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救室裡,刺白的燈光灑在蘇寅政的身上,他靜靜的躺在手上臺上,面上沒有任何的血絲,呼吸微弱的幾乎察覺不到,儀器不時的發出微弱的生命體徵,彷彿隨時都有可能拉平或消失不見。
喬宋緊緊地捂住嘴,不讓自己發出聲音人,如果不是蘇慕白扶着她的話,她恐怕已經癱軟在了地上。
冷,好冷。
身體每一處經絡每一個細胞都透着一股徹骨的冷,冷得她快要死了。
絕望不停地侵蝕着她盡頭的理智,她不敢再向前,害怕前進一步就是深淵。
蘇寅政怎麼可能會死呢?他那麼強大,那麼倨傲的人,應該長命百歲纔是,這一切都是她做的夢吧。
夢醒來,她依舊是和他在一起,等着孩子的降臨。
蝕骨之痛寸寸斷人心腸,喬宋被抱着到手術檯前,淚水砸在蘇慕白的胳膊上,冰涼的沒有任何溫度。
碰到蘇寅政的剎那,她忽然失聲哭出來。
“寅政,不要丟下我……”,她不要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在這個世界上,哪怕有孩子也不行,她不要剩餘的幾十年裡,都要忍受這種痛苦。
喬宋趴在牀邊,心悲攥成一團,越來越緊,盡得她喘息不過來,“你說過,要看着我們的孩子出生的,騙子……我不許……你聽到沒有……”,她抓住他的手貼在自己的臉頰上,淚水越來越多。
蘇寅政微微的睜開眼睛,看到她,笑了一下,他已經看不清她的面容了,身體已經接近極限,或許下一刻,他就會死去吧。
捨不得丟下她,捨不得看她流淚,捨得她痛苦,捨不得孩子……太多的捨不得……
可上天就是如此作弄人。
“宋宋……”,微弱的聲音從喉嚨裡發出來,他的手動了動,碰到她的眼淚,難以忍受的酸澀,如果時間能靜止該多好,他希望能永遠看着她,“你答應過我,只爲我哭三天的,現在就開始倒計時了。”。
喬宋渾身顫抖着,他的手冰冷,瀕臨死亡讓他看起來脆弱的如同泡沫,一碰就會碎掉。
她小心翼翼的維護着,可泡沫終究會有碎掉的一天。
“孩子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叫天佑,希望他從生下來就得到上天的保佑。”,他的前半生是偷來的,享受榮華,上天待他已經是恩厚了。
只可惜,他不能一直陪在她身邊,這是他一生最大的遺憾。
“……嗯……我記住了……”,喬宋顫抖着聲音,難以自制,心裡酸澀的厲害,好像有東西要噴發出來。
“我把公司和財產都留給你,你不喜歡隨便接納別人的東西,我知道,可這些錢是留給我們的孩子的。你好好照顧他,不要爲他費心太多。”,他最希望的是她能順心的過完下半生,只是她執着要這個孩子,大概要費心思幾十年。
“……好……”。
“我想和慕白說幾句話,宋宋,你出去叫媽進來。”,蘇寅政撫摸下她的頭髮,輕輕的說道。
“不……”。
“聽話,我不想看到你傷心的樣子。”,他在騙她出去,兩人都心知肚明,喬宋這一出去,就可能看不到他最後一面。
可他害怕,害怕她看到自己死去的那一刻,害怕她崩潰……
所以只能讓她出去,不見或許就不會那麼痛。
“寅政,不……”,喬宋不願,死死地扣着牀邊,連見最後一面的權利都要剝削掉嗎?
“宋宋,我忘了說一句話。”,蘇寅政執起她的手,在脣邊輕輕的問了一下,“對不起,我愛你。”。
愛她,卻沒有能力陪着她,世上最悲傷的事情也莫過於此。
淚水奔涌而出,這個大傻子,他從來就沒有對不起她,是她一直在給他惹麻煩,也是她不好,害的他提前發病。
可他卻對她說,對不起。
這是他臨死之前,一直想對她說的話。
蘇寅政鬆開她的手,意識漸漸的被剝離,剛纔起身的那一下,已經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
“慕白,把她帶走,不要讓她在醫院了……”。
他低聲的喃喃,彷彿要睡着了一般。
蘇慕白把喬宋抱起來,她掙扎的厲害,可也沒多大力氣了,他只要稍微用一些力氣,就把她從牀邊拉離。
喬宋張着嘴,目光直直的看着蘇寅政,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太過疼痛,身體和精神已經無法忍受。
蘇寅政聽着她的抽泣聲,聽着腳步漸漸的離開,思緒漸漸的飄渺,他已經很累,指尖還殘留着她的淚水,酸澀到了心裡。
他說過,要看着孩子出生的,要保護她一直到天荒地老。
可這一切,在此刻,都是一個天大謊言……
身體漸漸的被抽離,他看着喬宋的身影在慢慢的遠離,直到……
再也看不見。
吾愛,來生再見。
——
急救室的門吱呀一聲關掉,喬宋所有的精氣都在剎那間被抽乾,喉嚨乾澀的涌出腥甜。
寅政,寅政……
每念一次他的名字,心神就無可抑制的被淹沒。
蘇慕白緊緊地扣着她的腰部,面色緊繃,聽不到她的哭聲,感受不到她的絕望,心冷硬成冰,才能狠心把她帶走。
哪怕以後她恨自己一輩子,他也不會停下腳步。
她的身體已經承受不了了,親眼看着蘇寅政死,她也會死掉的。
蘇慕白一步一步的往外走去,感覺到喬宋身體劇烈的顫動,他的心彷彿也浸泡在海水裡,酸澀、難過,寸寸擊毀他爲數不多的理智。
“慕白,你們要到哪裡去?”,蘇寅乾迎上來,餘光裡睇到母親的身影,不由得暗暗着急,“寅政都快不行了,你們到底要去哪裡?”。
蘇慕白聽不到他的話,腳步依舊向前大步的走。
蘇寅乾跟了兩步,跺了跺腳,不再管兩個人,他現在要趕去見的是寅政,再耽擱下去,會成爲他一生的遺憾。
蘇寅乾走到母親的跟前,心裡難以掩藏的悲痛,“寅乾,寅政該怎麼辦?寅政不行了,我該怎麼辦?”。
她辛辛苦苦的養大的兒子,今天卻要死在她的面前,她心裡被鐵犁耙撓着,抓着,鮮血淋淋。她捂着心口,難以壓下那痛苦半分。
“媽,你不要這樣,寅政他不會希望你爲他哭的。”,蘇寅乾眼睛一澀,生死離別,明知道是人都有死的那一刻,可真的迎來了,還是無法忍受。
“寅政……”,鄒風雅跌跌撞撞的向急救室走去,蘇寅乾連忙扶住她,“媽,爸他很快就過來了,你這樣讓大家心裡都不好受,寅政也不會走的安心。”。
“他還來做什麼!他心裡只有白淺!白淺,白淺,白淺那個賤人!她明明都要愛那個救寅政的!”,鄒風雅強忍着悲痛,痛苦的吼道。