。“兩位穿着這麼講究的先生,卻在一個奇怪的時間,跑到一個不尋常的地點來見面。你們佔的地方,本該是給那些沒那麼有錢的人休息用的,這似乎不太公平吧?”
“沒人佔的長椅還有好多呢,”康克林和氣地回答說,“這把椅子是給誰預留的麼?”
“這兒沒有保留座。”第二個老頭答道。他的英語說得很清楚,但明顯不是他的母語。“可你們爲什麼上這兒來?”
“這跟你們有什麼關係?”康克林問道,“這是個私人會晤,不關你們的事。”
“你們在這個時候上這兒來談事?”對他們橫加干擾的第一個老人邊說邊環顧着四周。
“我再講一遍,”康克林說,“這不關你們的事,而且我覺得你們最好還是別來管我們。”
“談事就是談事。”第二個老頭拖長了聲音念道。
“我的天,他到底在說什麼啊?”莫名其妙的帕諾夫低聲對康克林說。
“這地方可是引爆中心,會傷到無辜,”康克林壓低了嗓門說,“你別出聲。”退休的外勤特工轉過臉,擡頭看着兩個老人,“好吧,夥計們,你們這就請便吧?”
“談事就是談事。”第二個衣衫破爛的老人又說了一遍。他瞟了同伴一眼,兩人的臉仍舊隱在暗影之中。
“我們跟你們倆又沒有什麼事好談——”
“可別說得那麼肯定,”第一個老頭搖着頭打斷了他,“我要是告訴你們,我們從澳門捎了個口信過來呢?”
“什麼?”帕諾夫驚呼。
“閉嘴!”康克林低聲對心理醫生說,但他的眼睛還盯着這兩個信使,“澳門跟我們有什麼關係?”他平平淡淡地問道。
“有一位了不起的大亨想和你們見面。全香港最了不起的大亨。”
“爲什麼?”
“他會付給你們一大筆錢,讓你們爲他服務。”
“我再問一遍。爲什麼?”
“我們得轉告你們,有個殺手又回來了。大亨希望你們能找到他。”
“我以前聽說過這種故事;你的話根本就靠不住,而且還是老生常談。”
“那就是大亨和你們自己之間的事了,兩位先生。跟我們無關。他等着你們呢。”
“他在哪裡?”
“在一家大酒店,先生。”
“哪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