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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陰陽果現

第二回 陰陽果現

人在寒冷之中往往會失去對時間的概念。張武堅持着,遊絲般的神智支撐着自己。不知過了多久,張武恍惚間感到臉上有一絲絲的熱氣撲來。

他緩緩睜開眼睛,才發覺雨已經停了,烏雲開始散去。在烏雲的縫隙中,射進一縷陽光。陽光照在他的臉上,張武感覺到了希望,就如同在無窮的黑暗中見到一點熒光。

張武能感覺到周圍的氣溫開始回升,四肢接觸的冰開始融化。他漸漸恢復了神智,模糊中看到大白石下站着一個灰布衣衫老人,正是白震。

此時白震在大白石前擺弄着石頭,按照不同的方位擺放好後,面朝大白石,安靜地坐下來。

張武身體依然麻木動彈不得,剛想要喊叫,卻驀地看到對面林子中走來兩人,正是黑袍人和那個女孩兒。

黑袍人高聲道:“白師叔,我就猜你還會回到此地,果不其然。既然要回來,開始爲何要跑呢!”

白震依然背對這他們,語氣平靜:“老夫已在此等候了十幾年,自然不會在這個時候離開。”

黑袍人走近白震,道:“陰陽果現,三曝三寒。傳聞此果藥力驚人,有長生之效,可是真的?”他邊說着邊仔細觀察的白震佈下的石陣。

白震知道他的心思,道:“我跟你打個賭如何?”

黑袍人向來忌憚白震的陣法,一時不敢冒進,反問:“你要賭什麼?”

白震道:“你眼前的石陣我已經擺成,我賭在這陰陽果出現之前你無法通過。在此期間我絕不再變陣。你若是能破我陣法,我便跟隨你回去。倘若不能,那未來十年之內你們不許糾纏我。如何?”

黑袍人知道白震雖然道行全無,但精通五行陣法之術,想要抓住他,沒那麼容易。而眼前此陣,看上去並不十分複雜,想來以自己的道行,破解此陣也並非不可能。聽白震以此爲賭,當即答應:“好!”

黑袍人剛一踏進石陣,就感到壓力劇增,彷彿置身沼澤泥潭之中,哪怕是挪動一絲的距離,都要費九牛二虎之力,這才恍然大驚,明白自己輕視了這看似簡單的陣法。

女孩兒在邊上看着,只見他動作緩慢,神色異常,揚聲問道:“爹爹,有什麼古怪,要不要我幫忙?”

黑袍人擺手:“不要進來!”

張武躲在坑窪裡偷看,心中十分奇怪:難道白震擺下的那幾堆石頭,就能把對方一個大活人擋住?他一心觀看,完全沒有注意到坑窪中的水溫正在緩慢升高。

老者泰然穩坐,笑顏對黑袍人道:“既然你一心向老夫請教,不妨跟你講講這陣法。此陣即爲‘冗陣’,所謂‘行百里若跨一步,跨一步如負二牛’,講的就是在此陣中行走,陣中行上百里而實際上僅僅只走了一步,陣中每跨一步,如同揹負着千斤之重。其中的辛苦,想必你現在最有體會,對不對啊?”

黑袍人此時所感正如白震所說。他對陣法不甚瞭解,只好憑藉着高深的道行,在“冗陣”艱難地維持着。

白震接着講道:“天分東西,地分南北,萬物有陰陽五行之規律,人有生老病死之常理。你修道近百年,卻始終不明白何爲道。走上錯路就如同在這冗陣之中,只能依靠蠻力前行。疏不知,用力越強,謬之越遠!”

張武聽着老者的講解,同時看着黑袍人在陣中行走,隱隱覺得懂了些什麼,但是細想卻又抓不住。他正看得出神,突然手腳同時傳來一陣巨疼。疼得他幾乎叫出聲來。原來此時水溫已經升高到七八十度。他先是經歷過酷寒,身體被凍僵。此時水溫回升,初時沒什麼感覺,可到了這一刻,只覺的如同置身滾燙的油鍋中。

他知道若繼續在水中趴着,非得被煮熟不可。想要起身,伸手去扶石壁,只燙得他“啊呀”一聲,原來那石頭的溫度比水溫還要高!

他叫了一聲,大白石下前面三人均聽到。

白震擡頭看到張武,急道:“孩子,快下來,那邊危險!”

張武慌忙起身,躥出坑窪就要往下跑。可是沒等他站穩,整個石壁開始顫抖起來。張武一個踉蹌摔倒進坑窪水中。

張武再次爬出坑窪,就聽到“轟隆”一聲,石壁沿着大白石的方向裂開了一道縫,這縫隙足有人腿寬度。

緊接着大白石緩緩開裂,竟從其中長出一株植物!這植物通體翠綠,逐漸伸展開來足有成人胳膊大小。上面綠葉逐漸展開,露出一顆火紅的果實。

在場四人無不看呆了,張武離得最近,聞到一股濃郁的香味,心道:今天真是怪事連連,先是遇到一個比一個怪的人,現在又看到石縫中長出一個這東西,這要說出去誰能相信!

黑袍人在陣中已是極爲苦惱,又見果實出現,更爲着急。當即雙臂作勢,手臂外形成一條獸爪,這獸爪陡然伸長,徑直朝那果實抓去。

白震見了忙喝道:“孽障,休要毀了它!”

可就在獸爪接觸到陰陽果的前一刻,那果實竟然脫離了植株,自行躲到旁邊石壁上。黑袍人冷笑道:“你若得了陰陽果,我以後更別想抓到你了,嘿嘿!還不如毀掉它!”說完另外一隻胳膊也伸出一個獸爪,朝那果實抓去。

一時之間兩個獸爪閃電般的抓陰陽果,後者速度也不慢,左右躲閃卻始終不敢遠離植株。

張武在上面看傻眼了,驚得張大了嘴巴。

黑袍人自然發現了陰陽果不敢遠離植株,“嘿嘿”冷笑一聲,獸爪朝植株抓去,植株當即被抓爛。白震看到此處,深深嘆了口氣,無奈搖頭,閉目不再觀看。

植株被毀,陰陽果變得極爲慌張,像個沒頭蒼蠅一樣亂飛亂撞,速度逐漸慢了下來。這一次兩隻獸爪同時抓到,陰陽果慌亂之中,發現石壁上方有一個黑洞,一閃朝那黑洞飛去。

張武見陰陽果朝自己飛了,大驚失色,嘴還沒來及合攏,它已經鑽進來。剛要往外吐,兩個獸爪也已經抓到,他猛覺得胸口遭到兩下重創,眼前發黑,身體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向後飛去。至於如何撞到山石,如何滾落下石壁,他已經感覺不到了。

白震趕忙起身朝石壁後身走去,發現不省人事的張武已是遍體鱗傷,周身上下骨折無數。

黑袍人與女孩兒一同過來時,發現白震並沒有逃走。張武躺在草地上,紋絲不動。黑袍人強行通過“冗陣”,已經是大汗淋漓,心浮氣躁,看到白震在此,也不顧忌同門長輩情意,上前在白震腿上踢了兩下,惡聲道:“白震!陰陽果你是得不到了,不要再抱幻想,乖乖跟我回去吧!”

白震默默點頭:“這也許就是天意吧!”

女孩兒在一旁觀察躺地的張武,突然喊道:“看這小子的臉色,好奇怪!”

衆人湊前一看,但見張武臉色忽而紅似火忽而白如霜,身體在草地上扭曲着,顯然痛苦至極。

白震嘆息道:“他凡人之體誤食陰陽果,便如同以千年人蔘餵食螻蟻。若不相救,命不久矣!老夫曾經立下誓言‘逢傷必救’,今日就先讓我保住他的性命,再隨你回半月吧!”

黑袍人聞言怒道:“傷者必救,我一掌打死他便不用救了!”說着舉掌便朝張武砸去。

白震忙出手制止,正色道:“這孩子因返回救我而傷。你若是殺了他,即便帶老夫回去,老夫也絕不向你透露一言!”

女孩兒轉頭勸阻黑袍人道:“爹爹三思!他向來言出必行,不可鬧僵啊。”

黑袍人收回掌,妥協道:“好,我就容你把就救活,不過你得答應我,回去後關於修道秘法不得再有隱瞞!否則,哼哼,我定要了這小子的命!”

白震說了聲“好”,便開始爲張武治療。他將張武身體放平,開始幫他接骨。白震醫術高超,不消一刻鐘就將張武身上十餘處斷骨接好。

張武疼痛大減,頭腦開始緩慢清醒。睜眼後,看到白震正在爲自己治療。剛要道謝突然感覺如同墜入烈焰之中,五臟六腑如同被灼燒,頓時疼得他滿地打滾。

白震眉頭緊蹙,極力控制住張武道:“忍住別動!”張武知道此時是救自己的關鍵,咬緊牙關憋住胸腹中的悶熱,直挺挺的躺着不動。

“陰陽果現,三曝三寒”。開始之初的一曝一寒,已經惹得天降冰雹,巨石升溫。剩下兩曝兩寒,會逐次加劇。而這曝寒之威將由張武獨自承受,其勢可想而知。白震深知陰陽果的藥力,暗暗讚歎張武性格堅強。

白震運指如飛,依次點擊張武的膻中、鳩尾、巨闕、神闕、氣海大穴。這無一不是人體的生死大穴。若是平時,只要有一處被擊中,輕則氣散神消,重則一命嗚呼。可此時白震戳過之後,張武漸漸覺得身體內部燥熱之氣緩解了不少。

張武對此一竅不通,可旁邊的黑袍人深知穴位。看過之後暗歎這位師叔真可稱爲活神仙,醫術之高可謂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白震繼續在張武胸腹大穴來回戳點,持續了將近一個小時。點完之後,張武覺的身體恢復如常,氣力順暢,說不出的舒服。

再看白震,此時卻是滿頭大汗,臉色蒼白,形容疲憊,如同瞬間老了十幾歲。張武看到後嚇了一跳,起身抱住白震身體慌問:“白爺爺,你怎麼樣!”

白震嘴脣虛弱一揚,微笑道:“無礙。”

黑袍人道:“既然無事,就立刻跟我走吧!”

白震鬍鬚飄然,嘴脣泛白,道:“適才只是止住這孩子眼前的危險,若無應對之策,恐怕他的小命朝不保夕。孩子坐好了別動。”

後一句是對張武說的,說完後白震雙掌開始在張武胸前推拿。推拿一陣之後,開始自言自語起來:“危乎高山未免風消流減,蒼乎松柏難測雨打土薄。吾生來已往廿百有九年,窮精竭力求道成仙。奈何法不從心,資質且乏……”

張武離白震最近,感覺到他的手已經開始顫抖。聽他的講話雖不是很懂,但語氣極爲悲涼,不禁心中難過。

只聽白震繼續說道:“……萬物無不有終,萬理無不有極。吾輩老友仙逝苦惱盡消,後輩徒孫終是執迷不悟。修道之人不明何爲道法自然,豈不可笑,豈不可悲!哈哈……”

黑袍道人初時不曾留意,後來聽出白震說的話儼然就是遺言,不禁大急,想要制止白震,卻發現他色如金紙,發如飄絮,整個人停下來,竟然一動不動。

黑袍人伸手抓去,只覺白震身體軟若無骨。山風吹過,白震的衣服身體,便如同塵土一般被漸漸吹散。

黑袍人和女孩兒無不驚奇。白震乃是道界一位奇人,不想一生竟就此終了!張武卻似乎無動於衷,坐在那裡,閉目不動,彷彿沉浸在另一個世界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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